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宁园之行,于萧娇来说,并不算太顺利。
才三更天,她就醒了,自然,还是梦醒。
梦中,她再次见到阿娘。这一次,她看到阿娘站在一座大山山脚,那山体色彩很奇怪,大半是郁翠发稠的黑,在墨黑当中,间杂着数点红,可这红又不像点缀其中,它在中间晃动起伏,边缘浸曳着黑,好似活了一般,在一点一点侵吞。那些红点,让她心生恐惧,她想叫阿娘,可怎么也发不出声。
她看到,阿娘正缓缓往山里走,她螺青纹袖袍鼓满山风,像振奋的蝶翼,一点点溶于那墨黑里,渐渐消弭不见。
山风带来幽若吟唱,像有人在耳边低诉:
“不入云雾山,哪濯仙人皮。”
“不濯仙人皮,哪得乐无央。”
……
在不安与惊恐中,萧娇拥被而起,梦中的场景仿若还在眼前。
诡异的山,远去的阿娘,还有……那首奇怪的歌。
歌声是她以前从未听过的,但,这样一首歌,为何会一连两次出现于梦境中?
萧娇靠在床榻上胡思乱想,终于在四更天将明前,又迷迷糊糊睡去。梦里依然是混乱破碎……好不容易天明,才在侍女早起晨扫的簌簌声响中勉强睁开眼。
想到今日宁园赏荷宴,萧娇不得不暂且抛却梦中种种,梳洗完毕后,在婢子们拥簇下出了府门。
然而往常僻静少人的龟山,这一日却格外热闹。车行了一会,就被夹道的车马拥堵得停了下来。如此走走停停,耗了一个多时辰才到谢氏宁园。
好在宴席刚刚开始,萧娇由宁园婢女引着到达赏荷园,哪想,刚到就被迫卷进一场风波之中。这风波的源头,表面上不过是几个女郎争看水塘里的荷花,但大家心知肚明,赏荷不过是由头,大家看的乃是一池之隔的郎君们。
一池之外,青山淡远,竹影幽幽,金陵世族儿郎端坐林间,清一色琳琅珠玉,或丰神俊朗,或气质高华,活生生美男子盛宴。恰好今日是七夕,已定亲的女郎含羞带怯望即将成为夫君的郎君,未定亲的更是满怀憧憬,幻想着和某位郎君来一场邂逅,于是人人争挤,萧娇到时,已有一两个女郎因争看而落了水。
她冷眼观着,却还是被后面一哄而散的女郎踩到衣角,险些绊倒……再后来,她便随女婢去换衣,但宁园的女婢却如幽魂般跟在她身旁,即便她已说了不用服侍,但这些婢子仿若没听到一般,木瞪瞪杵在一旁,且她们的眼神……萧娇总觉得有一股说不上来的奇怪,于是借口说要盥洗,让她们准备热水,这才打发了人出去。
只是没想到打开窗牖,却意外对上一双灰厉眸子,她骇得险些要叫出声来。
萧娇瞪大眼,心中一阵狂跳,随即她便认出来,窗外的人是大理寺少卿,闫风识。
见到闫风识,她心中反倒安定下来,她比划了个噤声的手势,手撑窗沿,悄无声息地翻出屋外。
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等萧娇站在面前,闫风识只下意识蹙起眉。
“你……”
“你……”
两人同时开口,萧娇扬眉,闫风识默然。
翠荫深处,飞来一只绿头蝇,嗡嗡之声不绝于耳。萧娇凝眸望去,只见风动影晃,无半个人影,才吁了口气,问:“你怎么在这?”
闫风识张了张口,忽闻里面再度传来开门声,两人瞬间神情戒备。
“郡、主,水、端、来、了。”迟钝的声音响起。
半响没人应答,萧娇拧了拧眉,正想探头过去,突听里面传来器物掉落的尖厉声响,而后脚步声杂沓,有人叫:“人呢?”
“房、内、无、人。”
这婢子的发声好奇怪,萧娇暗自思忖,没留意手腕一沉,整个人被人拉了过去。
与此同时,方才半阖的窗牖被人推开,一莲衣女婢探出头,四下扫了几眼:“人是从窗外走的,快,去后院瞧瞧。”
杂沓脚步声远去,几乎同时,闫风识放开手。
萧娇揉了揉手腕,仰头望向这一爿空间,方才她一心只注意屋内的动静,如今才发现,靠近窗牖的一侧,有个微凸的半截墙垣,此刻他们借墙垣遮挡,才没让屋内人发现,可等下她们人来,必然能一眼看到。
萧娇又看闫风识,才发觉他目光幽暗,正盯着草丛某处瞧。草丛里到处葱茏,偏有成群的绿头蝇嗡嗡盘旋。
萧娇见闫风识迈开脚步,她心念微动,伸手扯了扯他衣袖。
闫风识回头,面前的女郎瞠大双眸,眉间颦蹙,双唇上下微启:“那里……”
原来她也害怕。
闫风识灰眸清冷,不过片刻便扭过头。
“莫怕,跟着我。”
声音却低柔了许多。
在萧娇愣神中,闫风识当即朝草丛里走。愈往前,一股腥膻的气味愈浓,到了近旁,才见绿头蝇盘旋之地,是一堆杂陈凌乱的荒草。
到处都是芳草青青,唯独这处草地枯萎衰败,闫风识拾起一根枯枝,试探着拨弄,不出所料,表面枯萎的荒草很快被拨走,荒草地皮下露出几根生锈的铁栏。
萧娇忙凑过头。几缕日光探进黑魆魆的洞里,铁栏之下,是一架延伸而下的铁梯,和铁栏一样,到处是斑斑锈迹。
谢氏宁园里居然有这样的洞口,这下面会是什么地方?
