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后座的孔茗突然出声。
黎昭开着车,分神看向后视镜。
镜子里,少女的面庞干干净净、没有一点疤痕小痣,仿佛精心抹去了般无瑕,她笑起来,嘴角慢慢往外扯,拉动着肌肉,顶出两团饱满的苹果肌。
黎昭皱眉,直觉不对,她开口试探道:“你记得上车时我告诫你的话吗?”
话音一落,孔茗猛地凑近,一只手抓上黎昭肩膀,她侧着头,黑洞洞的眼睛紧紧盯着对方。
黎昭心里一跳,脚底下意识一踩,油门一冲而上,车子速度陡然快起来。
“我记得…”少女幽幽的声音响起。
黎昭忍不住往前微躬身躯,拉开二人的距离,她并没有在上车前告诉过对方什么话,她又怎么可能记得?
就当她思索着怎么脱困时,孔茗的声音再次响起:“…姐姐你没告诉我什么呀。”
语罢,少女松开搭在黎昭肩膀上的手,往后退开。
黎昭额头上已是渗出细微冷汗,她缓慢地呼出一口气,视线再次投向后视镜。
镜子里,少女坐得端正,感觉到黎昭的眼神,还歪了歪头,似乎在问怎么了。
她好像没事什么异常。
可自从她接到人开始,一切都变得不太一样。
黎昭回了句“没事”,随后摁亮手机屏幕。
六点零五。
没有问题。
时间在流逝,没有问题。
她的后脑勺突然猛地一痛,一股熟悉感扑面而来,随后,前方亮起一阵白光,黎昭立刻打转方向盘闪避,两车一个往左、一个往右,随着“次啦”一声,道路上被滑过两道深深的印记,车子停了下来。
因为惯性,黎昭和孔茗等人狠狠往前冲了一下,好一会,车内几人才反应过来。
黎昭立刻扭头看向车后座:“没事吧?”
孔茗摇摇头,她身边的女孩们也是如此。
“没事。”
黎昭松了口气,随后解开安全带下车。
下了车才发现,她们已经来到了村口,而且不知为何,原本被怪物肆虐、一片狼藉,本不应该生长着树木的村子,此刻郁郁葱葱。
她低头再看地上,两道深深印记划向两个相反的方向,仿佛很多车在这里打滑过一般。
黎昭的后脑勺又隐隐痛了起来,她不再关注这些,而是穿过大路,走到对面,看向刚刚从村子里冲出来的车子。
那辆车翻下了路坎,土地上黑沉沉一片,火势蔓延,在大火旁边,几个巨大的石头挺立,石头上还露出一些汽油的痕迹。
“好像是车子侧翻,又撞到了石头引起了火。”孔茗不知何时出现在黎昭身旁,她指着那部车,提醒道,“不去看看吗?”
黎昭如梦初醒,她“恩”了一声,大步靠过去,不知为什么,她自从来到这里,后脑勺就隐隐作痛,还总是有股熟悉感。
她走了几步,突然想起了什么,随后转身回到自己的车子,打开后备箱,拿起之前装好的灭火器。
“扑。”
细腻的干粉四散于空气中,火势被控制,很快熄灭。
黎昭松了口气,随手将灭火器放在一旁。
奇怪的是,就在她放灭火器的地方,这里居然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坑洞,恰好就是灭火器底部的形状。
黎昭狐疑地看了一眼,但最终没有继续想下去,而是继续靠近烧毁的车子,寻找幸存者。
孔茗跟着她,眼底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光。
“没有人。”黎昭前后找了好几次,除了又看见几辆报废的车子以外,没有看见任何人,“报警了吗?”她看向孔茗。
孔茗摇摇头:“这里没有信号。”
黎昭擦了擦汗,她看向天空,天色已经黑下来了:“几点了?”
