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第 50 章
    直到天光微亮,林昭昭才被丁二七唤醒,他的声音轻柔,本是晨间温存时刻,可话语中却难盖紧迫:“有一支二十余人的小队,正往客栈靠近,领队的人虽然夜行衣蒙面,但幻身不幻魂,我认得出来,领队的是蔷薇楼的罥娘。”

    该来的总归是要来的,此刻即将天明,正是众人熟睡的时刻,为了防备可能的敌袭,昨夜林昭昭乃是合衣而睡,此刻听了丁二七的话,她立时翻身下床,拿过寻凤剑,叩响了徐遥的房门。

    门才敲响,徐遥便立刻开了房门,看他这一身装扮,想来也同林昭昭一般,一整夜严阵以待,情况紧急,徐遥也没与林昭昭纠结她是从何处得来的消息,立刻将众人唤醒。

    “梅尊,今夜入住的镇抚官共十三人,其中包括指挥使陆鸣筝在内,属下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在他们的食水中掺入招魂引,各屋落了灯后,就再未见有何动静,想必他们在睡梦中毒发,如今已是废人了,这样瓮中捉鳖的局面,小的几个足以应对,不必劳您大驾。”

    蔷薇楼主子座下四大首尊,分别以梅兰竹菊为号,这个梅尊便是蔷薇楼罥娘,菊尊瑶红经过青羊谷一战,受老谷主拼死一搏,如今只剩下了半条命,今夜劫杀镇抚司,事关重大,否则主上也不会命罥娘亲自坐镇。

    “镇抚司指挥使陆鸣筝,那可不是个好相与的主儿,我们杀了他的信使在前,如果他今夜仍不设防,哪里还当得起他御座前活阎王的称号,就凭你们几个,恐怕还拿不下他。”罥娘坐在马上,低头看着马前客栈中的小二,他本就是蔷薇楼一早便埋伏在镇抚司进京路上的暗钉。

    “刺杀朝廷命官,还是皇帝最宝贝的镇抚司指挥使,若是一击不中,那就是灭九族的大罪,今夜务必将事情做得漂亮,不留一个活口。”

    随着罥娘一声令下,蔷薇楼的死士纷纷亮出兵器,冲向了这间小小的客栈。

    客栈内,一楼厅里还亮着微弱的一盏烛火,守店的小二正在柜台前打盹,死士们闯入的那一刻,一抹寒光从他颈间闪过,他还未来得及发出声响,颈间的鲜血便喷涌而出,他死前圆睁的双眼里,映着的是一个个手持利刃的身影。

    可就在此时,原本漆黑一片的客栈二层数枚袖箭齐发,镇抚司的袖箭淬了剧毒,为首的几个人不防,就这么死在了暗器之下。

    “小心!”

    罥娘的声音响起,不同于她在楼内的千回百转,此声厉喝,惊醒了正向二楼冲锋的死士,果然镇抚司的人早有防备,那些掺了招魂引的食水,没让他们着了道,此刻他们正潜藏在暗处反击。

    今夜能参与刺杀的,必定是高手中的高手,方才他们掉以轻心,才中了镇抚司的暗器,如今他们回过神来,再躲在暗处放冷箭已是无用。

    “杀!”

    徐遥一马当先,从客栈二楼飞身而下,与死士战在一起,其余众人紧随其后,客栈并不大,一楼的大堂布满桌椅,难守亦难攻,战况胶着不下,可罥娘却躲过了众人,向二楼而去,今夜她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指挥使陆鸣筝。

    “她来了。”

    林昭昭躲在暗处,冲着丁二七所指的方位连射三箭,镇抚司今夜同样没有将这伙人尽数留下的把握,那林昭昭便只能拖,拖到他们来不及全身而退,给陆鸣筝争取足够多进京的时间。

    袖箭没有中,罥娘的身手,林昭昭当日在蔷薇楼便曾经领教过,瑶红尚且在她之下,区区几枚暗器,又如何能将她性命留下。

    高手过招,气息是藏不住的,罥娘嘴角扯出一点笑意,杀到了林昭昭藏身的拐角处:“陆大人,我可抓到你了。”

    林昭昭没有片刻犹豫,寻凤剑出鞘,踏星步移形换位,将罥娘逼入了死角,罥娘一掌向林昭昭劈来,另一只手却从腰身上抽出软剑,刺向林昭昭腹部,这柄软剑的厉害,从前林昭昭见罥娘与瑶红过招时便曾经见识过,她早有防备,寻凤剑与其短兵相接,又各自挣开。

    自从那日丁二七的记忆被逐渐唤醒,朝晖剑法在他心里便一日清晰过一日,既然林昭昭不愿他夺舍,那他便尽力让林昭昭手上的剑锋,展现出更大的威力。

    “昭昭,抱元守一,谋定后动。”

    楼内烛火尽灭,只有天边微微一缕天光,剑动时,一切都看不真切,一盘杀局,攻与守都在方寸之间,若是太过紧绷,只顾着对手的一举一动,那难免落了下乘,朝晖剑法的精髓,从来在攻不在守,林昭昭需要冷静下来,找寻对手的破绽。

