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 第81章 和气致祥
    做错事就要付出代价,这是许多人在年幼时就知道的道理。

    前江夏王谢冲有意谋反,流徙交广,后来不明不白的意思了,自然也是一种代价。

    但是帝王却格外地悲伤,举国哀悼三日,也无法将这种悲伤抹平。

    所以长子谢义道继承了亡父的爵位,还被赏赐大量的财帛,其余诸子也加封达千户,谢冲钟爱的三子更是被养在了宫中。

    那么,又是谁来为此付出代价呢?

    那几个落马的官员?江州本地的豪右?

    虽然皇帝处罚了他们,但也没有伤筋动骨。

    这太不正常了!尤其是在天子的态度映衬之下,这样的代价实在有些轻飘飘。

    所以,不是代价太轻……是代价还没来!

    虽然没有找到柳家和江州勾结的实质性证据,但皇帝要对柳家下手这件事,近臣们早就意识到啦!

    所以只要有人说错了话,立马就能叫谢况知道。

    柳涛被革职,废除爵位,实在是顺了所有人的意。

    若不是柳绾平日里行事清廉,定是也要被牵扯进去的!

    也有人说,这不是整个柳家的问题,是柳涛一人大不敬,他在前朝就是个大官,眼下也没有把皇家放在眼里呢。

    “坊间居然是这么说的。”

    谢宜瑶移动了一枚棋子,平静地说。

    沈蕴芳道:“昨日出的事,今日有的结果,眼下就传开了,看来陛下也没有藏着掖着的意思。”

    甚至可能有在背后推波助澜,影响柳家在民间的名声。

    崔朝华继续说起了她知道的信息:“据说陛下这次是真的动怒了,把当年柳十四的旧事都翻了出来。哦,还有临汝公主的婚事,我也是才家父那里得知的,原来当年天子有意让她改嫁柳融……”

    沈蕴芳看了看谢宜瑶的脸色,道:“这事我们都知道,当时可是好多人才一同劝下来的。”

    “是了,”崔朝华道,“柳涛也曾表达过抗拒的意思,这事也被陛下拿出来说了,当作他不敬天子的罪证。这也是柳涛平日行事就不拘小节,才会授人以柄。”

    谢宜瑶道:“不过是递一个借口到他手上罢了,陛下早就有了打压柳家的心思在。”

    而谢冲的事一出,就是一个很好的时机。

    “殿下也认为这是针对柳家的么,阿父他也这么说……”崔朝华有些失落,“我起初还以为这只是陛下看不惯柳涛居功自傲,不会波及他人呢。”

    谢宜瑶微微皱眉:“应是不会波及了,且看柳绾和柳狄将来的仕途就是。柳家门户兴旺,这样一个庞大家族倒台,牵一发而动全身,不知要连累多少人。”

    毕竟,谢况既要调和士庶矛盾,又要打压势族提拔寒门,看似对立的行为背后却有一个同样的根本目的:维持稳定。

    柳绾现在是丹阳尹,侍中等如故,可谓是掌握了不小的权力的。柳融的父亲柳狄则是豫章王长史,谢凝仍镇守荆州,柳狄则外任江陵太守。

    柳氏在大楚朝堂上,现在也就这二人的权势最高。

    如果要把他们也都连根拔起,那么也将付出更多的代价。何况他们两个没什么能指摘的错误,师出无名,也会多少有些受阻。

    所以谢况不会把他们逼到绝路,让柳涛做个杀鸡儆猴的鸡,以告诉柳家、告诉士族,他可不是白板天子。

    崔朝华听了谢宜瑶的解释,才明白其中的关窍。

    她在认识谢宜瑶之前,虽然以诗才闻名于京,也读过不少史书,但和政治毫无牵扯,因此在一些事情的理解上总是不深。

    好在谢宜瑶并未因此看不起她。

    虽说她现在名义上仍然只是给公主表妹讲学的师傅而已,但在父亲崔晖的默许下,她和谢宜瑶走得越来越近,自然也接触到了这些她从前不会接触到的东西。

    而且她还承担着传话的任务,崔晖总是能很快得到消息,他愿意告诉谢宜瑶的,就由崔朝华传递。

    “将军。”

    谢宜瑶将沈蕴芳的帅吃掉,这一局的胜负已定。

    “我今天终于赢了一局,怀香,你没有让着我吧?”

    沈蕴芳含笑道:“怎么可能呢!”

    崔朝华回过神来,和袁敬亭越好的上课时间快到了,谢宜瑶告诉她方才袁敬亭和飞鸢一块去了别处,于是她赶紧告辞了。

    崔朝华走了,谢宜瑶的身子才完全放下心来。

    此处是她的居室外,高墙围出的小院子里,除了几棵梧桐树,什么也没有。

    现在能在她的院子里外当值的,都是实打实的心腹,这样才能让她放心和沈蕴芳谈论些兴废大事。

    至于崔朝华,她还没能完全信得过,她到底还是要顾忌她的父亲的。

    谢宜瑶和沈蕴芳下了几盘棋,各有输赢。

    就像皇帝和士族们一样。

    “怀香,”她问道,“皇帝此举,你怎么看?”

