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也是很满意孔家的。”
司贵嫔依旧笑着,谢宜瑶啜了口茶水,掩盖自己一时的失态。
自从她在法明那里听说,给阿母供灯的人是司砚之后,谢宜瑶心里总是有个疙瘩。
算上前生,谢宜瑶已经认识司砚几十年了,但她仍不能了解司砚其人。司砚就好似一个神秘的盒子,既吸引着谢宜瑶去打开,又让她因未知而感到恐惧。
谢宜瑶只愿用理性从利益出发去思考,她现在还暂且依托着“太子长姊”的身份,需要和司砚合作。
所以供灯的事情她并没有主动提起,即使是再隐晦的暗示也没有。她们二人中,也没有人会提起袁盼,一直维持着表面上的和平。
二人闲谈了一会儿,因着彼此都还算熟悉,也不至于接不上话,并不难捱,且不一会儿就有人来传,陛下得空了,请公主殿下移步。
谢宜瑶跟着内官到文德殿时,谢况正独自一人在内。
虽然文德殿是皇帝处理日常政务的场所,但毕竟是禁内,并非任何人都能随意进来的,先前和他在此处商议政务的大臣,虽然谢宜瑶不知是谁,但绝非泛泛之辈。
“坐吧,”谢况语气随意,“刚从贵嫔那过来?”
谢宜瑶请过安,坐下道:“是,儿本想也看看容弟,没想到今日不赶巧。”
“阿容平日学习太过刻苦,华林园他是不大去的,这次和孔家女儿一起,倒也可以放松放松……太子妃之事,贵嫔应当同你说过了吧。”
谢况稀松平常的语调,让人听了不免以为这只是寻常人家中父女的对话。
“孔家女朕见过了,年纪不大却很知书达理。只是有一点,万一阿容不喜欢,那旁的优点再多,也没有办法。他在朕这个做父亲的面前,总是没有一个‘不’字的,这反倒不好。阿容黏你,你不如也替为父把把关。”
谢宜瑶道:“难为父皇想得周全,容弟定也心知肚明。只不过两情相悦虽好,但太子的婚事,也不能全凭私情决断,还是要以大局为上。”
这话从谢宜瑶嘴里说出来,着实是有些诡异的。
当年她不愿接受和王均的婚姻的时候,后来劝他不要让谢宜琬改嫁的时候,谢况都是用这样的话劝她的。
然而她和王氏绝婚,明面上看起来是君父的意思,不是她“任性”的结果,所以谢况此时很难用她的婚事来驳斥,哪怕谢宜瑶这话并没有说得不妥。
谢况没来由的感到有些莫名的心虚,轻咳一声,便掠过了这个话题。
“你今日入宫,可有要事要禀?”
谢宜瑶便把女学的事一一和谢况汇报了,先是说了办得如何,反响是如何的好,再讲了在筹备期间,又是有哪几位府上的官吏出了力。
谢况听着,时不时满意地点点头,以示肯定。
“朕今日还从道审那里听闻,他家女儿每逢要去学堂的日子,都很欢喜,起得比他还早。”
又点拨了其中几处不足后,谢况道:这事你办得很不错,真是出乎了朕的意料……既然如此,朕有件事本想让旁人去做的,但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人,现下交给你府上,如何?”
其实也并非什么要紧的大事,不过是让公主府上的人打着视察食邑的名头去吴郡看看,顺势还可去吴兴、会稽、义兴等郡多看看情况。
吴地富庶,农业商业都很发达,不仅可算得上是京城的“谷仓”,还是大楚税收的半壁江山,那里除了世居吴地的高门望族,还有一些近些年起来的新兴家族。
而与此同时,三吴的穷人也不少——毕竟富人的钱也是有来源的嘛,因此,前朝时这一带还出过民众起义的事情,因着吴地离都城太近,很让皇帝们头疼。
谢况称帝后倒是太平了许多年,但他也不能完全放心。
这样的差事,谢宜瑶自然是应了的。和之前让她去京口不同,这可是一次光明正大的“视察”,虽然谢况不过是想借此敲打敲打三吴地上的豪强们,并没有要立刻动手的意思。
但借着这样的机会,她也能增加一点威势,极其划算。
若是谢冲还在的话,谢况是不会让她有这样“锻炼”的机会的,甚至开公主府的可能都没有。
虽然七年对于一个新王朝很长,但目前太子也仍就这么一丁点大,宗室中可用人才也越来越少了,唯二两个皇弟被谢况在各地调来调去的,诸王子也没有几个格外让谢况喜欢的,喜欢的像谢义远,又不成器。
所以谢宜瑶知道现在谢况对她的“重用”,更像是权衡利弊之下的“万不得已”,但他借着公主的身份也能打消一点高门大族和地方豪强的警惕,倒也算是个宗室王侯没有的利处。
这件事并不需谢宜瑶亲自出马离京,只要她府上去几个人就是了,谢况点了黄玄和邓扬,其余人随谢宜瑶自己安排。
“朕相信你的能力。”他说。
谢况着重挑出这两个寒庶出身绝非无心之举,但谢宜瑶并没有多问。
黄玄这几年间性格变化不小,耿直的本性不改,但少了几分软弱。邓扬其人,以谢宜瑶这段时间的观察来看,虽然性格有些招摇,但胜在待人接物圆滑,又有些能力。
他们这样的底层官吏,没有点心性和手段,还真混不出头,要被那些名流世家的士人排挤不说,偏偏他们身上还担着徭役,就连官场上升都十分困难。
相比而言,能在千古未有的“公主府”上办事,已经是一种幸运了。若是有幸被吴郡公主提携,能抵在底层苦干几十年呢。
谢况将具体的事宜与谢宜瑶吩咐清楚,谢宜瑶一一记下,面上妥首帖耳的样子,叫谢况挑不出错来。
正事说完,聊了几句家里长短后,谢宜瑶就以不愿打扰陛下处理政务为由,早些告退了。
谢况有些诧异,她原本以为谢宜瑶这次以来,定要旁敲侧击地问问柳家的事情,来打探一下他的态度。
可她只字未提柳涛,难道是他想错了,她不曾关心这些朝野之事么?
