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辆缓缓驶到明德高中校园入口,两人下了车。现在已经是上课时间,学校里没有学生,只有老师没有起伏的讲课声在校园里回荡着。
竹西和宋别叙来到高三九班,下首的学生在听课,讲台上的老班头在讲课,一切都十分正常。
宋别叙旁若无人地进了教室,竹西停了停,却发现课上并没有人注意他,她思索着,坠在他身后跟着一起进去了。
两人的座位和此前的世界没有什么区别,很快分别入座。
老班头正在给大家进行第二轮综合巩固复习,这意味着此处,不,应该说这一刻的交界地,时间进程位于原先那个世界线要后得多的地方。
宋别叙说交界地是混乱的,那么她推测大概率时间也是混乱的,一切都不可用以完全参考。
她观察了一下,这里的班级组成和她所在的世界线并无不同,但细看之下人员与她认识的又各有不同。
最明显的是简月莹,她现在的同桌仍然是刘瞳。此刻她正蜷缩着身体,课桌上大部分位置被刘瞳占去,她只能用很小的空间在做着笔记,抬手之间露出布满了黑红涂鸦的桌面。
动作间偶尔显露的手腕微红,她手里的书本残缺不全,上面和桌面有着同样的涂鸦,这些与她在黑化简月莹那次的交界地里看到的那些别无一二。
竹西手指微动,她别开眼又将视线挪到越悦身上。她在课堂上旁若无人地睡觉,姿态嚣张,暂时看不出什么。
“下面这道题,刘硕烁你来做一下。”上首传来老班头的提问声,刘硕烁依言走上前去开始黑板答题。
“在看什么?”宋别叙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的声音不小,却没有引起任何一个人的注意。
她和宋别叙在这里像是透明人一般,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忽略了他们。
竹西压着声音说:“我在看这里和我那里有什么不同。”
“看出什么来了吗?”
她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说:“我还要再观察一下。”
天色愈暗,伴随雨声一起响起的是下课铃声。老班头离开教室,学生开始活跃,竹西继续坐在座位上观察着这里。
越悦醒了过来,她皱着眉头,面色不虞,竹西知道这是她起床气犯了。很快跟班ABC从其他班赶过来,在她身边簇拥着,她嘴唇微动,看形状大概是在问“竹西呢?”
几人摇了摇头,越悦也不在意。她侧头看见正要离开座位的简月莹,径直起身上前去拦住她。
简月莹身形一抖,快速地低下头,本想绕过她们,却被跟班A随手一推,踉跄地扑倒在刘瞳的桌上,将她的书打散在地。刘瞳见自己的书掉落下去,发出一声尖叫,她扭曲着脸也跟着发泄式地也上前推了一把简月莹。
周围的同学纷纷远离这处事故发生地,或低着头整理自己的东西,或窃窃私语交谈,没有人上前来阻止这场明目张胆的霸凌。
简月莹爬起来,她紧握拳头,颤抖着对越悦说了什么,换来的是自己的桌子和书本被大力掀翻。她再次被越悦推搡,跌倒在地。
几人围在她面前,她们的影子被拉长,光线不明里交织成一团浓厚的阴影,包裹住简月莹低伏的身体。
竹西快步上前,伸手握住越悦将要打下的巴掌。越悦被抓得一愣,她疑惑地挣脱竹西的手,要再次扇下去,又被竹西阻止。
外面响起闷雷,雨水打在玻璃上噼啪作响,窗帘被吹开,教室里一片晦暗。
“不要打了。”竹西张嘴对越悦说道,可她并不对这句话做任何反应,依旧想抽出手,完成几次被竹西打断的行为。
竹西盯着越悦的眼睛,胸腔像是憋了口气,她声音带着哑,又说了一句,“不要打了!”
