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正阳一头栽在草地上,顾不上疼,连忙向白云观冲了过去。
一群小孩儿在院子里待着,扭着头都有些错愕。刚才他们在院子里练功,就见一个中年男人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这一会儿功夫又来了一个,还披头散发的浑身是血,脸上沾满了草茎和泥巴,比刚才那个人还狼狈。
刘正阳喘着气道:“段星河呢?”
晓风也不知道这人是不是个疯子,反正师父都能对付得了。他指了一下,道:“师父在后边屋里。”
刘正阳拔腿就往那边冲过去。段星河方才在房里歇着,步云邪过来给他送宁心丹,刚坐了片刻,就见李如芝闯了进来。两人都觉得极其费解,就像看到了一头大象忽然出现在他们面前一样离谱,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这人是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的。
李如芝语无伦次道:“快,快去救人——妖怪,秘境!”
步云邪皱眉道:“李大人,你怎么来的?”
李如芝一把拉起了段星河,道:“来不及了,快点,去救人,于九他们要死了!”
段星河意识到情况危急,要不然他也不会来求自己。看这样子他们好像是被困在秘境里了,于九一向对他们不错,这事不能不管。
他抓起了幽冥剑,跟着李如芝跑了出去。刘正阳慌慌张张地迎面而来,灰头土脸的,一个个跟大变活人似的。段星河诧异地看着他,道:“你也在?”
刘正阳眼泪唰地一下子就下来了,道:“快去救我小师叔,他被困住了!”
步云邪道:“我也去。”
六幺从练武场回来,看着他们几个急匆匆的模样,道:“怎么了?”
进那个秘境必须有清净石,要不然就会被妖物包围。正好几个小孩儿在附近看热闹,段星河一把扯断了明月脖子上戴着的小葫芦,塞给六幺道:“有人被困住了,跟我来一趟!”
三人和李如芝、刘正阳一起来到道观后面,进了那个秘境。六幺还是头一次来,整个人都是懵的。他道:“怎么回事,妖气好重。”
刘正阳道:“小师叔就在前面,我带你们去——”
段星河怕他身上的生人味儿吸引更多的妖物,道:“你们俩没有清净石,就在外围等着吧。”
他说着纵身一跃,向前奔去。步云邪和六幺跟了上去,三个人寻找了一阵子,忽然听见前头风声呼呼作响,一只生着三只眼的秃鹫从天上扑了下来。段星河闪身躲过了,反手一剑把它砍的开膛破肚。
没有他的本事,进这种地方根本就是自寻死路。前头的地上有几块新鲜的碎肉,血迹还没干透,残破的布料上绣着钦天监的纹样。六幺皱起了眉头,道:“是于九么?”
段星河道:“他平时不爱穿钦天监的制服,肯定不是他。”
步云邪发现了异样,用脚从旁边的污泥中拨弄出一块乌木腰牌来,上头刻着的名字是张掖。他道:“是管着采石场的那人。”
段星河露出了厌恶的表情,自己当初被抓到采石场,就是在这个混蛋手下吃尽了苦头。看此地的狼藉,张掖死的极惨,幸亏刘正阳他们跑得快,要不然此时也变成这样了。
周围有打斗的痕迹,怪兽爬行的痕迹,而人的脚步向后退了几步就凭空消失了。段星河想起了于九擅长水遁,寻思着他应该是逃到别处去了。怪物找不到人,便渐渐散去了,秘境里又恢复了静悄悄的模样,就像一潭死水。
段星河低声喊道:“于兄,于九——你在哪儿?”
他怕惊动了怪物,不敢高声。这时候就听远处隐约有人道:“这儿——快来救命!”
众人登时一喜,循声找了过去。就见于九泡在沼泽里,张开双手试图让自己下沉的慢一点,但泥浆已经泡到他的腰了。
于九见了他们,激动的不得了,道:“好兄弟,快救我!”
段星河一跃而起,撅下了一根树枝,朝那边伸了过去。于九一把攥住了,泥浆又黏又沉,段星河缓缓地把他拖过来。于九扒住了岸边,一个翻身躺在了结结实实的地上,一时间还不敢动。他喘了好久的气,仿佛不敢相信自己还活着,哑声道:“多亏你们来救我。”
段星河道:“你怎么会在沼泽里的?”
