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风和日丽，是近来连绵雨季之后难得的一个好天气。天台很高，站在这里仿佛一伸手就能摸到头顶的蓝天。
风将二人的裙摆吹得摇晃。
简月莹沉下脸，“你觉得我和她是同一个人？”
竹西越过简月莹走到天台的栏杆处，她双手扶着栏杆望向远处，声音温柔：“你应该有这个世界月莹的记忆吧。”
简月莹看见阳光洒在竹西的脸颊上，她们之间只隔着一线距离，却是明暗悬殊的立场。
“那又怎样？你就凭这点断定我们是同一个人？”
竹西摇了摇头，她转过来看着阴影里的简月莹，“简月莹，你想要的是什么？”
简月莹：“……”
“你是想杀了我和越悦？还是……保护好你自己和简奶奶？”
简月莹淡淡地反问：“这两者有什么区别么。”
“当然有！”竹西道：“在过去的世界线里，我和越悦是霸凌你的罪魁祸首，伤害了你和简奶奶，你想杀了我们我能理解。但是在这里，有着月莹记忆的你不可能不知道我和越悦已经不会再伤害你们，所以你还有继续针对我们的理由吗？”
“人心难测，我怎么知道你和越悦不会故技重施，有的人坏是坏到骨子里了的。”
在她过去那些被欺凌的暗无天日的日子里，她也不是没有怀抱过希望，不是没有希冀这些人能够放过她，可有的人生来就是坏种，弱者的痛苦和祈求只会让她们变本加厉。
猎物的惨状是猎手强大的最好证明，而弱肉强食的世界里，只有变得更强，成为食物链更加高级的捕食者才能不被威胁。
所以，仅仅凭借两个月的记忆，怎么可能让她抛弃一直以来所践行的事情。
绝无可能。
“嗯……”竹西思考了一下，“那这样吧，你和我做个交易如何？”
简月莹警惕地看着她，“你想耍什么花招？”
竹西：“我是认真的，你先听我说完是什么交易，在决定要不要同意怎么样？”
简月莹：“……”
竹西当她默认了，“你既然不相信我和越悦已经不是你认识的那个样子，那在你看来越悦应该还是会对敢和她抢宋别叙的人抱有极大的恶意吧？我现在已经主动告诉了你我要和宋别叙告白这件事情，你完全可以录音或者别的记录下来作为证据，只要你去告诉越悦这件事情，我就一定没有好下场。”
“你要我用这件事情去验证你们的改变？”
“不，恰恰相反，这是我被你握住的把柄。我现在主动将这个把柄递给你是想让你暂时信任我，和我和平相处。”竹西笑道。
就算简月莹把这件事情告诉了越悦，哪怕越悦不会对竹西做出任何报复行为，简月莹也不可能完全相信她们不会霸凌她，她还会继续冒出新的不信任和怀疑。
她被伤害得太深太久了，世界线回环让她的痛苦日益渐增，不断重复，这份绵延的恨意不可能会被轻易化解。
所以干脆利用她的不信任反过来吊着她好了。至于她们究竟是什么人，竹西会用事实和时间告诉她的。
此外还有一层思量，竹西一直没有试探过简月莹对于世界意识和剧情的看法，不清楚她到底了解到了哪一步。
如果她知道自己和简奶奶的凄惨遭遇只是小说的强制剧情安排，那世界意识必然会成为她们共同的敌人，这对于竹西和宋别叙来说都是有利的。
“你为什么要和我和平相处？”
“为什么不呢？简奶奶也希望我们能够和平相处，这对你而言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不是吗？”竹西尽力让自己对简月莹看起来笑得温柔真诚。
“……”
“可以，我答应了。”简月莹道：“但是如果你们一旦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我就会立刻杀了你们。”
其实简月莹能这么快答应竹西，并不仅仅是因为竹西亲自给她递上了把柄，而是这个世界线实在是太特殊了。
对于在混乱黑暗交界地踯躅独行了那么久的她，来到了这个一切都还没有发生过的地方——
这里没有霸凌、没有孤立，有的只是阳光、干净的书桌和正常的校园生活，最重要的是还有那个一如既往慈祥和蔼的奶奶，和一段品起来堪称温暖的记忆。
尽管这段记忆她觉得充斥着虚假和可笑，但不能否认的是，那里面所包含的情绪，是她从不曾体会到的，或许也是她在很久很久以前也曾经企盼得到过的东西。
她没有理由主动破坏这些让自己掉进未知的境地里。竹西说得对，答应她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至于作下点头答应的决定时是否存在过私心，也只有天知道了。
