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缉凶
    站在门口的是一名女子,身着一袭精致的蓝白衣装,上衣的上半段酷似旗袍,长及脚踝,只是胸部勒紧,两侧腰收紧,从腰部开叉,腰间束以深色腰带,勾勒出她傲人的身材。上衣的下半段分前后两片裙摆,前后两片裙摆随风而动,裙摆里面是一条白色的阔脚长裤。她的长发被精心梳理成马尾,展现出一种干练与力量感。

    她的长相不算特别一般意义上的美人,五官轮廓清晰,眼神深邃而坚定,透露出一种不可侵犯的英气。眉宇间凝聚着杀气与冷漠,嘴唇紧抿,透露出一种冷漠又疯狂的气质。

    女子右手倒握在腰间长剑之上,冷冷的打量着闻讯赶来的景辉和叶云舟,没有一丝情绪,既没有目的达成的喜悦,也没有追杀上门该有的仇恨。

    景辉眉头一皱,只是看了一眼女子眼神,已经对女子身份有了七八种猜测,正要出手,却听见叶云舟的声音传来。

    “公子,这个人,交给我。”话音未落,叶云舟已经跨步向前,走到女子对面,手同样放到了剑柄之上。

    “你为什么找我,他老人家派你来的?”

    女子摇摇头,答道:“并不是,他已经很久没露过面了,我只是在做我该做的事。”

    “你变化真大,我还以为你不会在乎点苍的叛徒呢。”

    “我不懂什么叛徒,他们说你是以后的点苍第一剑。我只是来杀你的,我才是点苍第一剑。”

    叶云舟闻言哈哈大笑,跟景辉这一路见多了贪心不足,尔虞我诈之辈。总算这江湖,还有人没有变,还是记忆中的样子,还是那纯粹的样子。

    “南溪,出剑吧!”叶云舟心神振奋,只觉一路上被这肮脏人心堆满灰尘的剑心,被人擦亮了一般,跃跃欲试,想要拔剑出鞘。

    言闭,两人瞬时心神锁定对方,再也看不到其他,眼中只有彼此手中之剑。

    景辉看到这个展开,伸手一拉陈老人,退后几步,把整个正门庭院让给了两人。

    两人握剑对视,迟迟没有拔剑,空气仿佛凝固,紧张的气氛刺得陈老脸上痒痒的,忍不住想要开口,突然觉得背后一暖,原来不知何时景辉一掌贴在他后心处,带来一股暖意。

    景辉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嘴前,做了个嘘的姿势,陈老人点点头,牙口紧闭。

    一只飞虫从两人之中飞过,毫不在意地发出嗡嗡的噪声,耀武扬威。就在飞虫往叶云舟脸前靠近了三分之时,南溪身形一矮,银光一闪,长剑出鞘,直冲叶云舟面门。

    叶云舟同样是身形一矮,清鸣响起,利剑离鞘,一道白光飞出。

    两道白光相交,剑尖相对,嗡嗡作响的飞虫没了声响,被两柄长剑剑尖夹在中间,碎成两半,从空中跌落。

    点苍剑法讲究轻、柔、快、准,如同水流般连绵不绝。寻常江湖人一般被只要前几招失了先机,就会被连绵不绝的剑招击败。

    叶云舟一剑接着一剑连绵不绝,犹如滔滔河水,白浪沉浮,剑光如影,狂攻不止。

    南溪也不遑多让,手中长剑舞动不停,每一剑都都犹如飞流直下,瀑光爆射,狠狠得冲刷而去。

    陈老人看不清眼前剑光,只觉得脑子也不好用,耳朵也不好用,听不清倒地有多少次长剑交接之声,看不清眼前的出剑动作。仿佛眼前是一条瀑布对上了汹涌大河,水花四溅,浪声滔天。

    景辉在旁边镇定了许多,虽然现在一时还没分出胜负,但是叶云舟已经稳稳占了上风,对面名叫南溪的女子剑客虽然剑势狂暴无比,但是后劲不足,十招之内没能解决对手,已经落入下风。如今已经五十多招依旧没有分出胜负,完全是叶云舟在主动喂招的结果。

    摸了摸下巴,看来这女子和叶云舟关系匪浅,这还是第一次除了叶云裳之外,能让叶云舟区别对待的女子,想不到这小子喜欢这一款的。

    又是五十招过后,南溪一步步退后,一剑比一剑难以跟上节奏,不再犹豫,撤去一直保留的三分灵活防守力量,不再管叶云舟的剑招,全力一剑刺出,使出一招以命换伤的绝响。

    叶云舟手中长剑轻轻一荡,一股不可抵挡力量震开南溪手中长剑,剑尖直抵咽喉。

    南溪脸上没有半点沮丧之色,用刚才说要杀叶云舟一样冷淡的声音开口:“杀了我吧,不是点苍第一剑的南溪,没有活下去的价值。”