    “贵主是说他放过柳绾,见好就收之事吧?我看他确实并无一朝剪灭柳氏之心。”

    沈蕴芳这话并没有表示的态度,不过不重要,重要的是谢宜瑶接下来是要怎么说了。

    “柳绾这样急着请罪,态度倒很卑微,不过也只是做做样子。他一把自己放在弱势的地位,这占理的就未必是皇帝了……他现在好歹还能算个明君,自然也会顾忌声名一类的身外物,不想落个枉杀大臣的恶名。”

    谢宜瑶继续说道:“而且其他几家人也要看他怎么处置柳家呢。这些大族们本就害怕失去权力,一旦被恐惧趋势,什么事做不出来?眼下天子还需要利用士族揽权,必然不会撕破脸的。只是……靠退让来笼络,实在不是上策。”

    退让?

    沈蕴芳心中叹道,谢况此举在谢宜瑶的眼中,竟然是退让么。

    如此一来,她的态度也呼之欲出了。

    沈蕴芳道:“大楚开国以来,除了最开始的一两年有些波动,倒是太平了很久了。就连柳涛这种程度的处罚,都不多见。”

    更别提有谋逆之心的谢冲,都查出了藏匿兵甲、操弄厌胜的证据,最后也不过是流放罢了。

    南国内部的政斗早就不复前朝的激烈,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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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动不动就血流成河了。

    这当然是好事了。

    谢宜瑶笑了笑,道:“楚国在南北战事占据优势,叫燕军不敢轻易来犯,因此没有了生命的威胁。这几年收成颇丰,粮价不高,因此没有了生活的窘迫。帝王又大力倡导文学和佛教,怎么能不叫大楚境内安定和平呢?”

    可这看似和平的背后,其实暗藏危机。

    “贵主,那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做?”

    谢宜瑶望着刚才的那一盘棋局,半晌,开口说道:“怀香,你和吴兴沈氏嫡系,可有能说得上话的?”

    沈蕴芳略微有些吃惊,但还是回答道:“如果只是要说的上话的话,那自然还是有几位的。可如果要论及什么大事的话,这就难办了。”

    “皇帝也知道,他要打压士族,也是要先对南渡而来的动手。三吴他却不会去动……吴士的年轻一代,依然有值得注意的。文有顾确,武有朱云。怀香,你说,为何这吴郡四姓能如此经久不衰呢?”

    就连她……也不得不考虑和他们合作。

    沈蕴芳看出她有联络三吴士族的意思,劝道:“贵主,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谢宜瑶摆摆手,道:“我知道,慢慢来。这几天我还先得进宫一趟呢,汇报一下女学的情况,顺便再打听打听消息。”

    ……

    谢宜瑶进宫后,听人说谢况在和大臣们论事,便先去了趟显阳殿。

    太子不在,三皇子四皇子也都不在,只有司砚在。

    她一看见谢宜瑶,便道:“你来了。”

    谢宜瑶时常出入显阳殿,故而司砚还命宫人们见到吴郡公主,不必通传,只要她方便,就可以直接让她入内。

    “今日容弟怎么不在,我记得这个时辰,他当没有课业才对。”

    司砚含笑道:“他呀,不是去学习了。”

    谢宜瑶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奇怪,她道:“可是有什么事?”

    “这事就这样告诉你也无妨,左右也已经定下来了,”司砚拿出了案上的一份文书,“是太子妃的人选定下来了。”

    不同于主婿的选择,谢况于太子妃可谓是精挑细选,毕竟只要不出意外,这就是未来的皇后。

    因此他选择哪个家族,这个家族以来便会成为外戚。

    谢宜瑶接过司砚递来的文书,这太子妃的人选倒和前世不同了。

    “会稽孔氏……”

    会稽孔氏和兰陵萧氏一样,在前代权力斗争中颇为受损,但他们不似萧家一样门单,子孙兴旺,且是诗书门第,家风甚好。

    与此同时,会稽孔氏中并无人在朝中担任要职,不足为惧。

    谢宜瑶知道,这个太子妃的选择,定然是谢况经过了深思熟虑的,才会选择得如此恰到好处。

    司砚道:“孔家的小娘子我见过了,人也很好,往后会在宫中待上几个月。陛下的意思是,让孩子们相处相处再做决定,这样可以万无一失。”

    谢宜瑶不禁有些汗颜,谢容现在也就九岁,那太子妃年纪也一般大,就算真的合得来,也不能代表什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