但越悦却始终盯着地上的简月莹,像被卡住的程序一样,手上的动作下不去,便一次又一次地重复尝试继续运行。
竹西见状,干脆上前挡在简月莹身前,隔开越悦的视线。
她偏要让越悦正眼看见她。
但这个动作像是触发了什么开关,窗外忽而一道闪电划过,教室里刹那间宛如白昼,随之而来的是惊雷炸开。
所有人在这雷声里停下动作,她们转过身直直地盯着竹西,眼神里恶意翻涌,仿佛下一秒就要冲上来将她拆吃入腹。
明明遍处是人的教室此时却显得极为空旷,唯有简月莹的低声啜泣萦绕着。
竹西死死抓着越悦的手,场面一时僵持不下,眼见又要重演昨天被追杀的场景,上课铃声突然在这时响起,众人瞬时回归此前交谈打闹的状态,就连越悦也收敛了表情,若无其事地转身离开。
所有人按部就班地回到座位上,等待老师的登场。
很快老师入内,又是老班头,课堂上再次开始第二轮综合巩固复习。
时间像被按下加速键,提问声,板书声,下课铃声,尖叫声,质问声,窃窃私语声,啜泣声交替响起,如同一场事先排练好不断重演的戏剧,模糊在竹西的耳边。
她始终站在那里,看着再次伏倒在地的简月莹,弯下腰伸手去扶她,却见她抬起的脸一片空白,明明无悲无喜,嘴里却发出嘤嘤的哭泣。
她心里一阵悚然,蓦地放开手,后退半步。
人们在她身边来来往往,一次又一次地上课、下课、争执。这场戏剧重复上演,没有人注意她,她也无法对任何人产生任何影响。
竹西手微微颤抖,她迫切地回头,却撞进一双平静的眸子里。
宋别叙坐在那里,不知看了她多久。
窗帘在他身后翻飞着,雨水透过窗户缝隙溅在他放在桌面的手上,竹西看到那双眼分明在说——
“你还不明白么?”
她明白什么?
是该明白为什么这些看起来是人,却宛如没有思想和灵魂的空壳,亦或是该明白为什么这些剧情非要不断地重复上演,还是该明白……这就是宋别叙千万次经历的,他被放逐在这样的循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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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不得解脱。
她不再管身后的那场闹剧,转身向宋别叙而去,在他诧异的眼神里,拉着他逃离这里。
她说:“宋别叙,我们逃课吧!”
*
竹西带着宋别叙跑出教室后,才意识到现在下着大雨,去哪里都不太方便。
他们只能在走廊里游荡,而路过的每一间教室,都在乐此不疲地上演着同样的剧情。她就像掉进了令人头晕目眩的万花筒里,起始和终点无法被有效区分,她迷失在了这里。
雨水连天,湿润的空气带着丝丝凉意,她难以自控地感到烦躁,很烦躁。
她一个劲儿埋头往前走,妄图逃离这片令她无法喘息的地方。
手腕冷不防被攥住,她被拉得被迫停下转身。
宋别叙无奈地看着她,“不是带我逃课么,你倒是走得挺快。”
竹西顿了顿,她吸了口气,皱着眉头道:“我很烦。”
“难得,你也有烦的时候。”和之前在教室里那副样子不同,宋别叙这会倒是有了闲心静气的样子。
“……这里的越悦和简月莹,和我认识的完全不一样。明明不一样,但却用着一模一样的脸。”
她忽然想到什么,恍然大悟般地说:“宋别叙,我知道了,我好像有点理解你了!如果换成是我,在看到熟悉的人像是被复制了一样,用着相同的脸却做着完全不同的、有违道义的事情,我也会感到很愤怒,说不定久而久之我也会干脆提刀杀了这些冒牌货。”
宋别叙却笑了,“你说的对,这样确实让人愤怒。但是,”他意味深长地转口:“你真的认为她们只是冒牌货吗?”
竹西默然。她何尝不知道冒牌货只是安慰自己的说法,她在愿世界并不是一次两次撞见越悦的不对劲了,更何况还有个黑化版的简月莹。
从刚刚在教室里那些场景那些来看,并不难推测出为什么黑化版的简月莹会对“竹西”和越悦怀有如此深刻的恨意。
无非是兰因絮果,一报还一报罢了。
可偏偏,她认识的越悦并没有做出这些事情,她认识的简月莹也并没有受这些罪。所以她知道的,无论是她所在的那个世界,还是她身边的那些人,通通都和这里的不一样。
而宋别叙……竹西捏了捏自己的手指,半晌郑重其辞地对他说:“宋别叙,相信我,不是所有回环的世界线都是一样的,一定会有希望的!”
希望,从这无止境的、宛若诅咒般的回环里脱出的希望么。
宋别叙哑然,眼前的竹西确实是他所遇到过的最大的变数,如果有希望,看起来理应会是她。
或者不如说,无论成功与否,他都希望会是她。
他点点头,并未多说什么,只道:“走吧。”竹西却没反应过来,她“嗯?”了一声。
宋别叙已越过她,朝楼下走去,他从路过的教室里拿出把伞,挥了挥手示意竹西。
“不是说逃课,不逃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