    叶云舟收剑入鞘,似乎被南溪传染,也用淡漠的语气说道:“你我学剑都未满十载,妄言第一实属不知天高地厚。”说到这里,余光下意识看了一眼景辉,接着道:“你也不是一出生就会用剑,也没有人生来就是为了别人而活,我也是最近才明白这个道理。

    怎么样,要不要试着多练几年,说不定十年之后,我因为要经营船队,疏于练习,就不是你的对手了。”

    叶云舟说完,伸出一只手到半坐在低的南溪面前。

    南溪望着叶云舟的手,脑中不受控制的出现了十几年前的那一幕,同样是一个轻易就打败自己的身影,同样的伸出一只手,让自己学剑的那个人。

    拍开叶云舟伸过来的手,南溪自己起身,清理一了下仪容,捡回击飞的长剑,还剑入鞘。

    走到叶云舟身前,说道;“我明白了,我会暂时跟在你身边,监督你。如果你剑法退步,到时候我会杀了你。”

    陈老人一脸惊悚,用眼神向景辉求助,那意思,你看看,这种人能留吗?

    景辉拍了拍陈老肩膀,没有说话。只能感叹古人少见多怪,多情剑客感化无情剑的桥段,感觉再过几年,可能就要变成情意绵绵剑了。

    “行了,既然南溪姑娘说要跟在云舟你身边监督你,就暂时是你的手下了,她刚才伤人的事情就记在你头上了,他们的汤药费和补偿费,到时候你和陈老商量吧,回去把饭吃完,南姑娘,你吃了吗?”

    南溪摇摇头,伸手摸了摸小腹,淡淡道:“吃饱会影响出剑速度。”

    陈老看到事情尘埃落定,也是长出一口气,主动开口:“好说,好说,添一副碗筷的事情,都是自己人,误会解开了就好。”

    景辉简单的帮忙几名受伤的仆人治疗一下,气氛安稳下来。陈老把家眷重新回到宴席之上,席间悄悄打量多出来的女煞神南溪,发现其也只是静静吃饭,没有多出几只眼几只手,也渐渐放下恐惧,宾主尽欢。

    ...

    “这船长十余丈,深三丈,阔二丈五尺,可载二千斛粟。乘风破浪,不在话下,包括我在内,有十几名船员曾经去过马六甲,个顶个的老手了,东家你就放心吧,绝对没问题。”名叫沈仕的前总管正在滔滔不绝的给叶云舟介绍宝船的情况。

    景辉作为叶云舟的友人,也跟着上了船,不多干预。长途航行,船长的威严十分重要,不过其实就算这些人起了歹心,也不是叶云舟一合之敌,倒是不用太过担心,正好可以给年轻人积累一下经验。

    趁着叶云舟和船员交流感情的时间,景辉在船上闲逛了起来,意外的发现了脸盆大小的旱罗盘,看到这个东西,最后一点担心也放下。

    午后,陈老带着叶云舟一起去了市舶司,变更了船只登记,改名为谷风商会。

    景辉见事情交接的差不多,决定在天黑之前上路,在广州拖得时间也就够长了,再拖下去,说不定下一波围杀就要重新组织起来,跟叶云舟打了个招呼,重新成为自己的马夫,上路了。

    叶云舟一直送到城门外三里处,看着景辉的马车消失在视野之中,低语道:

    “居然就这么走了.....你真的一点也不在乎那宝藏吗......

    还是说....你真的觉得叶云舟比那虚无缥缈的宝藏更有价值?

    先祖当年,也是这般心情吗?”

    像是下了某种决心,叶云舟不再遥望,大步走向城内,从未如此坚定过。

    ...

    “查清取货人的来历了吗?”一身华服的上官萤坐在桌前,不急不缓的问。

    然而柜台之后的王掌管满头是汗,桌子之上的账本堆得满满当当,翻得七零八落,形状各异,显然是查得急了,小心回道:“我发动了七个店铺的伙计,一起查证,也没发现这批货的支取有任何违规之处,那取货之人,更是本地的陈家,几代的老人家了,真的查不出什么幕后神秘人了。”

    “是吗?”上官萤捏了捏自己手腕,斜了掌柜一眼,说道:“怎么我才到了三天,就听闻有一起惊天命案,梨园几百条人命死的不明不白,惊动了朝堂,宋大人的弟弟,宋神捕都亲自过来调查了,你一点也不知情吗?”