于九一副倒霉的模样,道:“别人都跑了,我在后头拖着,看差不多了想要水遁。结果这附近的水都是沼泽,直接给我吸到里头去了,差点把老子淹死。我哪知道这破地方连一点能用的水都没有啊!”
他的水遁要借用附近清净的水源,无法凭空使用,这里却只有要人命的泥潭。于九啧了一声,坐起来道:“今天出门没看黄历,倒了血霉了。”
他身上都是泥巴,方才跟怪物打斗,又浑身都是血。他在沼泽旁边歇了片刻,缓过劲儿来了,道:“兄弟,你拿棍子捞捞。我刚才踩着里头有东西,好像有点不寻常。”
段星河拿树枝捅了捅泥潭,泥浆微微动荡,里头果然有一点银色的微光闪烁。步云邪道:“诶,在那边。”
段星河也看见了,用树枝勾了出来,是一个双肩镶着银色金属兽头的皮铠甲,胸前有一块护心镜,下头连着护裙,整体散发着淡淡的灵光。此物不知在泥巴里泡了多久,居然一点都没有损坏。他擦了擦上面的泥水,发现皮质还挺厚实的。
这里应该不止有他们来过,这护甲说不定就是其他不幸沉在沼泽里的修真者的遗物。上面积攒了不少污物,看不出来有没有用。六幺道:“带回去让县主看看,她能鉴定这些东西。”
他甩了甩上面的泥水,把盔甲卷起来夹在了胳膊底下。于九道:“刘正阳他们呢?”
段星河道:“他们没事,在外围等着呢。此地不宜久留,咱们走吧。”
于九的腿在打斗中受了伤,勉强走了两步,疼的脸的扭曲了。段星河叹了口气,道:“来吧,我扶你。”
他架起了于九的胳膊,于九还有点不好意思,道:“不用,我没事……哎呦。”
这些人比李如芝他们靠得住多了,要是有的选,于九早就不想管钦天监那帮人了。奈何自己当初一拍脑袋加入了天心观,成了老刘家的人,虽然知道自己保的是个扶不起的阿斗,也没什么办法。
“他奶奶的……等从这里回去,老子就从天心观退出来。我去他的小师叔,谁爱当谁当!”于九疼得龇牙咧嘴,心里窝了一肚子火,忍不住要骂人。
段星河一扬嘴角,道:“那来我们这儿么?”
于九悻悻道:“算了吧,我就适合当个散人。以后到处流浪,四海为家,就是穷死饿死也不帮人照看二世祖了。”
几人说着话往回走去,步云邪忽然感觉周围有种让人很不舒服的感觉,有什么东西悄然靠近了他们。其他人也有所觉察,回过头去,就见一个小山一般的阴影从密林深处缓缓浮现出来。
那怪物极其巨大,黑色的皮肤上泛着一层五光十色的油膜,身上的邪气冲天而起,之前那些小妖根本跟它无法相比。这恐怕就是这个秘境中最大的妖物,聚合了所有混沌的意识,代表着极大的恐惧。
众人只是看了它一眼,浑身便寒毛直竖,根本无法形容它给人的感觉。方才这边的战斗惊动了它,这大妖找了许久,终于循着血腥味找过来了。它俯视着这些入侵者,缓缓地伸出了身上的触手,动作极轻、极缓,仿佛只想小心地摸一摸他们。
六幺一手按在剑上,低声道:“打么?”
这玩意光看着就给人造成强烈的精神污染,让人难以直视,无法忍耐,根本没办法跟它多耗。段星河道:“不好惹,撤。”
他说着弯腰背起了于九,那怪物已经将粗壮的触手伸了过来,上面满是蠕动的吸盘,散发着臭不可闻的气息。六幺一剑砍断了那条触手,又是一剑砍断了从旁边伸过来的两条触手。断掉的触手疯狂蠕动着,怪物疼得放声嚎叫,周身的触手胡乱拍打着地面,把大地砸得裂开了一道大口子。
于九愕然道:“这玩意儿多大的力气啊……”
不管它有多大的力气,他们都不打算跟它纠缠了。步云邪手中金光闪烁,倏然展开了金光咒,暂时封住了怪兽面前的道路,喊道:“快跑!”
