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远县赈灾款私吞案被上奏朝廷,江南甑府旁支的甑县令被伏法,朝廷另派了县令,已经在任上。
林灿带着他的第二项使命,回扬州调查盐税案。
林家宅院此时显得格外的寂静。家中仆从已经减半,两位从未有所出的姨娘也赠予可安度余生的资产,遣散出家。
林如海的房中满是中药的味道,他静静地躺着床上,人清减不少。黛玉见到此情此景,就扑入怀中哭了起来。
林灿隐隐地感觉有什么不对,林爹有事瞒着他们。林府的凋零不似看上去的那么简单。
三年前,管家阴执因在林府的饮食中投放冰片,导致林府大夫人贾敏暴亡,养子林灿在鬼门关捡回一条命。管家阴执畏罪自杀,其子携产而逃,至今下落不明。黛玉被送往荣国府,林灿被送往京都的国子监。接着就是姨娘、家仆被遣散,偌大的府中,只剩下零落的几个人。
若非林爹不是知道些什么,又怎么会把府里的人一个一个都送走?
夜间,待黛玉、熠凰公主、十三爷都休息了,林灿端着药碗来到林爹的房中。
林灿一小匙一小匙地给林爹喂着药。
林爹看着儿子已经长大成才,欣慰不已。
待林爹吃完药后,父子俩聊了许多这些年发生的事情。
林灿告诉林爹,他从国子监的放牛班考到状元的经历,还告诉林爹,放牛班出了好几个牛人,弄得后来去国子监就读的学子点名就要去放牛班。
林如海听完这些少年的故事后,开怀大笑。
林灿又讲到荣国府。荣国府颠三倒四的,他们让老太太住西北角。还说到他家贾宝玉,偷吃女孩儿的胭脂,没事儿便被他爹贾政揍一顿。王夫人还想留他兄妹小住,林灿带着妹妹三十六计之,走为上计。
林如海听罢,道:“这个贾政,他自己小时候偷吃女孩儿的胭脂,也只是被国公爷骂几顿。怎到他儿子了,就要杀要打的?”
林灿震惊了。哈?原来宝玉吃女孩儿的胭脂是祖传的技能。这可太搞笑了。贾政也太双标了。还是林家好哇!
说到这里,林灿将桌上的药碗,杯盏摆放好。他搬了个小杌子,坐在林如海的床头,道:“父亲,儿已经长大了。有些事情,您不要一个人憋在心里,儿可以分担的。”
林如海道:“为父有何事?只是近日染了风寒罢了。”
林灿垂下眼眸:“父亲,儿不是小孩儿。江南的局势,儿晓得一些。江南四大家族,簪缨世家甑家、盐业大亨萧家、丝绸大亨钱家,还有出了前任巡演御史的越家。这四大家族一荣俱荣,连朝廷的政令都难至此。
后来,玄康帝后宫中的越娘娘戕害皇家子嗣,倒台了,越家也被罢了官、抄家。父亲接任了巡盐御史之职。跟着就是老太爷、老太太,还有小弟弟的离开。莫非,这些都跟……”
“灿儿。”林如海打断林灿的话,“你说得没错,所以为父多次去信,让你在朝政的波诡云谲中保全自身,沉心书本,做一个纯粹的读书人。”
林灿笑了,他何尝不想就待在翰林院,每日读读书,跟皇上喝喝下午茶,领着公务员的工资,一月两次带薪休沐。
尽管父母总是千方百计地,将子女送上他们认为的最好的路。
可是,这世上哪有那么好走的路?
前世,林灿就是按照父母的要求,做别人家的孩子。从小镇做题家,到考上还不错的大学的还不错的专业,毕业在大城市找了工作。看着光鲜无比、邻里间都引为典范,谁又知道林灿来这个世界之前,已经有好几个月,被公司cpu到没有早于12点睡觉了。
在这个世界,父亲林如海也是为子女尽心的打算。他让黛玉去荣国府,有个依靠。他为了林灿的教育,先是留了先生贾雨村,后来林灿不愿意,又给他推荐到国子监。踏上仕途后,林如海去信中不断教林灿在官场如何保身。
林灿除了去国子监这件事,也是他真的想去的。其余事情,林灿其实一件都没有听林爹的。
林灿没有让黛玉去荣国府那吃人的虎狼窝,他也没有在官场,真的如林爹教导他的夹着尾巴做人。
显然,现在林灿领了钦差,新官上任就给了江南甑家一个敲虎棒,让林如海不甚担忧。“江南势力盘根错节,不是想动就能动的。灿儿,听为父的,离朝政的浪尖远一点,把玉儿照顾好,将来和熠凰长公主好好过。其余的,都听天意吧。为父不愿你们搅到里面来。十三爷倒是仗义,以后在京都有什么事,你也不孤独。”
“好,父亲。”林灿没有整理出林爹那段话的重点,便嘴上答应了。
和他前世不一样,他前世答应父母“好”,就一定会去做。这辈子,他不会那么傻了。皇上交给的差事,他怎能半途而废。
并不是什么都按照父母说的做,他们就可以放心了。只有自己真正的过好了,父母才能放心。
“熠凰长公主是个很不错的女孩儿。我们林家也是簪缨世家,祖上四代都是侯爵,到为父这里,考了探花,也是书香门第。自古才子配佳人。我儿又高中状元,也是配的上公主的。”林如海自言自语道。
“?”林灿这才摸清和林爹这次谈话的重点了。等等……这是在给他安排婚事?
