峡州的诅咒似是被人解了,“疫病”消失,那些无故昏睡的人渐渐苏醒,李家不知从哪听来了丹水村得病未曾上报的事,在城中彻查三日,得知拦下消息的那小官早已畏罪自杀,几件事下来,石方县终于消停下来。
商则心口那几道红线丝由姜绾经手,找出了佩戴黑珠子的人在哪,锦书派人找了三日,也将那些人手上的绳子摘下来就地烧了,如今乐呵呵的没事人一样,今早还赶了躺集市。
现在从厨房回来,左手一个拨浪鼓,面前摆着一叠油纸包的烧饼,坐在芩竹床边百无聊赖地干瞪眼,隔一段时间晃一下手。
哒哒哒……
麦子从床边路过时见到他,拖长声音喊了声吃饭,商则眼都没抬,拉着同样的语调回她:“知道——”
再摇两下手腕,床上的人稍微动了动身子,他斜眼瞟过去,和那迷茫的眼对上,说:“你醒了?”
李家不愧是高门世家,炭火烧的够旺,芩竹梦醒时,竟感觉自己颈侧出了一层薄汗。不知是不是因为醒的太过突兀,梦中的情形还未褪去,给她留下了个模糊的尾巴。
那两句不知是和谁的对话在她耳边挥之不去,是说商则活不过十八的言论。
因此芩竹醒后,迷糊时还在愣愣瞪着商则,认真看着他的样貌,好吧,仅凭相貌她分不太出来商则具体的年岁,但有一点可以确定,这孩子不论如何,反正此刻不是活人。
“怎么?是不是想问我芳龄几许?”商则拿着拨浪鼓靠近芩竹的脸,使劲遥出声音,把那床上醒神的人晃得瞳孔一缩,像是要一把掀了被子,又生生止住,慢悠按下那躁动的玩具和……手。
“那会想问,这阵不想问了。”芩竹拍了他的手,伸手卷过被子侧躺着闭上眼,含糊道,“你怎么又来了,不吃饭吗?”
倒不是芩竹嫌弃他,而是这三日来,最初商则因为那些红线丝几条人命压在身上总是喊难受,说什么都要和她黏在一起,每日清早起来都是商则坐在窗边的样子,芩竹虽然不理解为什么难受和她在一块就会缓解,但也接受。
可今日是怎么回事,不是都没事了吗?
商则知道她说的什么,手镯撑着膝盖神情认真地旋那拨浪鼓的棍子,笑道:“一夜不见如隔三秋,我离开你就难受的要死。”
芩竹被迫听他的鬼话,刚想说点什么,竟然奇迹般的又回忆起了梦中一些景象,好像那时候这货说话就奇奇怪怪,刚想说什么也被这点回想打断,记不起来了,于是作罢,闭着眼和他说话:“那你呆着,我继续睡。”
“还睡?”商则笑意退了些,拧眉看着她,抬手拭上她额头,又迟疑拿开,张了张口看过去,那人合着眼呼吸正平稳。
他眉头皱得更紧,凑过去轻声叫了两下,芩竹才重新把眼睛睁开条缝,略带疑惑地看过来。
“你刚才又睡着了。”商则的语气带着担忧,不等芩竹辩驳继续道,“你从前喜欢睡觉但时间也正常,可这两日怎么困成这样?”
芩竹打了个哈欠,静静听他说完也有这个感觉,有种眼睛一闭就能睡过去的感觉。
经人提醒后的确觉得不太妙,芩竹也不睡了,从被窝里坐起来,拿过商则的拨浪鼓慢慢摇着。
那人还在看她,像是要把她这一奇怪的反应从脸上盯出来似的。
芩竹被他看着也还是那副冷淡的样子,掀起眼皮随意瞧过去,抻了抻肩膀问:“这位公子如今年岁几何?”
商则愣了下,扬起眉头直了直身子,向她眨了眨眼:“之前不是不问了吗,怎么又忍不住了?”
“我以为你很期待我的问题,”芩竹安静欣赏完他这一系列表情后,掀开被子想要下床,“不想说就不说了。”
她的手被忽地按下,商则略带笑意地急切道:“唉唉,没这么说,我今年……算算日子,快二十一了。”
芩竹顿了顿,反手拖着他的手握了握,倒叫商则有些无所适从,直着胳膊瞪大眼睛,听她带着探究问道:“现在?那之前呢——活着的时候,总不能你一直都是这个没有灵体的状态。”
被芩竹握着的那只手猛地抽出来,倒把她的手一把压在了被子上,发出一声闷响,商则这举动出奇的快,若要寻常人肯定得吓得一抖,但芩竹睫毛都不带颤的,只是抬眼看过去以示尊重。
而那人也没有恶作剧失败的窘迫,几根手指在芩竹的手腕上轮番点着,换来她疑惑的眼神,再表情思索着前倾身子,说:“要不这样,你答应我一个请求,我就把这个秘密告诉你。”
芩竹试探着抬了抬手,又被商则用了不大不小的力道按回去,她于是也闲下心来,顺着对方的问题问了。
什么请求?