    罥娘的身法与她的软剑一般,柔若无骨,却能以毒蛇般难消难解的纠缠,将对手绞杀在她的彀中。林昭昭如果顺着她的身法去拆招,反而会受她左右,被她越缠越紧,所以此刻,她需要的反而是抽身退步。

    “脚踏鬼宿,取其命宫。”

    战场之上,一步走错,就是生死攸关,可林昭昭没有,也不会犹豫,踏星步踩鬼宿,以腰为弓,一剑照罥娘的命宫刺去,这一击虽然未中,可罥娘艰难躲闪,也就露了破绽。

    “踏牛斗,攻其肋下三寸。”

    林昭昭上前两步,躲过罥娘的一击,剑锋直刺进她的肋下,这一剑,已是见了血光了。

    罥娘斜靠在二层的围栏上,指尖抚过自己的伤口:“陆大人可真是不懂什么叫做怜香惜玉啊。”

    林昭昭没有与她多废话,乘胜追击,她靠着丁二七的指点,与罥娘一战看似占据上风,可两个人实力上的差距是客观的事实,林昭昭如今瞒得了一时,可是再打下去,早晚露出破绽,让罥娘看穿她并非陆鸣筝。

    受了伤的罥娘不仅未见颓势,反而被这一点血光激发了她的凶性,林昭昭能感觉到,她比之前更加亢奋,也更加激进,她的软剑,几次险些缠上林昭昭的脖颈。

    “她的身法你比不过,可在内功上她不如你,既明派的内功心法,以厚积薄发见长,我方才看了一眼,楼下是镇抚司的人占着上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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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道你的内力不比你师父,你若运行内功,走向全盛状态,最多也只能撑半柱香的功夫,咱们就争这半柱香的时间,只要拿下了罥娘,他们群龙无首,镇抚司的人胜算便能高出不少。”

    丁二七的话只说了一半,若是半柱香后,林昭昭仍不能取胜,那便只剩下一个办法,就算是逃不脱黑白无常的捉拿,他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林昭昭去死。

    只是这一来,终于摸到线索的前尘往事,也许就再也没有得见天日的机会了,但也不打紧,过去的已经过去,而林昭昭才是他的现在和将来,丁二七与陆鸣筝不同,他没有难以抉择的舍与不舍,要他看着林昭昭送命,他做不到。

    丁二七说得不错,纵然现在调动全部的内力,也只能撑半柱香的功夫,可若是与罥娘这么继续缠斗下去,局面对她只会越来越不利。

    林昭昭闭上了眼睛,默念既明派心诀,将剑横在自己的身前,就在罥娘攻上来的那一刻,林昭昭挣开了双眼,寻凤剑从前在陆鸣筝手上,是神鬼莫测的夺命剑,可如今在林昭昭手上,它的器形、它的锋芒仿佛都不再重要,大象无形,无论是朝晖剑还是寻凤剑,只要林昭昭用的是朝晖剑法,那它便能力破万钧。

    罥娘也敏锐地感觉到了林昭昭此刻的不同,她的每一步都走得更稳,也不再小心试探,而是以强力,破一切技法。

    “你不是陆鸣筝,你是谁?!”

    剑法就是心法,剑意就是心意,镇抚司指挥使九曲回肠,手上的剑招怎么可能如此直白,如此蛮横,罥娘扛下林昭昭一击,余波将她手腕处震得发麻,转眼间又是数击连下,罥娘的肩上又添一道血痕。

    林昭昭没有答罥娘的话,她能感受到自己体内的内力正在飞速流逝,若是不能速战速决,再过片刻,她就会彻底脱力。

    可身为蔷薇楼四尊之首,罥娘又岂是那么好对付的?这几招过后,罥娘更加断定,眼前的人不是陆鸣筝,而今的江湖上,还没听说过哪个后起之秀能与她战力相当的,林昭昭攻得越急,罥娘便越是不遂她的意,短期内数倍提升战力的功法,江湖中流传着不少,但是这些功法都有一个相同的弊病,透支的虚空,那之后便是难以承受的反噬。

    所以罥娘不急,她不再贸然进攻,而是以其诡谲的身法,游走在林昭昭的四周,她身上的伤痕越来越多,可这些皮肉上的外伤,她本就不以为意,不管眼前的这个人是不是陆鸣筝,今夜这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她已经越玩越上心了。

    丁二七看得出来,林昭昭已是强弩之末了,他们只有最后一击的机会。

    “林昭昭,金乌西坠。”

    这是朝晖剑的剑招,林昭昭的最后一击,就如落日的一点余晖,虽绚烂夺目,但也耗尽所有余力,这一剑刺穿了罥娘的左肩,可也让她避开了要害,林昭昭再难支撑,脱力向后倒下。

    丁二七跪下身来,靠在林昭昭的身边:“昭昭,你做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