这个夜晚,熠凰和黛玉也无眠,两人遍一同披上斗篷,携上两位姑姑,在林府的院子里赏夜景。
中秋将至,月亮越来越圆了。
看见林如海的房间还亮着灯,远远地林灿端着药碗进去。黛玉和熠凰便打算再去看看林爹。
几人走到门口,听到林爹说,要林灿将来跟熠凰长公主好好过。林灿还答应了“好”这个字。
黛玉眼睛一亮。瞧瞧,我听到了什么?
她心中自是万般高兴,只是一直不知道公主姐姐的心思。对上熠凰公主面庞染上的绯红,黛玉笑了。如此甚好。
林爹和林灿均听到了门外的动静,便让林灿去看看。
林灿踏出屋门,看到两小只打打闹闹的背影,心中不自觉怦怦然。
“父亲,屋外没啥,是两只小兔子罢了。”
林如海疑惑着:家里几时有小兔子了?
扬州待了数月。林灿攻略了《本草纲目》,小天使系统将他的神医体验卡激活。几剂药下去,林爹的身体好了很多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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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林爹的病情好转,这也和江南时局的变幻有关。
静远县敲山震虎,四大家族中剩下的甑、萧、钱三家,均消停了不少。萧家乖乖地补上了盐税,甑家和钱家给朝廷捐了二十万两白银助其渡过灾情。
中秋过后,雨水减少,泛滥的河水退去,一切都恢复井然。
扬州街头又恢复了往日的繁荣。黛玉拉着林灿、熠凰、十三在扬州的街头逛着。
“阿兄,这个簪子好漂亮,买两个送给我们吧。”“阿兄,这个布偶好好看。”“阿兄,我们要吃糖人。”
黛玉一路看着,林灿一路买买买,买到银袋见底。十三爷豪爽地接了单。
所有的礼物都是两份,黛玉挑的都是熠凰长公主喜欢的。她知道她阿兄不擅长讨女孩子的欢心,阿兄的心意她就帮帮忙。
直到路过一间赌坊,差点撞到一个被扔出来的少年。
“都要饭了,还来赌钱。”赌坊的人道。
“大爷,再给我一次机会吧。就一次,就可以翻盘。”那少年乞求道。
“阴霍?”黛玉认出了那少年。
那人不是别人,就是冰片君那潜逃的儿子。官府追捕三年都未果的人,竟然在眼皮子底下。
那少年看到黛玉和林灿,就准备抱头鼠窜。被十三爷一把揪起。
“不是我,不是我。”阴霍不敢看黛玉和林灿的眼睛。
不打自招了!
阴霍便把这几年的经历一一道出。“我欠了赌坊的债,我爹为了给我还钱,确实收了越家大爷的钱,帮他办件事。但是小的真的不知道是什么事啊。后来,突然有一天,爹连夜卖了房产,将银票交到小的手里,小的就被盐业霄家的大管家接走,藏在霄府中……
后来小的道听途说,说爹爹跟林家大娘子的死有关,又听说爹爹畏罪自杀。今年发大水,萧家里里外外都在忙,看管我的人就少了。我就又跑出来赌钱。这不就让小姐和大爷给撞上了……”
果不其然,冰片君投药的事,和江南四大家族有关。
越氏给钱冰片君,是主谋。越娘娘当年在宫中多行不义,被废掉。越家被抄家,前任扬州巡盐御史革职流放,死在路上。越家的人事先转移过资产,偷偷潜回的人伺机报复,把冒头对准了新上任的巡盐御史林家。他们买通了林家大管家,在饭菜中下不亦察觉的冰片,从而导致了林姐老太爷、老太太、大夫人之死。
萧家包藏阴霍,是协犯。萧氏在前任巡盐御史越大人那里,偷税漏税,尝尽甜头。新来的林如海油盐不进,萧氏也巴不得除之后快。如果没有猜错,越氏转移的资产,以及越氏逃脱的人,只怕都跟萧氏有关。
林家的云雾已经被拨开,多年的旧案开堂重审。
主谋潜逃的越家大爷,从犯萧家二爷,均落网。
林灿携着黛玉,在养母贾敏的牌位前磕了头。“我会护着玉儿,好好地过。”
林灿感谢父亲护子之情,可怜天下父母心。但是他会做自己认为对的事。
不回头,不后悔,对得起此生,就是对得起父母了。
翻年,林灿被提刑部侍郎,正四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