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第 49 章
    “抱歉,我来晚了。”

    宋别叙轻轻抚摸着怀中少女的头,她冰冷的身躯在微微颤抖,胸前有温热的暖流淌过。

    竹西用手指不自觉抓紧他的衣服哽咽道:“宋别叙,我杀人了,呜呜呜……我捅了他好多刀……”

    他来的时候已经看到身后那两具尸体了,找到竹西方才拿刀的右手,他以强势的力度将她蜷缩颤抖着的手掌打开,与她十指交扣。

    “竹西,别怕,你转头看看,他们是什么。”

    宋别叙带着安抚的声音破开竹西混沌的思维,她抬起头泪眼迷蒙地望向他。他对竹西笑笑,另一只手拍拍她的头:“怎么,不信我?”

    竹西抽噎一下,她转头往尸体那边看。

    两具尸体,一具挂在路灯下,一具躺在地上,此时他们身上正围绕着数串白色的代码,尸身就像接触不良般若隐若现。

    方才地上满溢的血仿佛是错觉已经消失不见。

    她懵懵地又转回头看宋别叙,眼里流落出疑惑。宋别叙见状只好无奈一笑,“过去的我没跟你说过吗?这些都是那颗球造出来的,不过是没有灵魂的躯壳罢了。”

    他抬手用手掌住她冰凉的脸,大拇指指腹轻轻擦掉她的眼泪,随后又凑近望进她的眼睛,认真地道:“所以,竹西,你没有杀人。”

    他又说了一遍,“别怕。”

    确认自己没有杀人这个事实后,竹西心里的桎梏终于松开一些,控制不住又落下点庆幸的眼泪,下意识想抬手自己擦掉,但手被宋别叙紧紧握着无法动弹。

    她的眼泪再次被宋别叙抹去,他叹口气笑道,“还挺爱哭。”

    “我才没有。”竹西没忍住反驳一句。

    回过神后,她沙哑着嗓子,像在小心翼翼地确认什么问:“宋别叙,你……还记得吗?”

    “记得什么?”宋别叙疑惑地反问。

    竹西不禁提起一点心,方才明明听他说了“过去的我”,按道理来说他肯定是记得交界地的事情才对啊……

    却见他嘴角的那抹笑,立刻明白这人又在逗他,她突然就有点生气,一个垫脚就用脑袋去撞他的下巴,撞得他“哎哟”一声。

    宋别叙揉了揉自己下巴,好笑地说:“脾气这么大。”,揉了两下,他才好整以暇地道:“当然记得,我全都记得。”

    “那你……”竹西脱口而出这两个字,但说完后她又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说些什么,卡在了这里。

    “知道你有很多想问的,但我们还是先回去再说吧,你在雨里呆得太久了。”宋别叙后退两步,拉开一点距离,牵着她往外走。

    雨还是很大,竹西的身体几乎已经没有了知觉,她唯一感受到的热源就是宋别叙方才的拥抱和他牵着自己的手。

    她回过头又去看那两具尸体,他们或许是被世界判定已经没有用了,躯体正在一点点变成白色的光絮缓缓消散在空中。

    她注视着那些光絮,不禁想:如果这些都不是真的的话,那她之前遇到的那些事情,白骨舞会、跳楼的女生、教室的撞墙声……是不是也属于这一类情况?

    余光落到身前牵着自己的宋别叙,她忽然想起来在发生那些事情的时候,有很多次宋别叙都在她的身边。

    而今夜他和此前无数次一样,在她快要死在这个不为人知的地方的时候轻易地就找到了她。

    她本想问‘宋别叙,你怎么在这?’,又惊觉这句话她已经问过无数遍。

    他像一个普通人一样,表现得什么异样都没有,一度让她以为那些离奇恐怖的事情只有自己能看到。

    可他刚刚明明告诉她那两具尸体都是空壳,也就是说他是看得见的。她还向他再三确认过,可他明明看得见却每次都在否认。

    为什么?

    诚然,她知道宋别叙没有义务要为她解答这些,也或许他有什么苦衷或者必须不能说的理由,退一万步来说,此前他们的关系也并不算相熟,他本没有必要为她做什么。

    所以她一直都很感谢他,因为无论是在这里还是在交界地里他都救过她很多次。

    或许其实并不仅仅只有感谢,她想起交界地里,春日桃花下那个向她义无反顾奔来的宋别叙、想起他坚定的眼神和被风吹起的发丝、想起在交界地里面对他时,自己的每一次内心触动、想起方才被追杀被扼住喉咙时,心里强烈地想要见到他的那股心情——

    她对那个遗留在混乱废土里唯一少年的怜惜、痛苦濒死时,想要拼了命地活下去再见他一面的念头。

    雨水无法掩盖某些昭然若知的东西,就像人的心一样。

    自从她穿越来到这里后,经历了这么多无厘头恐怖的事情,在生死关头里游走了那么多次,她在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里打转,努力地活着。