“我亲你一下,就告诉你。”商则一本正经道。
芩竹:。
“你这两日在外面学了什么回来?”
那个梦已经想好不去探究了,为何还要跟商则在这里浪费时间,果然是刚醒来脑袋不太清醒……芩竹心头忽然有点微妙的情绪滋生,默默在心里念叨着。
“这叫兴之所起情之所至,若是在话本里,我就该直接——”商则说到一半停下,笑眯眯着看她。
他长得很字面意思上的浓眉大眼,表情温和地看向人时,满脸就写了四个字,纯良无害,当下这个表情和芩竹的样子做对比,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那个对情感衣物所知的人。
芩竹向来不太吃他这一套,但与其这么说,倒不如说她从一开始看的就是商则藏在皮下的人,所以才对他皮面上的表演浑不在意。
此刻也是,她把凑在面前的那张脸缓缓推开,又抽走被他桎梏住的另一只手,下了床,幽幽道:“那话本有没有告诉你,这叫登徒子,你若是真的这么做了,大概已经躺在地上了。”
商则双手撑着床,目光不移,跟着她从这头走到那头洗漱,再看她走到屏风后换衣,才低下脑袋,说:“那两情相悦……”
他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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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屏风后的那个人三两下拎着换下的衣服走出来,打着哈欠晃到桌前,寻常道:“你自己也这么说,你喜欢我,我对你又没有感觉。”
芩竹说着,拿起那叠烧饼,问他:“这个是给我的吗?”
“嗯,应该还热着,”商则又拾起被芩竹扔在一边的玩意把玩着,回答完问题就反驳,“不对,你一定也喜欢我怕,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每次和商则说话,就像是把这一个月说的字都吐完了,芩竹嚼着饼,听着商则这番自信非常连自己都没法下定论说个对错的言论,只能先选择沉默,喝了口茶。
商则余光看着她,光明正大地偷笑出声,随意拎着那拨浪鼓走到芩竹身边给她添上茶,好笑道:“那你明知道我对你有企图,为什么不拒绝呢。”
芩竹没有回答,连看都没看他一眼,但商则就是莫名从这脑袋顶看出了回答:拒绝了你也不会走。
“行吧,”商则叹气,夹杂着点幽怨,抬手摸摸芩竹的发顶,又给她别歪了的木簪整理了下,才说,“之前是怎么样的还要你猜,但我能告诉你,三年前我还有实体,那年嘛……我应该差些就十八岁了。”
那这么说,梦中的自己,也就是从前那时,她们并没能成功给商则找到失落的其他魂魄,商则还是死了。
可,为何会变成现在这样,只有灵体,还成了她身上这不知名器物的灵。
“之前没有问,但如果让你不管这器物自己于世间游荡,能行吗?”芩竹问。
“当然不行,所以我说离开你我就死了,难受死了,烟消云散的那种。”商则这话说得一点不严重,整句话都像在开玩笑。
芩竹敲敲腰间的黑色器物,仔细想了想梦中的场景,还是什么都没想起来,就也不再思考,专心于面前的饼,点头:“没事,我肯定是要找全这器物的,等找到了你就拿着,到时候走哪里去都不会难受。”
商则摇头,转了个圈坐到窗台上,推起窗子一角漏了些风进来,整个屋子顿时神清气爽,芩竹眯了眯眼,望着眼前浑身藏在朝阳里的红衣小鬼。
……小灵。
“不可能,这器物和我只认你一个,活着跟着你走南闯北,死了也跟着你埋到地里。”
今日的峡州是个意外的晴天,久违的阳光映衬这红衣落在芩竹眼里,格外明媚,鲜有的把身子平日里那皮下的阴沉晒走了大半。
芩竹难得的愣了下,说:“时间久,话容易失信。”
“不可能,且不说你肯定不会半路扔下我,就说我,怎么可能会中途弃你而去呢。这般看来,必定是一路到死了。”商则满不在乎地开口。
听他这说法,倒像是两人生死都是一瞬间,死也是一道的。
芩竹对他的话不予置评,既然这么说了,便也态度随意的和他立下了这诺言,欣赏着窗外的冬日雪景啃完了自己的早饭。
然后起身拍拍商则的肩说:“今天要去广仁寺,你还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