66.隐身斗篷 一
    一行人往前走了两天,来到了之前他们买种子的金雨城。大街上人来人往,十分热闹,大家感受着繁华的气息,渐渐地就把在小浔村的那些不愉快抛到了脑后。

    之前受了不少穷,大家都有些怕了。段星河手里还有些盘缠,打算在这里休整一段时间,让大家好好放松一下。赵大海驾着车找到了一间客栈,众人住了下来。

    中午众人在大堂点了一桌子菜,有酒有肉,狠狠地吃了一顿。天冷了,不光墨墨和小对眼的毛长厚了,人也得往身上贴点膘。

    隔天段星河驾着大车出去,买了些棉衣和补给。回来的路上,他经过驿站,进去问了一声,说自己是钦天监的,有没有从大幽寄来的信。

    驿丞寻思了一下,道:“喔,有,你姓段是不是,有个包裹是万通商会的人送过来的,他说你们可能会来这里。”

    段星河十分意外,本以为于百川或者朝廷会给自己寄信,没想到钱家的人还惦记着自己。

    他接过一个鼓鼓囊囊的包裹,足有脸盆那么大的一个盒子,包的严严实实的,上头写着钱小少爷的名字。段星河有些好奇,拿起来晃了晃,里头没动静,感觉也挺轻的。他道了谢,拿着东西回了客栈。

    步云邪正好来找他,道:“干嘛去了?”

    段星河怀里大包小包的,让他帮忙拿了一半,一边把屋门拱开道:“我买了几件棉衣,你挑两件,剩下的给伏顺他们送过去。”

    步云邪把东西放到床上,拿出了棉衣,都是白色打底的,新棉花很松软,棉布贴在身上也很舒适。就是样式没什么区别,只能挑合身的穿。段星河期待地搓了搓手,打开了包裹,扑面而来的却是一股淡淡的臭气。

    步云邪皱起了眉头,道:“什么味道,臭豆腐还是酸菜?”

    段星河也觉得奇怪,道:“是钱远志寄来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箱子里灰扑扑的一团,闻起来臭臭的,摸起来软软的。他伸出两根手指把里头的东西捏了出来,却是一件灰色的斗篷,跟丐帮传了十七八代的衣裳似的。那东西不知道是用什么做成的,摸起来又黏又弹,质地好像也不怎么结实。

    步云邪皱起了眉头,饶是他见多识广,也看不出来这是什么。

    箱子里还有一封信,段星河把衣服放在一边,打开了信。

    “段大哥,好久不见,你们好吗?我猜你们要来这里,就让我们商号的人把东西捎过来了。先前你给我的小鸟很有趣,每次我大哥来的时候,我就把它藏到外面的树上。它站直了简直跟树皮一模一样,根本没人看得出来。它现在很好,就是吃的多了点,不过它绒毛褪的差不多了,羽毛也比以前丰满了许多,应该要成年了。”

    步云邪凑过来看,想起了他们送给钱远志的那只林鸱,看来它过得不错。他哥的心思缜密,对宅子里的一切都了若指掌。弟弟偷偷养了只宠物,他不至于不知道,应该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我爹前几天给了我一个斗篷,是用金蚕丝混合着鬼脸蛛的丝织成的。穿在身上不但能隐身,还能隐藏气息。我穿着在院子里转了一圈,一个人都没发现我。那一瞬间我感觉好自由啊,我觉得我好像变成了那只林鸱,一样灰灰的,没人看得到我。不过它会飞,我不行,就算有斗篷,我也没办法翻过院墙。我爹说等我将来考上功名,就能自由自在地生活了。但我想他是在哄我,越往高处走,责任只会越多而已。我大哥知道了这件事不太高兴,说这种奇巧玩意儿耽误读书,要给我收走了。我想着还是送给你们吧,出门在外一定有用的。”

    两人看完了信,再看那件臭烘烘的斗篷时,神色顿时就变了。

    难怪它又软又弹,原来里头有蛛丝。段星河小心地摸了摸,道:“这玩意儿好像挺容易破的,得小心点穿。”

    钱远志还是个十来岁的少年,穿着宽宽大大的,没什么问题。段星河比他壮实多了,穿在身上有点勉强,衣摆垂下来,盖在了脚面上。他道:“怎么样?”