    王掌柜扑通一声,直接跪倒了在地上,口带哭腔:“大小姐,不是小人瞒报。真的是这事太过邪门,那近百具尸体,仵作请村人去认领,足足认了七天,尸体都腐烂了,就没有一个人有人认识,就像凭空出现在这广州城中的一样。

    梨园主人也不知所踪,附近大户请了法师过来驱邪,法师说这梨园风水不好,阴气极重,这些人本来就不是活人,而是阴尸,被阴气吸引到此的,我哪里还敢靠近,更别说查证了。”

    “没用的东西。”上官萤一拍桌子,就想给这王掌柜一拳。就因为这民间传说,居然敢阴奉阳违,不把上官家的命令当回事。环规一周,发现周围的人也差不多都是跟这没用王掌柜差不多的神情,顿时一阵泄气,怒道:“你今年的工钱都别想要了,给我好好反省。”

    怒气冲冲的从交引铺离开,两名沧棒的护卫紧紧跟上,问道:“大小姐,我们是不是可以回福建了?”

    “回个屁,这事情查不清楚,我就把梨园买下来,让你们两个在里面吃在里面住,什么时候查清楚什么时候离开。”上官萤怒骂,哪里看不出两个护卫听了刚才王掌柜的描述也打了退堂鼓。

    “跟上,我去找宋神捕聊聊。”看到两个护卫如丧考妣的表情,上官萤心情好了一点,说出了心中真正的打算。

    “是。”“好的,大小姐。”两名护卫死里逃生,大声回话,要不是不合规矩,恨不得冲到上官萤前面开路。

    “几位贵客吃点什么?”酒楼小二看着衣着华丽,美艳动人的上官萤,殷勤的凑了上来。

    “我问你,宋悲,宋大人是否在这里住店?现在可在屋中?”

    “这....请问您是?”要是别人也就算了,宋悲这种官老爷,可不敢随便给人泄露踪迹,万一放这位小姐上去,惹恼了宋大人,可不是好玩的。

    “我是上官萤,是宋大人的友人,你只管回答我就是。”

    “原来是上官家的大小姐,宋大人就在三楼的甲号房,您请。”小二比最初还多了几分慎重,少了几分殷勤,生怕得罪了上官家。

    “咚咚”上官萤敲了两下房门,开始回忆关于宋悲的事迹。这位出身官宦世家,却偏爱习武,而且运气够好,兄长早早中举,家中也就不强求他考取功名。没想到这位却另辟蹊径,在临安府当了捕快,胆大心细,不到三年屡破奇案,惊动了当今圣上,御赐银鱼袋、御前带刀,天下捕役总指挥使,人称大宋神捕。虽然如今依旧是个七品官,却颇有影响力。

    一个国字脸,浓眉大眼的捕快打开房门,看到了门外的上官萤,奇道:“上官小姐,你怎么也跑到广州来了,还找上了我?”

    “我正是专程来找宋大人的。”上官萤微微一笑,表现得落落大方。

    “快请进。”宋悲把上官萤迎进屋内,好奇道:“不知道宋某有什么值得大小姐惦记的,我可不记得我有什么赚钱方法。”

    “哪里的话,宋大人心怀正义,一心为民,只有您这样人为官,我们这些商人才能安心做生意。”

    “好了,好了,上官小姐就没必要给我戴高帽了,我这次来广州办案,已经被难住了。”

    上官萤眼神一亮,装作不在意笑道:“那我到好奇了,究竟什么案子能难住宋大人。”

    宋悲听到这话,大感意外,自己和这位上官家大小姐并不熟稔,不过听说她对生意十分上心,一年到头都在为生意奔走,怎么会突然对广州的一桩命案感兴趣?

    脑中灵光一闪,宋悲问道:“上官小姐,你是专程来问这案子的吗?可有什么线索?上官家牵扯其中了?”

    上官萤颇为尴尬,没想到这位传说中的宋神捕并非浪得虚名,只是自己急了一点,马上被这位看透。犹豫片刻,答道:“宋大人洞若观火,小女子也就不绕弯子了。确实来广州也是来查一件要紧的事,我猜这命案正是关键,能不能交换一下情报。”

    宋悲犹豫了一会儿,按照规矩,这种事是不能泄露给无关人士的,但是如今案件陷入僵局,要是错过了这位上官大小姐,怕是要成为一道无头公案,于是颇为坦诚开口:

    “既然上官小姐如此说了,那就聊聊,不知道你想知道什么?你又能提供什么情报?”

    “那梨园命案的凶手,可有眉目了?”

    宋悲摇摇头,叹道:“没有,甚至没有人认识只近百具尸体中的其中一人,全是外乡人,不过,不巧的很,其中一人,在下认识,是临安府一名禁军。”

    上官萤大惊,这下事情可比她想象的要严重多了,犹豫要不要继续参与进来。半晌之后,上官萤还是决定遵守承诺,认真说道:“半个月前,上官家广州的商铺突然有大批货物被人用替券支取,据我们线人汇报,该批替券的拥有者应该已经死了。”

    宋悲眼神一亮,这可是大线索,迫不及待问道:“那是何人支取的?”

    上官萤想了想,根据苗疆线人的回报,杀金蝉娘子和银蛇公子的人应该就是景辉,想到这可恶的家伙,曾经在南宫家当着未婚夫的面侮辱自己,脱口而出:“崆峒派‘小天师’景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