几个人拔腿就往回跑,那只怪物吼叫着用触手撕扯,用头猛撞,片刻撞碎了金光屏障,蠕动着腹足发疯一般地追了上来。
“哐、哐、哐哐哐哐、哐哐哐哐哐哐哐——”
身后像地震一样,那座肉山看起来笨重,跑起来居然还挺快的,而且还有越跑越快的趋势。它身上的须子稀里哗啦地跟着摆动,那情形要多惊悚有多惊悚。于九慌乱中回头看了一眼,感觉这辈子做的噩梦加起来都没有这情形吓人,简直突破人的想象。
大地不住摇撼,段星河感觉内脏都被震得嗡嗡地疼。他身上还背着于九,有点吃力,幸亏安全区就在前面了。他加快脚步冲了过去,周围都是符咒连接起来的金光锁链,他松了口气,一个踉跄倒在了地上。
于九跟他一起摔倒在地,都大口喘着气。李如芝和刘正阳等在这里,方才就听见前头砰砰砰一阵地动山摇,还在犹豫要不要赶紧逃跑。正迟疑的时候,就见那几个人像箭一样冲出来了。
步云邪和六幺也冲进了符咒区,李如芝一路受于九保护,对他还是有点感情的,道:“于兄,你没事吧?”
刘正阳更是激动道:“小师叔,太好了,我就知道你命大!”
于九浑身都是泥巴,脸脏的快看不出鼻子眼睛在哪儿了,道:“没事……咳,差点就死了……”
那头怪物被拦在安全区外,死活过不来,气得放声大吼。刘正阳受尽了这些怪物的气,此时觉得自己又行了,朝那边竖起了小拇指,大声道:“你过来啊!”
那怪物的眼睛赤红,露出了强烈的杀意。步云邪一瞬间感到不妥,道:“别招它,赶紧走。”
他话音未落,那怪物骤然伸出了几根触手,笔直地朝他们刺了过来。段星河眼疾手快,一把拽过了步云邪,打了个滚躲避开来。
于九常年练武,反应也很迅速,霎时间躲开了那一击。李如芝却没那么好的运气,他反应过来时,胸口一阵强烈的疼痛,身体已经被触手洞穿了。
他惨叫一声,鲜血淋淋漓漓地淌下来。那怪物的触手被金色的符咒烧伤了,皮肉散发出焦糊味,在半空中胡乱挥动。李如芝被甩飞出去,随即重重地落在了地上,接连吐了几口血。他进这个秘境之前,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会遇到这样的危险。刘正阳吓得面无人色,站在一旁不知如何是好。
众人没想到这怪物宁可冒着被烧伤的危险,也要把他们抓过去,登时出了一头冷汗。
不仅如此,它看得见却抓不到,越发疯狂起来,开始没命地冲撞前头的符咒。符咒之间的金光锁链被震的不住动荡,发出了嗡嗡的声音。周围的一切开始摇撼,符咒剧烈地震颤着,空间开始扭曲起来。
刘正阳慌张道:“怎么回事!”
符咒感到了妖物的冲击,在它突破制约之前,要彻底关闭这个空间。步云邪道:“这个秘境要自毁了,快出去!”