    步云邪就见他的身体渐渐在自己的眼前消失了,只剩下一个脑袋飘在半空中,这斗篷还真灵验。段星河往前走了一步,露出了新鲜的表情,脑袋飘来飘去的,显得相当瘆人。步云邪的脸都白了,道:“你把帽子戴上。”

    段星河把兜帽戴在了头上,来到了镜子跟前,发现自己的身体完全消失了。他动了动胳膊,又动了动腿,镜子里一片虚无,只照得到身后步云邪的身影。

    钱小公子果然够义气,给的回礼实在有趣,应该能派上大用处。这玩意儿虽然有股淡淡的臭味,但很像人群中臭汗和臭脚的气味,穿在身上正好能掩盖自己的气息,在人越多的地方显得越自然。静了片刻,段星河没声了。他完美地融合在了空气中,就像一滴水消失在了湖泊里。步云邪什么也看不到,到处张望道:“星哥,上哪儿去了?”

    段星河的促狭心起,悄悄绕到他身后,把手塞进了他后脖领里。冬天手冻的发凉,步云邪骤然缩起了脖子,一把攥住了他的手,道:“让你冰我!”

    段星河哈哈地笑了,步云邪摸索着把他头上的帽子掀下去。段星河的脸露了出来,一个脑袋飘在空中,看习惯了也没那么吓人了。步云邪的玩心也起来了,道:“该我了,给我试试!”

    段星河便把斗篷脱了下来,步云邪披在了身上,那么大的一个人嗖的一下子就不见了。段星河感到了一阵不安,道:“阿云,你没事吧?”

    步云邪笑了,摸了摸他后脑勺,低低道:“在这儿呢。”

    段星河转过身去,步云邪又悄悄转到他前头去了,对他做了个鬼脸。段星河什么也看不到,道:“别闹了。”

    步云邪没说话,屋门自己开了一道缝,他到走廊上去了。段星河道:“诶,你上哪去,等等我。”

    前头的屋门开着,步云邪悄然钻了进去,却见伏顺待在李玉真的屋里,道:“李道长,有空没有?”

    李玉真打了个呵欠,道:“刚醒,有什么事?”

    伏顺显得有点局促,道:“那个……就是,有没有什么法子,能让人跟女孩子相处顺利一点的?”

    有这种好东西李玉真自己就先用了,他还一直不知道该怎么跟宋胡缨相处呢。一想到宋胡缨,李玉真顿时清醒过来,队伍里一共两个女孩子,他该不会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要来抢自己喜欢的人吧。李玉真警惕道:“你相中谁了?”

    伏顺挠了挠头,道:“就……结香嘛,我早晨在楼下跟她遇上了,本来想打个招呼。结果没看脚底下,踩了一脚马粪。我没忍住骂了一句娘,然后结香就没理我了。”

    李玉真噗嗤一声笑了,人家追女孩子都是忙前忙后的大献殷勤,他迎面而来就是一句臭嘴,人家没打他耳光就不错了。他道:“那你别骂人不就行了。”

    “改不了,”伏顺十分苦恼,“有时候不过脑子脏话就出来了。我问大海该怎么办,他说我这毛病是从小养成的,让我来找你想个法子。”

    李玉真想他骂了十多年,一时半会儿确实改不了,但嘴再臭下去女孩子就都被他熏跑了。他寻思了片刻,从桌上拿过了符纸,沾着朱砂画了两道符,道:“喏,把这玩意儿贴在身上就行了。”

    伏顺看着上面弯弯曲曲的符咒,符头像一只展开翅膀的凤凰,上头还带着三点火。他道:“这是什么?”

    “礼貌符,”李玉真道,“南方主礼,陵光神君保佑的,绝对灵验。”

    伏顺眼睛一亮,道:“啊这个好,多谢李道长。”

    李玉真勾了勾手指,道:“一钱银子一张,要多少?”

    伏顺十分失望,还以为是白给的。他道:“给个友情价,买一送一,反正你画了两张嘛。”

    李玉真摆了摆手道:“行吧,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伏顺掏出一块碎银子给他,小心把符咒塞进了腰包里。本来觉得是可有可无的东西,花了钱忽然就觉得格外珍贵起来了。他腰包里还放着其他几张符咒,边缘都磨破了,还是以前李玉真给他们几个防身用的。李玉真看了一眼,道:“这都多久了,还没用完?”

    伏顺嘿嘿一笑,道:“舍不得用,李道长给的东西,自然得好好留着。”

    李玉真大方道:“活命的东西别省,用完就来找我,不收钱。”

    伏顺十分感激,道:“多谢,还有什么要注意的吗?”