“六点半。”
黎昭想了想,尽管她很想继续寻找幸存者,但距离怪物降临的时间越来越近,她不敢拿这么多人的命赌,于是到最后,她吐出口浊气,道:“先把你们送进村子里吧,江兆川说这里有个大门,爹的,这么隐蔽。”
她不再耽搁,带着孔茗往回走,路过灭火器时又顺手捞起来,放回后备箱。
车子被停在村口,黎昭带着孔茗一行人往里走去。
就在她们的身影消失的瞬间,在报废的车子后面不远处,几个巨石的隐藏下,一只手露了出来。
——
村子已经不能再称之为村子,楼房被摧毁,一些断壁残垣穿插在郁郁葱葱的树木间,甚至还可见一些村民的衣服、腐烂的食物。
“这树怎么长得这么快?”黎昭环顾四周,手里拿着手电四处照着。
“据说是灵气的关系,灵气能够觉醒人类,自然也能觉醒其他生物。”孔茗站在她身后,突然开口。
黎昭闻言,扭头盯着她,“你怎么知道灵气?”
孔茗笑了,黑暗下隐隐的光让她更显出一种非人感。
黎昭忽然觉得有些不妙,果然,下一秒,孔茗猛地暴起,掏出身上藏好多时的刀,转身将身后的女孩袭去。
黎昭反应很快,迅速上前阻止。
可惜这个孔茗不知为何,速度居然比她更快,在利落杀完最后一个女孩以后,她将手里的刀猛地向黎昭刺过来,黎昭随即闪躲,而就是这个闪躲的空档,孔茗抓住机会,立刻向树林里跑去。
爹的!
黎昭暗骂一句,还没有谁敢这么当着她的面杀人!怒火升腾而起,满脸愤怒的女人最后看了一眼地上惨死的女孩,等她把孔茗抓回来让你们安息。
随即,黎昭向着孔茗消失的方向跑去。
而与此同时,一个黑影站在树林另一边,震惊地看着面前的一幕。
“黎昭…骗我…”
幽幽的声音传来,随后黑影消失原地,她消失以后,一阵雾起涌进女孩们死亡之处,下一秒再看,女孩们已经消失不见。
——
黎昭跟着孔茗消失的方向,追到树林里。
天色越发黑沉,夜晚的树林温度骤然降低。
黎昭摁亮手机,六点四十五。
她心里有些着急,因为按照昨晚怪物降临的时间来看,今天晚上的怪物很快就要出现了。
她必须得在保全自己的前提上,找到孔茗。
想到死去的女孩,黎昭心里又急又痛,该死的,如果她能早点发现,这些女孩也不会死。
想着,她突然发现前头的草丛耸动了一瞬,黎昭瞬间进入警戒状态,她微微躬身,小心地往前探去。
是孔茗吗?她就躲在这里?
黎昭猫着腰上前,随后猛地一拨开草丛,没人。
她提起的心微微放下,而下一瞬,一双手搭上她的肩膀。
“谁!”
黎昭猛地转身,另一只手则下意识抓住对方扣紧。
“嘶。”熟悉的声音响起,黎昭定睛一看,是孔茗。
愤怒与疑惑同时涌上心头,黎昭立刻将人推到一旁,紧接着,自己则背靠着树,以便稳住身形,之后,她迅速抓住了对方的手腕,将对方的手臂反剪在背后。
“孔茗,你为什么要杀了她们?”黎昭语气冰冷。
而被她控制住的少女眼中满是惊愕与不解,她奋力挣扎,急切辩解道:“你在说什么啊?我根本就不认识你!杀人?谁杀人了?你是不是搞错了?快放开我!”
黎昭听着对方的狡辩,心里怒火更甚,她沉下声,手里用力:“你杀了人,还在狡辩?”