他拉着段星河,当先冲出了秘境。六幺扛着于九也一跃而出。周围的一切颠倒错乱,妖物的吼声震耳欲聋,空间入口渐渐在眼前缩小。要是被关在这里头,可就要与这些怪物永远在一起了。
刘正阳发疯地拖拽李如芝,道:“快点,快——”
李如芝挣扎着爬到了入口边缘,一个倒栽葱从半空中落下去。刘正阳随即摔了下来,轰的一声,秘境彻底坍缩了。
瀚海大师和宋胡缨在外面等了一阵子,急的要命。两人正想进去看看,就见他们像下饺子一样,稀里哗啦地摔了一地。
段星河伸手摸了摸,感觉腰摔得不轻。步云邪垫在他身上,倒是没什么事。他捡起一块小石头,朝半空中扔了过去。小石子划了一道弧线,噼里啪啦地摔下来,那个空间已经不存在了。
“这回真没了。”步云邪松了口气,“也算件好事,起码不用担心孩子们会乱跑钻进去了。”
不愧是当了师父的人,都这么危险了,先想到的还是孩子。
“没事吧。”瀚海大师弯腰把段星河拉了起来,见他身上没受伤,松了口气。
其他人都没什么大问题,只有李如芝躺在地上,胸口被怪物洞穿了个大口子,嘴角不住往外涌着血沫。这人从钦天监出来之后就一直跟着他们,像跗骨之疽一样,甩都甩不下来。这次要不是他们偷偷跟来捣乱,也不至于变成这样。
段星河对他早就受够了,实在希望老天能把他收了。可这人的命还挺大,看起来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的样子。
于九一瘸一拐的,六幺胳膊底下夹着那卷脏兮兮的铠甲,上前扶住了他。刘正阳想把李如芝扛起来,一个人又使不上劲儿。他抬起头,无助地看着周围。这些人都跟他们不对付,刘正阳也不知道能不能跟他们借个地方养伤,只能硬着头皮沾小师叔的光了。
宋胡缨看了一眼李如芝,冷冷道:“这人缺德的很,别管他了吧。”
“见死不救,有违医道。”步云邪背过了身,又道,“不过我要是没看见,那就不算不管。”
他迈步就走,仿佛打算就这么把他们扔在这里了。刘正阳十分诧异,没想到他们真能狠的下这个心。他急道:“他可是钦天监的五品司正,他若是死了,你们怎么跟皇帝交待!”
众人在这里日子过的好得很,连大幽的皇帝是谁都快忘了,谁在乎他一个司正的死活。
刘正阳好不容易把李如芝从秘境里拖出来,不能眼看他就这么死了。他道:“小师叔,你说句话啊。”
方才要不是他们奔出来求救,于九此刻已经没命了。于九咳嗽了一声,道:“段兄,看在我薄面上,救他一命吧。”
李如芝的意识还没完全消失,身体疼得不住抽搐,喃喃道:“求求你们……救我。”
瀚海大师毕竟是出家人,慈悲为怀,道:“算了,帮帮他吧。”
段星河没阻止,瀚海大师便弯下腰,把李如芝扛了起来。
众人回到白云观,在客房安置下了伤员。于九腿上有点外伤,步云邪给他敷了药,静养几天就行了。李如芝看起来伤口挺深的,但重要的脏器没受伤,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步云邪让李玉真帮忙熬了麻沸散,把他的伤口缝合起来,包上了绷带。刘正阳在外头等了许久,步云邪这才从屋里出来。他接连治疗了两个人,有些疲惫。刘正阳还挺不满,道:“怎么这么慢?”
步云邪冷冷道:“机会难得,多缝他两针呗。”
刘正阳一时间不知道他是真这么干了还是故意怼自己,步云邪已经转身走了,段星河在走廊的另外一边等着他。刘正阳往前跟了一步,道:“喂,他俩怎么样啊?”
步云邪停下来道:“都没大事,每天早晚去厨房领一碗药,休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屋里传来李如芝的咳嗽声,他已经醒过来了。刘正阳进了屋,空气里弥漫着药味和没散尽的血腥气。于九躺在外间,李如芝躺在里间。刘正阳道:“小师叔,你腿疼么?”
于九的腿上包着厚厚的绷带,大大咧咧道:“骨头没事,就是一点皮外伤。李司正可能有点不太行,今天他算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你多照应他点吧。方才要不是段星河他们来……”
刘正阳想起步云邪傲慢的神色,每次见到他,自己的面子都好像被按在地上摩擦一样。他皱眉道:“要不是为了跟着他们,咱们也不至于遇到这么多危险,张掖还死了,都是那几个扫把星害的。”
于九也不知道这人的脑子是怎么搭的线,人家就算不情愿,也是救了他们一命,怎么就又被恨上了。
他道:“你……唉,你老这样,日子还能过得下去吗?”
刘正阳就是讨厌步云邪,领了他的情就更讨厌他了。李如芝在隔间里咳嗽,哑声道:“有水吗?”
刘正阳连忙倒了一杯水,端进屋里去了。李如芝伤口疼得厉害,没法坐起来喝水,只能仰起头来沾一沾嘴唇。他道:“我怎么样?”