    李玉真从刚才就想说了,皱眉道:“要讨女孩子欢心,起码把自己的卫生搞一搞,你有多久没洗澡了,一股汗味儿。”

    伏顺下意识抬起胳膊闻了闻,感觉不是自己身上的味道。他想或许是自己闻习惯了,惭愧道:“我回去就洗。”

    伏顺从步云邪身边经过,根本没发现旁边多了个人。步云邪低头闻了闻自己,确定这股怪味儿是从斗篷上散发出来的,却让伏顺背了锅。

    他抬头的瞬间,脑袋上的兜帽不小心蹭掉了,李玉真就见他的脑袋漂浮在半空中。两个人大眼瞪小眼,李玉真惨叫了一声:“妈呀,有鬼!”

    伏顺出了门,见段星河站在门口。他道:“大师兄,你在这里干什么?”

    段星河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屋里传来一声惨叫。两人夺门而入,就见李玉真躲在床后,瑟瑟发抖地看着前方。步云邪慢条斯理地把斗篷脱了下来,道:“别怕,一个小法宝,穿上能隐身的。”

    那几人见他从只有一个脑袋变回了一个完整的人,都惊愕的说不出话来。步云邪淡定道:“李兄,你胆量不行啊,这么怕鬼怎么当道士?”

    凭空一个脑袋出现在面前,还是好兄弟的,谁受得了。李玉真恼怒道:“你少来,有这鬼东西你先来吓唬我,怎么不去吓别人!”

    步云邪哈哈地笑了,道:“咱们关系最好嘛。”

    伏顺已经凑了过去,伸手摸了摸那个斗篷,道:“给我玩玩。”

    李玉真也缓过劲儿来了,对这东西充满了好奇,道:“我也要玩,让我先来!”

    两个人一起把斗篷披在了身上,身体各自消失了一半。那两人互相看着对方的怪模样,像小孩一样哈哈地笑了起来。李玉真闻到了里头若隐若现的臭味,道:“啊……是这个的味道,它怎么这么难闻?”

    段星河道:“因为不能洗吧,里头有鬼脸蛛的蛛丝,一洗就破了。”

    李玉真觉得有点遗憾,道:“那耐久应该挺差的吧,穿一次少一次。”

    其他人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这么奇妙的东西穿着玩就太奢侈了。伏顺和李玉真把斗篷脱了下来,小心地放在床上。伏顺道:“大师兄,你拿去收好吧。”

    段星河收起了斗篷,觉得是该珍惜一点。行走江湖难免遇到危险,这玩意儿以后说不定有大用途,好生留着肯定没错。

    他把东西放回了屋,道:“吃饭了么,要不要一起去?”

    步云邪道:“没呢,走吧。”

    其他人陆续下了楼,时值正午,客栈大堂里坐满了人。南腔北调的,都是过往的江湖客。旁边一桌上坐着几个散人,正在低声聊着天。

    一个大汉道:“诶,啸山宗的事听说了吗?连浩荡盟的女弟子他们都敢招惹,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啊。”

    另一人道:“刘正锋也是会撇清关系,出了事就说私相授受败坏门风,把那个小姑娘逐出师门了。听说那姑娘都怀了三个月身孕了,那少爷也不是个靠得住的主儿……真作孽。”

    又一个瘦子道:“刘正锋虽然是正道宗门的盟主,也不好得罪啸山宗的大少爷,毕竟他们供养着监兵神君嘛。”

    那大汉道:“这不是狐假虎威吗?”

    瘦子道:“本来就是啊,那些人怕刘正锋为难他家少爷,专门把白虎都带过来了。昨天夜里你听见虎吼没有,跟打雷似的,吓死人了。”

    另一人注意到有人在听,胳膊肘轻轻地碰了碰兄弟,示意别说了。小二端来了菜,摆了满满一桌。段星河拿起了筷子,道:“吃饭吧。”

    一盘蜜汁烧鹅皮红亮亮的,看着就好吃。伏顺便撕下了一只翅膀,道:“李道长,腿留给你,快吃。”

