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和温暖的阳光透过纱制的窗面投到江定安头上,被窗棂切割成矩形的光芒倾覆下来,将她浓黑油亮的发髻照得如雾,同时斜斜落在她神清骨秀的面容上,修长挺拔的颈子上,被光照到的肌肤生出白壁般柔美皎洁的光晕。
杜筱清终于不再看杨柳枝,转而将目光投到她身上,寒霜似清冷剔透的目光自上而下,寸寸扫过她的身体。
江定安迎着他的目光,慢慢走上前去,伸手按在他腰间的玉衿上,指尖勾住其中一只玉环,顿了顿,随后轻轻拉了拉。
杜筱清从善如流地取下她发髻上的华簪翠钿,随手掷在妆箧里,金玉宝饰落入妆箧,发出一声铿锵悦耳的脆响。与此同时,一只大掌托住她松散下来的鬓发,另一只则环住她秾纤合度的细腰。
……
结束后江定安倍感疲惫,倦怠中透着隐隐的餍足,她披发躺在帐中,柔顺的发丝流淌开来,恰好与杜筱清的头发交缠在一起。
她正准备小憩一会儿,闭上眼,蜷在温暖舒适的绣丝衾中打盹。没有留意到枕边之人不知何时早已不知去向,几乎就要坠入梦乡之际,被衾下一只大掌冷不丁地拉住了她的脚踝,杜筱清的声音从被中传来,蕴含热气的气息格外得低沉,透着微微的哑。
说出的话却令江定安心惊,“再来。”
她没有睁眼,懒洋洋地嗔道:“滚开。”
杜筱清没有说话,一阵怪异的感觉自下而上瞬间传遍江定安的四肢百骸,她只觉每一寸肌理和骨骼都在微微发颤,整个人宛如海中一粟,被卷进波涛汹涌的海浪,无力抵抗,只能顺着不断升高的浪潮节节攀升。
不得不说,她和杜筱清在帐中倒是合拍得很。
等到终于结束,江定安的头发已经半湿,湿漉漉地贴在她两颊,甚至有几缕细发蜷缩在她颈上,圆融明亮的黑眸中蒙了一层亮晶晶的水雾。
她在软云似的被窝中舒展着疲惫的身体,陡然听到衣裳摩挲的动静,强撑着掀开眼帘,隔着垂落的床缦,朦朦胧胧看着杜筱清正在起身穿戴衣物。
江定安并不在意枕边之人的离去,她重新合上眼,回味着方才的感受。
这等鸾帐之事让她很是愉悦,午后睡醒只觉神清气爽,江定安穿戴好衣裳,发现沈莲塘已经在大堂等候。
沈莲塘能从阶下囚一跃而成白夫人器重的府医,自然不可小觑,他俊朗潇洒的面容带着和熙的微笑,抬眸看向走进来的江定安。
“少夫人要鄙人做什么?鄙人自当无有不从。”
江定安不免有些讶异,她记得从前沈莲塘狡黠市侩,带着一股江湖气,至于现在这般深沉内敛的笑面虎模样,难不成是跟杜筱清学的?
她不是多管闲事的性子,也不多问,将一张提前撰写好的药方交到沈莲塘手里,叮嘱道:“你是医师,上面的药材疗效你应该能看懂。再等几日丹心‘病愈’,你想法子以此入手,让白氏相信并取用这张你研究出来的药方。”
沈莲塘接过药方,目光深沉地看了片刻。他看得入神,江定安几乎要以为是药方有什么破绽被他看出来了,她不禁面露疑惑。
迎着江定安略带疑惑的目光,沈莲塘眼神坚定,信誓旦旦道:“虽然在下只能认出一味合欢花。但是,少夫人吩咐的事情,在下一定赴汤蹈火,即使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辞。”
江定安:“?”
她微微睁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迟疑了一下,“……你说什么?”
这就是月华口中医术高明,备受白夫人器重的沈府医?
分明就是个演技精湛的江湖骗子。
面对这样不靠谱的同盟,江定安实在不明白杜筱清为何会招揽他。
不过事已至此,便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江定安冷静下来,有条不紊地吩咐道:“给你半日时间,将药方上面的药材功效全部背下来,并且要倒背如流。我就不抽查了,若是你搞砸这件事——”
说到这里,江定安深深地瞥了沈莲塘一眼,沈莲塘不知想到了什么,眼中掠过一丝极浅的恐惧之色,他极有眼色地弯下腰朝这位年纪尚轻的夫人作揖。
“少夫人有命,在下定能办得漂漂亮亮。”
对于他这些阿谀奉承之语,江定安丝毫不为之所动,又仔细叮嘱了几句,这才放他离开。
还没等到沈莲塘背完药方,江定安这边便遇到了麻烦。
“婆母要儿媳前去侍疾,儿媳自然愿意。只是,为何要革了我的掌柜之位?”