刘正阳道:“他们说没事,歇几天就好了。”
李如芝的脸色苍白,沉默着没说话,眼神却阴沉沉的。刚才自己拼命哀求他们,段星河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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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人把他抬了进来。李如芝心里记着这仇,救命之恩在这面前也不算什么了。
刘正阳道:“睡一会儿吧,晚上我拿药来给你。”
李司正便闭上了眼,伤口疼痛着,心里越发恨起这些人来。若不是因为他们,自己也不至于受这么重的伤。等伤好了,非给他们点颜色瞧瞧不可!
那几个人在客房养了半个多月,步云邪每隔三天去给他们换一次药。刘正阳每次见他都一副不爽的表情,步云邪也懒得看他,干完了活就提起药箱走人,一句多余的话也不说。
前阵子六幺把从秘境捡来的盔甲交给了司空玉,她研究了好几天,得出了结论,道:“你们看这上头的吞肩兽,这是赤眼睚眦,据说把它镶嵌在甲胄上,能够战无不胜。这皮质是灵犀皮,刀枪不入,又能阻挡水火侵蚀、抵御邪气。我在宫里的书库见过记载,应该是上古神铠刑天战甲。”
伏顺小心翼翼地摸了摸那副盔甲,它已经洗干净了,上面的兽头既威风又狰狞。他道:“这玩意儿很贵重?”
司空玉正色道:“岂止贵重,简直是万金难买,据说是神仙穿着与妖魔作战的衣甲。后来神魔都陷入了沉睡,不少法器都流落到了人间。这盔甲几十年前好像流到凌烟阁的拍卖会去了,不知道被谁买到手了……算了不重要,反正那个倒霉蛋最后掉进沼泽淹死了。”
众人都有些同情,说到底本事不济,装备再好也是白搭。宋胡缨道:“这是谁发现的?”
步云邪道:“于九发现的,不过他送给星哥了吧?是星哥捞上来的,就当他抵了救命之恩好了。”
其他人也没什么意见,段星河便把战甲拿了起来。这玩意儿有些沉重,平时跟人打架没必要穿,不过既然这么宝贵就先收着好了。太阳渐渐西斜了,六幺悠然道:“晚上吃什么?”
李玉真道:“大海和结香中午拌了馅子,晚上应该包饺子吧。”
伏顺兴奋道:“今天过什么节,居然包饺子?”
李玉真道:“不过节也能吃好的啊,只要开心就行了。”
众人仿佛闻见了饺子热腾腾的气味,都按捺不住了。段星河道:“去吃饭吧。”
一群人便三三两两往厨房走去。赵大海煮的饺子刚出锅,见瀚海大师来了,道:“来得正好,第一锅白菜粉条的素饺子,一点油荤都没放,你和莫嗔先吃。”
瀚海大师微微一笑,道:“多谢。”
他提了一个食盒往回走去,其他人过来了,围在厨房门口道:“大海,饭好了没?”
屋里冒着热腾腾的蒸汽,赵大海道:“快了,你们等一会儿。”
他们现在有家了,厨房里屯满了米面油和新鲜的蔬菜,想吃什么就有什么,赵大海每天都忙忙活活的,比从前高兴多了。灶台上两个大锅,一个水快烧开了,另一个刚开始烧。雪白的饺子整整齐齐地排在圆篦子上,好几个篦子摆满了桌子,看着就丰盛。结香还没包完,把馅儿填进皮里,两下捏好一个饺子,动作很利索。
宋胡缨道:“要包这么多吗,吃不了吧?”
赵大海道:“多调了点馅子,给那几个养病的煮一锅吧。”
六幺靠在门外听见了,双手抱臂抬眼看天,冷冷道:“你们就是心眼儿太好,你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
赵大海憨憨地说:“咱们救了他们,他们以后不会再找咱们麻烦了吧?”