谢宜瑶刚一踏出文德殿,身边的内官便问,要不要顺势去华林园看看太子,以及未来的太子妃。
华林园在宫城北边,其面积有好几个公主第大,谢况称帝后,不仅多次修缮了华林园原有的景致,还新建了许多楼阁。
谢宜瑶思量片刻,摇了摇头:“不必。宫人内官们都在,也不劳我操心。我要是去了,太子未必还能尽兴。”
内官听了没有再劝,将谢宜瑶送到宫门外,才回去给皇帝回话。
而谢宜瑶回到公主第后,却有意料之外的人在等着她。
是柳幼慧和柳希度。
谢宜瑶素来和柳家没什么牵扯,与这两位同辈也只有几句话的缘分,她们找到公主第来,自然是有别的原因。
惩罚柳涛,谢况是很狠心的,除去废为庶人这样的职责外,还牵扯了从前不知道多少烂账。就好像之前谢况引而不发,都只是在等待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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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时机。
柳涛遇事,祸不及家人是不可能的。然而其他几支柳氏子弟看起来并未受到牵连,柳绾仍然无恙,柳狄虽然被召回了京城,这么久过去,也没有要发落的意思。
就这么重重拿起,却又轻轻放下了?
众人不敢信,和柳家走得近的更是提心吊胆。
柳幼慧虽然是柳涛的嫡孙女,但已经出嫁,严格说来并不会再被认作是柳家人。柳希度则是柳绾那一支的,年纪又小,按理说是不涉此事的。
但谢宜瑶知道她本是太子妃的有力人选,谢况纠结了太子妃的人选那么久,偏偏就在近日把孔家女儿接到宫里来,未必没有受到柳涛之事影响。
不知道柳希度本人知不知道她曾差点成为太子妃?
谢宜瑶让她们先在前厅等着,让侍婢们好生招待,自己则回屋换了省衣服,才出来接见她们。
柳幼慧看谢宜瑶出来了,神情有些复杂地起身。
“参见公主殿下。”
柳希度也有模有样学着族姊行礼。
谢宜瑶让她们坐下,开门见山道:“柳娘子今日前来若是为了令祖父,那就请回吧,我无能为力。”
柳幼慧闻言,不免为谢宜瑶的直接而讶异。
朝堂上下人人自危,确实没有人愿意出手救柳涛。
先不说能不能做到,即使有那个能力,也不划算。没必要为了个其实手上并没有太大实权的大臣,去触犯皇帝呀。
这些柳幼慧明白,就连柳绾都选择了明哲保身,又怎么可能还有人愿意帮衬一下祖父。
她今日前来,不过是想着在谢宜瑶这里走动走动。
“殿下哪里的话,”柳幼慧扯出一个有些勉强的笑容,“妾今日前来并不是为了祖父,是希度这孩子……”
柳希度小心翼翼地抬头望了谢宜瑶一眼,目光里透着些许怯懦。
谢宜瑶看着二人的神色,明白了柳幼慧此行的目的。
如今虽然柳绾看起来没有受到牵连,但同为柳氏,他们这一支不可能一点儿也不受到牵连,其他家族暗地里的疏远就是明证。
柳绾年事已高,他的子辈也没有很突出,柳希度现在年纪还小,等她将来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未必能像柳幼慧一样幸运。
当然,这该是很久以后的事,那时候没准已经时过境迁,又是另一番景象了,说不定柳家再度崛起了呢?但提早打算总不是坏事。
谢宜瑶很是感慨,四年前三月三的柳幼慧,和现在她面前的她,实在是天差地别。柳幼慧曾经单纯到听不懂徐妃和她提点的言外之意,现在却成熟了许多,也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悲。
柳希度年纪虽小,举止却很体面,她大大方方地和谢宜瑶自我介绍,她谨慎地按照阿姊来之前教她的那些行事,每一步都不出错。
柳幼慧此刻的心却仍然悬着,她听说过谢宜瑶为了表妹把舅父一家接到公主第,还为表妹请了崔朝华做老师的事迹。也知道她对谢素月、萧寿安格外关照。
她还主持办了女学呢!柳希度也在是林下堂的学生之一呢。可见她有多喜爱这些年幼的小女郎们,尤其是善读诗书的。
柳幼慧今日把族妹带到谢宜瑶面前,就是想着若是柳希度能合公主的眼缘,万一她以后遇到麻烦,公主多少也会护着点她。就算不成,于她们也没有什么损失了。
柳幼慧知道自己一无所长,她能为族妹做的,也就只有这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