竹西听到简月莹答应下来，肉眼可见开心地咧开嘴。她一个蹦跶就从台阶上到了简月莹身前，擅自跨过了那一线阴影握住了简月莹的手，光影明明暗暗地打在她的身上，“我就知道月莹会答应我！”
“……”
简月莹僵硬着动了动自己的手想抽出来，太热了，这个人的体温怎么能这么热。
眼见她又露出了记忆里常常见到的那个笑容，雀跃的声音飞扬在风里。
“那现在我们能商量怎么和宋别叙告白的事情了吧！”
简月莹只好别过脸，她还是无法理解竹西的脑回路，她究竟是哪里来的自信认为宋别叙会喜欢她啊？
不对，难道说——
只是竹西暗恋宋别叙？
如果是这样就解释得通了。
暗恋宋别叙这种事情在明德高中可以说是很常见的事情，大部分女生的学生时代都会有那么一两个喜欢过的人，如果恰巧这个人是校草+学霸的组合，那么这个基数就会变得异常大。
但是宋别叙这个人……
她垂下眼睫，想起自己之所以会在交界地里徘徊有着他一大半的功劳。
这个人绝对不简单。
简月莹回想起最初的最初，她还对转学生活满怀期待的时候。
那时她初来乍到就被他在校门口搭救，一同迟到入学的经历让她自然而然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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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抱有感谢以及一丝好奇。
她总是在课间听到女生间的窃窃私语，有一大半的主角都是这个少年，或夸赞或八卦。或者路过一群嘻嘻哈哈的男生，嘴里总是喊着“宋哥”或者“学神真牛”。
她听说，宋别叙是简安市首富家的少爷，如果谁能够被他青睐，嫁到他们家就能直接跨越阶级一跃成为最顶级的有钱人。
她还听说，宋别叙这个人没有少爷架子，没有那些富二代的陋□□是和同学们在一起，不迟到早退也不喝酒吸烟，不仅家庭富裕长得帅还很优秀自律，多年来蝉联市区各联考第一。
在所有人的眼里，宋别叙都是一个完美的人。他总是笑着，尽管偶尔好像不那么正经，但是对同学也好对长者也好都表现出优秀的教养和脾性。
同龄人以他唯首是瞻，长辈们对他大加赞赏。
但简月莹敏锐地觉得，宋别叙并不像他们说的那样随和礼貌，那太表面了。这个人是外热内冷的，他虽然在笑，但是想要接近他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情。
她想起曾经看到过的那一幕——
日暮黄昏下，那个人浅笑着面对身前少女的来信，他口中淡淡说出的话不带有一丝余地的拒绝，令人心惊胆颤。而后又有一位位高权重的主任前来同他握手寒暄，他一一回应，却在人离去后拿出随身携带的手帕慢条斯理地擦拭手掌，随手掷进垃圾桶。
她始终记得他在黄昏下冷淡的眉眼和察觉被窥视后，瞥来的那道极其锋利的视线。在察觉到是曾经有过一点交集的同班同学后，又化为一点淡笑，懒散颔首。
而后来她坠入校园霸凌的无尽深渊，在名为“宋别叙”的引子里的地狱里苦苦挣扎。
她的躯体被痛击，她的生活被掌控，她的思想被监视，她在一个巨大的权利怪物阴影里匍匐求生。在她哀默心死的时候，宋别叙却站到了她的身前，轻描淡写地让她拿起脚下的屠刀，他让她要学会反抗，否则无人可以救她。
此时想来，最初宋别叙或许也是笼中人，他尝试过介入她的霸凌事件里，毕竟起因是因为他，他没有道理坐视不管。
但后来他察觉到这一切的背后有着更大的一只手在操控，他便快速地置身事外，让她在饱受折磨，被置之死地后，再用那庞大的痛苦和恨意令她觉醒，成为对抗“世界意识”的一把刀。
她手里握着屠刀，而她亦是屠刀。
宋别叙极具城府，简月莹认为他是没有心的，他不会被任何事物影响自己的决策和前进的方向，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会喜欢上谁？
想到这，简月莹勾了勾嘴角，虽然她答应了要和竹西和平相处，但是不代表她对竹西就没有了恶意。
她很期待看到竹西幻想被打破的场景，没有什么比摧毁一个人一直以来的期待和信念更为残忍的事情，就像从前竹西和越悦对她所做的那些事情一样。
她不会被那些虚假的记忆所欺骗，握着手里的屠刀，她淡声问：“可以，你想怎么和宋别叙告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