    李玉真刚给他画了符,也不客气,便撕下了一条鹅腿。

    段星河吃了一口菜,寻思着刚才那几人的话。浩荡盟离这边不远,就在凤来城,往北走个三五天就到了。之前他们因为灵光仙芝的事跟浩荡盟起过冲突,段星河对那个刘盟主的印象不太好,觉得那人冷酷利己,本质上跟其他人没什么区别,只不过坐在正道领袖的位置上,不得不做点表面功夫罢了。

    段星河本来以为没人惹得动这座大山,听刚才那几个人的话,看来还真的有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招惹了他的女徒弟。听他们的意思,刘正锋干脆断绝了跟那个弟子的关系,纵使他不在乎那个女弟子的死活,浩荡盟也为之颜面大失。段星河有些纳罕,不知道那啸山宗的人到底有多大的本事,居然能让正道宗门的盟主也吃个哑巴亏。

    段星河低声道:“李兄,啸山宗是怎么回事?”

    李玉真吃着鹅腿,道:“喔,啸山宗在巴蜀。据说他们祖上侍奉过四圣兽之一的白虎,也叫监兵神君。他们历代掌门的胸口上都纹一个虎头,走的是兵家一道。本来不温不火的,不过这一代的掌门有点本事,把监兵神君唤醒了,道上的人都不敢招惹他们。啸山宗在巴蜀圈了不少地,横行霸道的,没人敢管。”

    段星河有些意外,四圣兽之一的白虎在他们门派,难怪刘正锋也要让他们三分。他道:“还有么?”

    李玉真想了想道:“他们掌门叫张豪翼,算是个枭雄,老来得子,把他那个儿子骄纵的不像样,一天到晚惹是生非。不过也跟咱们没关系,不提他了,吃饭。”

    他一提起啸山宗的少爷就有些心烦,段星河道:“李兄,你好像很讨厌这个人?”

    李玉真叹了口气,道:“那小子叫张暮心,是道上有名的二世祖。我爹怕我也跟他一样欺男霸女,没事就提溜我,说他堂堂国师可不能养出那么不成器的儿子。如果我像他一样,就把我撵出去,让我自生自灭。”

    段星河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两个世家公子之间是这么个神交已久法。李玉真笑了一下,道:“反正现在我也自个儿出来了,日子过得比以前好多了。”

    吃完了饭,步云邪想出去转转,段星河没什么事,便跟他一起。大街上人来人往,阳光照下来,晒的人暖洋洋的。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儿穿着淡粉色的衣裙,手里挽着个竹篮,招呼道:“公子,买花吗?”

    她的篮子里装满了月季,红的、白的、粉的,还有用茉莉编的手环。都十月末了,她的花还十分娇艳。步云邪有点奇怪,道:“现在怎么还有这么多鲜花?”

    少女道:“花房里养的,十文钱一朵,公子买一枝送给心上人吧。”

    她的脸圆圆的,笑起来很甜,头上戴着一支茉莉花编成的簪子。步云邪觉的她很可爱,便买了一支白色的月季。少女注视了步云邪片刻,觉得他生的十分好看。她多拿了一个茉莉手环送给他,道:“公子,送你的。”

    天这么冷,她一个小女孩儿出来卖花不容易。步云邪道:“多少钱?”

    少女摇了摇头,仿佛有点不好意思,道:“不要钱,拿着吧。”

    她说着挽着篮子,快步跑了,路边有几个小妇人也看着这边。段星河笑了,道:“看杀卫玠,今天见着真的了。”

    步云邪对容貌并不在意,道:“哪敢跟人家比,就是一般人罢了。”

    他低头嗅了一下,茉莉花散发着淡淡的清香,让他的心情也好了起来。他戴在了手上,去路边买了一包橘子。两人往前走了一阵子,忽然见有人骑着一匹白色的骏马从街上路过。他身后带着十来个随从,衣着光鲜,街上的人不敢触霉头,纷纷让到了路边。

    方才那卖花的少女从旁边经过,也不敢高声叫卖了,低着头想快步走过去。那少爷却眯起了眼,觉得这小姑娘有几分姿色。他招了招手道:“小姑娘,卖的什么东西?”