六幺蔑然一勾嘴角,道:“那种人没良心的,说不定还会倒打一耙恨咱们呢。”
宋胡缨道:“就是,就不该管他们。”
好几锅饺子还得再煮一阵子,其他人都堆在门口。段星河便去了远一点的地方,想等他们都领完了再领。步云邪闲来无事,站在他身边,两人在紫藤架子旁边吹着晚风,感觉很惬意。
刘正阳去厨房时,一锅饺子刚下出来。赵大海盛了三大碗放在食盒里,让他拿着先走。其他人不愿意跟这讨厌鬼一起排队,索性让他先拿。刘正阳感觉六幺他们对自己都冷冷的,那种感觉如同芒刺在背。但人家没说什么,他也只能装没事人,提着食盒往回走去。
他经过院子,见步云邪站在紫藤花架子下面,绿叶重重叠叠的。他伸手摘下一个毛茸茸的小豆荚,随手把玩着。
段星河低头跟他说了几句话,不知道聊的什么,两个人都笑了。
步云邪穿着一身白衣,棉纱的衣袍宽松轻柔,窄袖的袖口垂到臂弯,颇为闲适自在。他的性格有些冷淡,跟信任的人在一起时却很温柔。他笑起来格外好看,就像春风吹动湖水,荡起一圈圈涟漪,让人难以忘却。
刘正阳怔怔地看了片刻,一时间竟忘了自己身在何处。他跟步云邪也算是自幼相识,却是从小打到大。他不想承认自己很在意他,却又无法不在意他。
段星河瞥见了那边的人,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步云邪看到了他,好心情顿时消失了,道:“他怎么来了,又想干什么?”
段星河扬起了嘴角,道:“没事,我去吓唬吓唬他。”
刘正阳偷看被他俩发现了,有点尴尬。他以为段星河会不理自己,没想到他径自朝这边走了过来。段星河道:“最近怎么样了?”
刘正阳敷衍道:“小师叔的伤口已经长上了,李司正也已经能下地走了,多谢你们。”
“不必客气,”段星河淡淡道,“我们账房司空先生让我给你带个话,医药费一百两,住一天每人五钱银子,你陪床就不算钱了。饭钱一天三钱银子,有空记得结一下。”
刘正阳:“……”
段星河看他一脸诧异的模样,道:“怎么了,你该不会以为我们是不收钱的吧?”
刘正阳如今一贫如洗,哪有钱给他。他道:“不是,段兄,咱们在家也是兄弟门派的人,凭咱们这个交情……”
段星河无情地打断道:“凭咱们这个交情,我不给你算双倍就不错了。超过一个月还要加一成滞纳金,记得别拖太久啊。”
他说完转身走了,刘正阳提着食盒,感到了沉重的压力。本来还想着人在屋檐下,暂且低几天头。却没想到还没熬到给他们颜色瞧,先被他们讹上了。
隔天下午,段星河打完坐,正想出去走一走。步云邪从外头过来了,身上还背着个药箱,进门就道:“星哥,那三个人不见了。”
段星河一诧,道:“人不见了,东西呢?”
步云邪道:“他们随身带的兵刃也没了,还顺了咱们几瓶金疮药。我刚才去给他们换药,见门开着,进去就见里头都空了。”
段星河出了门,往客房那边去了。两人推门进去,屋里空荡荡的,也没留个纸条。段星河道:“不是吧,不想还钱,就这么偷偷跑路了?”
步云邪也有点哭笑不得,本来也没指望他们给医药费,就是吓吓他们而已。那几个人还当真了,看来是寻思了一宿,趁着没人注意偷跑了。段星河道:“反正他们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走了也好,省得看着心烦。”
步云邪坐在屋里,想着刘正阳他们还不上钱苦恼的模样,忍不住笑了。段星河想到他们昨天夜里躺在床上辗转难眠的样子,也笑出声来。吵了这么多年架,还不如一张账单管用。这可能是自打认识以来,头一次正经让他们吃瘪。
平静地过了一个月,夏天渐渐到了尾声。段星河有空就教教徒弟,其他时间打坐练功,都要把之前的事抛到脑后了。这天刚过了中午,忽然听见外头哐哐一阵拍门。
对方用的力气挺大,显然很不客气。伏顺打着呵欠去开门,一边道:“这么使劲干什么,听见了,小点声——”
他打开门,就见一群身穿黑色劲装的人站在门前,各自牵着马,浑身带着风霜之色。一个头领模样的人出示了腰牌,道:“大幽御前侍卫副统领,周绛。”
黑压压的一群人堵在门前,大约有五十来个,每个人都挎着刀。伏顺看着他们,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不知道他们怎么会不远万里地找到这山旮旯里来。
他道:“是大幽的人啊,你们来干什么?”
那侍卫统领面沉似水,道:“我奉陛下之命,前来传召步司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