孔茗简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明明刚从迷路中遇到了人,正想带人去救人,却被当作杀人凶手控制起来。
“你冷静点行不行?你至少看看我的脸,你真的认错人了。”
黎昭闻言,也发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她单手扣住对方的手腕,自己则绕道前方,阴暗的光亮下,对方确实就是孔茗。
不过,黎昭瞳孔一缩,对方长着孔茗的脸,但眼下却有一颗小痣。
而她从福利院接来的“孔茗”,脸上干干净净,不曾有任何疤痕小痣。
黎昭心头一跳,松开钳制对方的手,孔茗得了自由,“噌”地一下退后几步。
她的手腕上此刻都是红痕。
“看清楚了?”孔茗嘲讽地说了一句。
黎昭捏了捏眉心,心底疑惑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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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但又不知从何解起,不过能够确定的是,她应该是误入了某种怪物的场域。
或许怪物已经降临了。她这样想,心底没来由松了几分,至少相比起降临在别处,害死更多人,还是先针对她吧。
黎昭叹了口气,诚恳道:“对不起。”
对方“哼”了一声,很是生气的模样。
“我要找的人和你长的一模一样,所以就…对不起。”黎昭靠近些许,又见对方有些发抖,似乎是被低温影响,于是解开身上的外套递了过去,“我叫黎昭,刚刚是把你认错了,你把外套穿上吧,算我赔罪,出去以后我再补偿你。”
孔茗见状,也不和她客气,她将外套披上,残留的体温果然让她舒适很多。
“好吧,我叫孔茗,暂时原谅你了。”像是想起什么,她表情突然变得急切,“对了,你能不能和我一起去救个人?”
“救人?”
“对,在外面,我们出了车祸,司机姐姐晕过去了,但是我们出车祸的地方又没有人路过,也没有信号,所以我才出来找人帮忙。”
“她伤的严重吗?”
孔茗沉吟了一会,道,“不清楚,我走的时候司机姐姐醒过一次,说她后脑勺很痛。”
语罢,黎昭忽然又感受到一种熟悉的即视感,她忍住不去想,后脑勺却隐隐作痛起来。
“我估计我们暂时出不去。”她沉声道。
孔茗愣了,有些不解:“为什么?”
“我怀疑我们进入了怪物的场,只有找到怪物才能知道出去的办法。”黎昭回她,随后又领着对方来回走了好几次,和之前在马路上一样,拐了好几个弯,但依旧没有找到出口。
黎昭想起当时,她觉得不对劲,但后座的“孔茗”一说话,她们就立刻找到了村子入口。
“怎么会…”孔茗低声喃喃,随后抬起头,“我会帮你的,我们得尽快出去。”
“好。”
两人一拍即合,随即打着手电在树林里找起来。
“要找的人和我长得一样是吗?”孔茗忽然问道,声音在静谧的黑夜里显得异常清晰。
黎昭“恩”了一声,忽然,草丛耸动,她猛地将孔茗拉到身后,转过身去。
一只黑猫窜了出来,与之而来的是一阵浓密的大雾。
这雾灰沉沉的,还渗着丝丝凉意。
隐约间,黎昭再次听到了“孔茗”的声音,“给你一个重来的机会,你会怎么做呢?”
黎昭皱起眉头,挥舞着手臂,想要将眼前的迷雾挥散。
“你在废话什么?”黎昭有意激怒她,希望对方出来和她对峙,而非再牵扯孔茗。
只听声音轻笑道:“你,你们,永远无法接受死亡。”
“这注定了你们…必将再次失败。”
话音一落,大雾散去。
她转身再看,身后的孔茗已不见踪影,徒留几个脚印印在泥土里。
“该死。”黎昭忍不住骂了一句,这“孔茗”把人带去哪里了?
不敢再耽搁,黎昭顺着脚印追去。
另一边,与黎昭分散的孔茗踉跄着被带到了森林某处,她咳了几下,缓过神来,眉头皱得更深。
这是什么地方?她得立刻找到黎昭会和。
忽然,一道圆形的白光扫过,孔茗眼睛一亮。
是黎昭,刚刚黎昭也用过手电,不仅如此,她还听见了黎昭的声音。
“…这树怎么长得这么快?”
是她!
她想着,步伐越发快起来,很快就靠近了声音发出的地方。
等等,孔茗愣在原地。
不远处,满脸愤怒的女人站在尸体中央,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那些尸体,分明都是自己的朋友。巨大的痛苦几乎将她淹没,在她看来,是自己相信了坏人,才导致了朋友们的殒命。
如果自己能警觉一些,是不是就能阻止这一切?
孔茗没有去想为什么朋友出现在这里,她颤抖着身子,原本给她带来温暖的外套,此刻却仿佛失去了所有的温度,只剩下凉凉的寒意渗透进她的肌肤。
“黎昭…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