    少女不想回答他,又不敢不理,只得道:“卖花,公子要么。”

    那公子哥儿看了一眼,道:“不错,我都要了。”

    他掏出一锭金元宝扔到了那少女的怀里。女孩儿有些怯,道:“用不了这么多,我找不开。”

    那公子哥儿咧嘴笑道:“不用找,一半儿买花,一半你陪我去喝一杯。”

    少女十分慌张,向后退去,手里的花篮也掉到了地上,鲜花撒了一地。那少爷抬起下巴示意,几个随从围了上去。几匹高头大马把少女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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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中间,女孩儿向左走,马就拦在左边;她向右走,马就向右拦去。那几个人嘻嘻哈哈的,欺负一个小姑娘非但不害臊,还十分得意。

    路上的人远远地看着那边,都皱起了眉头,觉得那恶少欺人太甚。

    那少女十分害怕,快要哭出来了。一人道:“咱们少爷让你去喝一杯,是抬举你,你这臭丫头怎的这么不识抬举?”

    小姑娘道:“我不去,你们快让开,我要回家!”

    那帮人非但不退,反而哈哈大笑起来。一人道:“回什么家,先去吃酒再说,走——”

    那人一把拉住了少女的手,忽然感觉身子一轻,被一道劲风从马上掀了下去。那人一头摔在了地上,疼得龇牙咧嘴的,诧异道:“什么人,为什么偷袭老子?”

    段星河冷冷道:“当街调戏女子,你们眼里还有王法没有?”

    步云邪把那少女护在了身后,道:“别害怕。”

    女孩躲在路边,有点替他们担心。其他随从把段星河围住了,道:“你小子干什么的,敢触咱们的霉头?”

    段星河道:“我是大幽钦天监的人,你们是谁,敢在这里欺负百姓?”

    一人道:“大幽的人?这里是夷州,不是你们朝廷鹰犬说了算的地方!”

    那大少爷一副傲然的模样,缓缓道:“咱们是啸山宗的人,供奉着监兵神君,你小子听过没有?”

    段星河一诧,原来他就是刚才那些人说的二世祖。这人三十出头年纪,穿着一身青色的锦衣,中等身材,唇上留着一撮小胡子,一副倨傲的神态,看起来比传闻中更讨人厌一点。

    段星河漠然道:“你们也不是本地的。这里是浩荡盟的地盘,我劝阁下莫要生事,给刘盟主一个面子。”

    那些人互相看了一眼,哈哈地笑了起来。一人道:“刘盟主算什么,咱们刚见过了他,也没长着三头六臂。咱们少爷去了,他还不是得乖乖地看咱们啸山宗的意思。”

    那少爷十分得意,道:“小子,我劝你识相一点,把那小妞交出来。今天本公子兴致好,不想跟你打架。”

    步云邪护着那少女,冷着脸没理他。那少爷的几个狗腿子翻身下马,一人嚷道:“让你躲开,没听见是怎的!”

    步云邪连手都没抬,段星河已经一拳把那人打翻在地。旁边几人急了眼,呼喝道:“敢跟啸山宗过不去,兄弟们,收拾他!”

    段星河根本没把这些喽啰放在眼里,拳打脚踢,眨眼间就把他们都放倒了。那些人躺在地上直哎呦,狼狈的要命,围观的百姓们却轰然叫起好来,觉得十分痛快。那少爷被薄了面子,登时怒道:“好你个臭小子,敢在我面前撒野,看老子收拾你!”

    他拔出了腰间的弯刀,一跃下了马,朝他砍了过去。段星河闪身躲过了,一手背在身后,仿佛要看看他有多少本事。那少爷又是接连几刀砍了过来,道:“让你知道我啸山宗刀法的厉害!”

    这人常年浸淫在酒色中,身子都被淘虚了,只有嘴上喊得响亮。段星河看了他几招,感觉这人就是个绣花枕头。他一把攥住了那恶少的手,砰的一声把他按在了路边的水果摊上。黄澄澄的橘子噼里啪啦滚了一地,老板心疼的不得了,连声叫道:“我的橘子,哎呀——”

    步云邪淡然道:“不用怕,这人有钱,让他赔你。”

    段星河的手像钳子似的,攥的那恶少动弹不得。他又疼又怒,扭头道:“你敢打我,你知道我爹是谁吗?”

    不过是啸山宗的二世祖,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段星河冷冷道:“你娘没告诉你么?”

    围观的百姓一怔,随即哄笑起来。恶少的脸涨得通红,怒道:“好你个臭小子,你完了。你这个有爹生没娘养的东西,我要把你狗头砍下来,泡在粪坑里喂蛆!”