    在这里如同异类的的如此孤独的她,很难控制住自己不去靠近、不去喜欢上这样一个人。

    雨水滴滴答答地从她的湿发上流下来,她注视着前面少年高挑的背影,这个世界线的他从来面不改色,大部分时间都游走在剧情之外,好像知道很多东西但都三缄其口。

    他在看她被世界意识威胁,被这些所谓的剧情惩罚的时候,是怎么想的呢?他好像每次都只是在注视她。

    她停下脚步,将手从宋别叙的手里抽出来。

    她忽然茫然地记起,从前有个老师跟她说喜欢下雨的人都是内心敏感的人。她自认不是这种人,可在这里的每一次雨里她都无法全然开心。

    “宋别叙,你能看到这些东西的对吗?”

    “什么?”宋别叙像是没反应过来,疑惑地问。

    “就像这两具尸体一样奇怪的事情,之前的舞会、跳楼的女生什么的……”

    她不知道这句话问出来后他们的关系会变得怎么样,可她笃定有交界地记忆的宋别叙一定也对她也有着特殊的一面。

    正因为她不想他们之间再若即若离,她就一定要知道得明明白白,她已经不想再看到宋别叙那道堪称冷静的目光。

    半晌,宋别叙才说,“你知道了。”

    他们此刻明明站得很近,距离却像比交界地里隔着一个春天的时候还要遥远。

    “我的确能看到。”

    “那你为什么……”

    宋别叙明了她未完的话,他沉声道:“我之前当做没看到,是因为想要观测你的行为。”

    “……观测我的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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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她料想到摊开来讲,很多事情的真相背后并不会有多单纯,但这个回答终究是超出了她的想象。

    观测,一个多么冷酷的词。

    “所以,你之前对我的所有行为,都仅仅只是观测吗?”竹西喉咙滚着沙,方才被人大力扼住后的痛感不知为何现在愈发明显。

    他想回答不是,可答案是与不是已经没有了意义,更何况两相掺杂,早已说不清究竟是‘是’还是‘不是’。

    宋别叙别过脸,他终是卸下了那副游刃有余的面具,尽管多数时间他并不会对自己的行为进行解释,他本应该是一个无心的人,不会害怕亦不会后悔,但竹西是一个意外。

    “你从之前的我那里应该已经有所了解,我在寻找能够脱离世界线回环的方法。你来到这里的时候,我发现这个世界线的进程因为你的一些行为开始产生了偏离,所以打算从你的身上找原因,这是观测的原因。”

    在此之前,她只是他寻找出路的一个引子。

    “所以,之前你每一次出现在我身边,每一次帮我,都是提前计划好了的吗?”她字句艰难,但却掷地有声。

    “是。”他无法否认这些,亦不屑说谎骗她。

    这句话像一道裁决书,落下的瞬间就为此前的他判定了死刑。她的眸子似乎又开始湿润,他下意识想伸手,可深知现在并不是什么很好的时机。

    他立在原地竟久违地感到了些许狼狈,张口想说些什么来解释。却见竹西伸手自己抹掉眼泪,她一点点走到宋别叙面前,与他咫尺相对。

    她抬起头执拗地问:“那宋别叙你告诉我,你今夜出现在这里,是出于观测,”她伸手点住他的心口处,“还是出于真心?”

    宋别叙忽然笑出声。

    竹西啊竹西,不愧是她,若山不来就她,她便来就山。

    他冗长的记忆时光里,有的因为太过久远而被埋藏,有的被那光球做了手脚在无数次的回环里被封印。

    而此刻竹西以一颗赤子之心索问他,她被雨水湿润的脸映在他的眼里,成为了那些雨中自己牵着她交握的手、坐在废墟里笑着的花、末日崩塌下和自己亡命天涯的雨、红日前温柔的海、春日下明媚的桃……

    明明每一幕的她,宋别叙都曾告诉过自己不要忘记,可他竟在不久前才得到这些记忆。

    当它们扑面而来撞进脑海中时,他才恍然苦笑,原来最初促使他不断寻求脱出世界回环的那个执因——

    就是这个从前他不以为意、冷眼观测的引子。

    他自诩算无遗策,可原来兜兜转转,自己才是那囚笼之人,入了迷障不自知。

    交界地的他和现在的他,不过是兰因絮果,环环相扣。

    宋别叙握住竹西点在自己胸口的手,复又重新侵入她柔软的掌心,目光牢牢笼罩着这个在雨里寻求方向的可怜少女。

    雨势渐停,乌云散去,圆月高升。

    他眼里流淌着比月光更澄澈的东西,雨水淋不熄他手心炽热无比的温度,带着摧锋陷阵的力度,势必要一路烧到她的心里。

    “明月直入,无心可猜。”

    他擒着一抹温柔似水的笑,声音清润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