萧娇尚在思忖,闫风识已蹲下身。他注意到铁栏的接扣处,已被灌铁焊死,要想打开绝无可能。
他微凝眸,忽听远处竹林里响起一阵骚动,有婢女的说话声传来。
她们来得竟这样快!
萧娇心头一跳,也不清楚自己作何紧张,刚想伸手去拉闫风识,却见他双手握着铁栏框沿,将它一整个提了起来。
……
在萧娇惊诧的目光里,闫风识倏地钻进洞口,又没有完全进入,只伸出一只手,递到萧娇面前。
女婢的说话声越来越近,来不及思索,萧娇握着那只手,紧跟着钻进来。
闫风识盖好荒草皮。几乎同时,脚步声迫近。
“好好找找。”是之前那个女婢。
闫风识与萧娇斜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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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铁梯上,身子挨得极近。女子特有的幽香绵绵密密钻进鼻端,闫风识起初还注意着地面上的动静,但等脚步声渐渐走远,他的目光慢慢凝到眼前女郎的面上。
夏日郁热,在这憋闷不透气的方寸之地,萧娇早已香汗盈盈,一滴汗顺着她皙白粉颊滑落,凝在小巧上翘的下巴尖,将落未落。
闫风识蹙眉,微微后退半步。
萧娇忽而扭头,粉汗垂落,吧嗒一下落在他手背。
闫风识眉心拧得更紧,恍惚间,他竟感觉手背汗水滚落之处,隐有丝丝灼热之意。
“你……怎么了?”
他听到萧娇低柔的声音,闫风识凝神,刻意忽略心底的微异,抬手指了指下面。
“我想下去看看。”
哈?
萧娇望着底下黑乎乎一片,犹豫着不做声。
不过几息,闫风识已不见踪影,黑色的穴口仿若一张巨嘴,吞没了里面的所有事物,萧娇等了片刻,终于忍不住开口:“闫少卿?”
底下倏然亮起一点火光,萧娇凝眸望去,才见闫风识站在洞底,拿着火折子,正朝她招手。
“下面有一条甬道。”
……
周围仍是昏暗模糊,火折子的光晕染一爿天地。萧娇跟在闫风识身后,小心往前走。甬道深黑,不见尽头,四周不时有老鼠、野兔的腐尸,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粘稠欲呕的气味。
闫风识提醒道:“这里境况不明,为安全起见,郡主最好捂住口鼻。”
萧娇望着眼前人背影,却也想不明白,自己怎么稀里糊涂就跟他到地道里来了,她明明不用躲那些婢女……
有水滴划过甬壁,发出细弱的“滋滋”声响,萧娇默了片刻,忍不住道:“闫少卿,能问你个问题吗?”
前面传来低沉“嗯”的一声。
萧娇抿抿唇:“你的好奇心向来都是这么强吗?”
好半晌没听到人声,萧娇勾起嘴角,她想,“灰眼阎罗”也并不厉害嘛,至少,能被自己说得哑口无言。
萧娇正兀自偷笑,不妨前方人突然停下脚步。
她心头一紧,就听闫风识压低声音:“前面好像是出口。”
萧娇睁大了眼,顺他肩膀望过去,团团黑暗里,有星星光点从暗沉里射出。
这是到头了?
两人又走了百来步,这次可以确定,前方确实是一个出口。他们面前,一扇乌黑铁屏门伫立在甬道口,光影斑斑,正透过铁门缝隙照了进来。
铁门并没有上锁,两人靠在门旁听了一阵,确定门外无人后,才轻轻拉开铁门。
与料想不同,门外仍旧是一条甬道,只是略微宽敞,四壁放置长明灯,甬壁上挂有卷轴,其上龙飞凤舞,似乎是名家题字。
借着微弱火光,萧娇凑近细看,这些题字大多是前人先贤名篇,金陵偏爱书法的世家名门,也大多会于书房里悬挂字画,但在这条阴冷的地下甬道里,悬挂这样一幅幅字画……
萧娇盯着字画看,瞧着瞧着,不觉讶然叫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