    伏顺和赵大海从客栈里出来,见这边围了一圈人,以为有热闹可看,便挤了进来。却见大师兄按着一个人,那人正在破口大骂。

    “我日你十八代祖宗,你个头上长疮脚下流脓的小瘪三,还不放手,我把你哔——剁下来塞你爹嘴里。我哔——,你哔哔——,哔哔哔哔——”

    段星河:“……”

    伏顺在外围看着,脸都绿了。他本来以为自己够能骂人的了,没想到强中更有强中手。那少爷看起来身份不低,居然这么会骂,简直比市井泼皮还粗俗。赵大海见步云邪在路边,挤过去道:“二师兄,怎么回事?”

    步云邪轻描淡写道:“这流氓调戏小姑娘,星哥教训他一顿,没什么大不了的。”

    地上的侍卫横七竖八地倒了一地,看这情况可没有他说的这么轻松。对面街上有几个人骑着马赶过来,带头的是一个中年文士。他到了近前翻身下马,那恶少见了他登时喊道:“荀先生,救我!”

    那文士见了这情形,连忙道:“这位小兄弟,在下啸山宗军师荀越。我家公子不知何处得罪了阁下,能否先把他放了。”

    段星河见这人还算讲理,道:“他调戏妇女,被我拦下来了,你说怎么办?”

    荀越叹了口气,抬手向他行了一礼,道:“我是他的文墨师父,教养不利,是我的过错。我替他向各位道歉。”

    那人生的细眉小眼的,也是一副心机深沉的模样。段星河知道他们蛇鼠一窝,也没必要跟他们结仇。他便放开了那人,道:“以后别再欺负人了。”

    那恶少的胳膊都快被他扭下来了,又骂了一句娘,跌跌撞撞地站了起来。其他几个狗腿子也都爬了起来,纷纷道:“少爷,没事吧!”

    恶少跌跌撞撞地要走,段星河又道:“慢着。”

    少爷打了个激灵,浑身都僵住了,不知道这瘟神又想干嘛。段星河道:“把橘子钱赔了。”

    那恶少怒道:“我日——摊子是你砸的,怎么让老子赔!”

    段星河面无表情地掰了几下手指关节,发出咔咔的响声,道:“赔不赔?”

    那文士怕又要打起来,连忙道:“我来,我来。”

    他从腰里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摊子上,转身搀着那大少爷上了马。那少爷恶狠狠地盯了他一眼,道:“钦天监的,你叫什么名字?”

    段星河道:“我叫段星河,你叫张暮心,是不是?”

    那少爷知道自己恶名在外,被人知道也没什么意外的。他咬牙切齿道:“好,我记着了,咱们走着瞧!”

    段星河也不怕他来找自己麻烦,一副无所谓的模样。那些人前呼后拥地走了,围观的百姓们也都散了。卖花的少女还有些心有余悸,道:“谢谢你们救我,对不起……给你们惹麻烦了。”

    段星河道:“没事,赶紧回去吧。”

    少女有点担心,道:“那你们也多加小心,千万别让他们再遇上了。”

    步云邪微微一笑,道:“没事的,我们有功夫。”

    少女捡起了篮子,又望了他们一眼,依依不舍地走了。段星河等人往回走去,伏顺道:“哥,刚才那些人干嘛的?”

    段星河道:“啸山宗的。”

    伏顺十分诧异,道:“啊,就是李兄说的那个,家里养白虎的那个?”

    段星河嗯了一声,伏顺有点担忧,道:“他们势力挺大的吧,你修理了他,他们该不会来找咱们麻烦吧?”

    赵大海道:“你想那么多干什么,大师兄修为这么强,能怕了他们!”

    段星河没说话,做英雄确实得付出代价,但既然让自己遇上了,总不能坐视不理。那少爷就是个徒有其表的废物,应该兴不起多大的风浪。他正寻思着,忽然见路边的茶棚里,有人看着这边,朝他们挥了挥手。

    “段兄——”

    众人望过去,见那人是凌烟阁在这边分堂的堂主,之前卖给他们五色神种的庄晴。他穿着一身蓝色的衣袍,坐在桌边道:“刚换了新茶,来喝一杯?”

    段星河走了过去,跟其他几个人落了座。庄晴在这里闲坐晒太阳,把刚才的情形都看见了。

    他给段星河倒了一杯茶,道:“英雄救美,了不起,敬你一杯。”

    段星河道:“就是路见不平,一点小事,也没什么。”

    庄晴的神色凝重起来,低声道:“兄弟,这可不是什么小事。得罪了啸山宗的大少爷,你摊上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