她立在正堂中,语气铿锵,掷地有声地质问,余光悄然扫过主位之间的茶几,茶几上面并没有她大婚时看到的杨柳枝。
她确信当日并没有看错,那么,那盆杨柳枝去哪了?
一个念头浮上心头,大婚时摆在茶几上的杨柳枝与惊蛰楼窗前的应当是同一株。
端坐在主位上的杜问嶂正在专注地看账本,不曾给江定安一个眼神,倒是一旁的刘姑姑语气恳切地道。
“少夫人,您真真是老夫人的福星。自从上次见到您,老夫人的风寒便有所好转,若您能长久地陪伴在老夫人身边,略尽孝心,定能让老夫人身体安康延年益寿。”
江定安很快明白了现在的情形,许是白夫人想要找人替代她的职位,以此逼她就范。
她不慌不忙地道:“在婆母身侧尽孝,本是我这个做儿媳的本分。只是聚兰斋一日不可无我,实在无法抽身。再者,横哥儿已经在婆母院中侍奉多日,为此不惜数月闭门不出。想来我不及他照顾得熟络妥帖,三来,纵使是叔嫂,也该顾及男女大防。”
听她话中提起杜横,杜问嶂终于抬起眼,目光淡然,却透着磅礴的威严与审视。
“说来,我也有段时间没见过横儿了。”杜问嶂利剑似的眉峰微动,充满压迫感的目光宛如一座大山,轻飘飘地落在江定安身上,“你入府以来从未见过他吧。今晚家宴,我便让你们叔嫂二人会一会面。”
江定安含笑应下,侧眸看刘姑姑,她的面色还算平静,姿态端庄,看不出丝毫慌张之色。
“
至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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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掌柜之事,我记得当初是扶微为你上书举荐,你们是夫妻,难保他当初举荐没有心存私情。”
江定安静静听着杜问嶂说话,心里已经做好了准备,果不其然,杜问嶂紧接着道:“听说你在天柱山采香十年,想必也是有些真本事的。前几日让你辨别堀室中的香料,毫无错漏,既然如此,我再交给你一个任务——”
原本低头看地板的刘姑姑惊讶地抬眼,江定安亦是有些意想不到。
与此同时,杜问嶂淡淡地瞥了一眼刘姑姑,似乎是接下来的话并不想被她听见,刘姑姑亦是人精,也不再提侍疾之事,早已准备好的词措也没说出来,赶忙低头告退。
等到刘姑姑走后,杜问嶂才缓缓道来,“快到冬至了,冬至过后便是千秋节圣人寿诞。此次冬至献香千万怠慢不得,既要在数目上彰显心意,还得想出一重别出心裁的巧思。”
按理说,现在距离冬至献香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杜家早该筹备周全,又何须在这个紧要关头,让她临时想法子?
难不成是献香事宜出了什么岔子?以至于无法继续下去,只能另想法子。
纵然江定安一时想不明白缘由,却不妨碍她知道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她立即朝杜问嶂作揖,语气恭顺,“儿媳必不负公爹所托。”
周管事便领着她前去主香号,主香号坐落在东坊最繁华之地,正所谓四通八达,风生水起,此处脊角飞檐,很是宽阔明亮。
阵阵香风顺着叮咚的水声流淌,江定安一进入这里,顿觉眼睛一亮,心胸开阔,说不出的心旷神怡。
与分号不同,主香号这里处处摆满了名贵的莞香,依照年份分门别类地摆放在剔透生辉的琉璃盏里,光泽流转。
江定安漫步其中,看见来往的女使个个皆是彩衣广袖,步态轻盈,手提花篮,飘然若仙。
她看了一会儿便收回视线,提出了想要闻一闻御供莞香的要求,周管事犹豫片刻,还是同意了。
一位女使轻移莲步,飘然而至,纤纤素手取出一只七彩琉璃盏,轻轻地刮下一小勺香料,盛在金镶玉百花盘上。
随后将百花盘小心地置于博山炉的隔层上蒸煮,山水沸腾后,只见重重群山弥漫,只觉倏忽置身于峰顶,身体似乎慢慢变轻了,随时可以腾云驾雾,羽化登仙。
就在这种浑身的疲惫霎时间全部褪去,身体越来越轻盈,稍不留神就沉醉不醒的感觉中,江定安猛然眨了眨眼,藏在袖中的手快速地掐了一把自己。
这香没有问题,里面没有掺杂不该有的禁香,只是香料的配比似乎不大对劲。
品香应当使人固本培元,起到强健体魄清明神志的作用,而不是引人陶醉沉迷,以至于无法脱身。
现在看来,杜家和白家这对姻亲真是颇有默契。
江定安笑了笑,满脸惊叹,“御供之物果然不一样,不似凡间之物,倒像九重天上才存在的东西。”
周管事脸色不变,眼中却出现了细微的得意,然而这浅浅的得意很快转变成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