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反抗
    “什么?!”

    谢雪阳惊呼,怎么那么突然?

    慕晋随一边给她解释,一边收拾东西道:“今天下午收到的消息,老爷子一直没什么毛病,年纪大了,也可能受了我姐姐突然病危的刺激,今天下午就不行了,还没等医生过来,就直接走了。”

    谢雪阳稳住声音,小心问道:“多大年纪?你别太难过。”

    “九十二。”

    慕晋随随即又缓和了面皮,奇怪道:“我难过什么?我才不难过,我跟他一点感情都没有。”

    谢雪阳直接把行李箱带着了,因为慕晋随说要在老宅住一段时间。

    此刻,她穿着一条黑色的连衣裙,裙子中扣一直扣到顶,头发挽起来,配合白皙的皮肤,看起来典雅又端庄。

    慕晋随开车带着她前往老宅,现在是最忙的时候,他作为慕家长孙,凡事都要他出面,可他却硬挤了时间过来接谢雪阳。

    下车时,谢雪阳忍不住向他问道:“你家里人去世,这么私密的事情,我以什么身份参与呢?”

    “你女朋友?是不是有点不太合适?”

    慕晋随面上没什么表情,似乎漫不经心,也似乎不以为意,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长臂一伸,捞过了她的手。

    “别想那么多。”

    等人大跨步迈出去后,谢雪阳才感觉手上多了点东西。

    她抬起来一看,手指中指上挂了个戒指。

    是个蓝宝石戒指,造型古朴华贵,一圈白钻衬托着中央的蓝宝石,蓝得像大海的眼睛。

    她很惊讶,中指带戒指,好像是——订婚的意思吧。

    谢雪阳快步追上他,发现他的中指上也戴了个明显是一对的戒指。

    再一抬头,慕晋随的耳朵红到简直要滴出血来。

    ————

    这还是谢雪阳第一次来到慕家老宅。

    在寸土寸金的北城,以她的想象力,很难想象到有一座占地面积如此庞大,简直要胜过庄园的住宅。

    古朴的外表,雕梁画栋的内里,简直连最精致的景区都比不过。

    恕她没有见识,每走一步,谢雪阳就要提醒自己一下,这里不是景点,也不是电视剧布景,这是慕家的私宅。

    今天刚刚发丧,明天应该才是正场,谢雪阳本以为不会有太多人,没想到里面的人一点儿都不少。

    进了内宅,慕晋随就时时刻刻牵着她了。

    每经过一个人,他就会给她介绍:“这是我表叔。”

    “这是我三爷。”

    “这是我姑姐。”

    好家伙,全是慕家的宗亲。

    谢雪阳只会笑,跟着喊一下人,再挺直了胸膛接受每个人的审视。

    所有人都在看到她手上的戒指时,目光微微一窒,面上显露出不可思议来。

    谢雪阳搞不懂为什么。

    慕晋随带着她径直走向灵堂,还没进去,她就遇见了大病未愈的慕姐姐。

    慕姐姐脸上难掩憔悴,被旁人扶着,见到她后,先是笑起来,招呼道:“小随去接的你?”

    谢雪阳喊了声姐姐,又点点头。

    慕姐姐拿出长辈的架势,把她拉近几分,悄声叮嘱道:“我们家和别家不太一样,宗亲多一些,你别太害怕。”

    “本来你第一次进家肯定要隆重些,但计划赶不上变化。小随妈妈在里头呢,明天我们父亲也会回来,你见面了就正常接触,别想太多,也别吓到,只要你跟小随两个人好好的就行了。”

    嗯?

    谢雪阳懵了第二次。

    这嘱咐怎么有点不寻常啊。

    被慕姐姐这么一搞,她也开始紧张起来。

    不一会儿,慕晋随和一个女人相携出来,女人年过五十,面上却没有任何老态,精致的面容上仍保有年轻时风华绝代的影子。

    让初见的人情不自禁惊呼:好美。

    谢雪阳见了她,霎时明白慕晋随那张睥睨四方的脸是继承谁的了。

    慕晋随开口介绍:“雪阳,这是我妈妈。”

    谢雪阳乖乖低了点头,脸上挂起她最纯真、最真挚的笑:“阿姨您好。”

    荣夫人点了点头,并未多发一语。

    只是转头叮嘱慕晋随道:“前院客人来那么多,下榻安排好了吗?还有,明天社会各界名流都会前来悼唁,你给我全程在场,听见没有?”

    说完这话,荣夫人盛气凌人地扫了眼慕姐姐,她只比慕姐姐大十来岁,然后意有所指地补充:“你姐姐病了,你得挑起事儿来,前些年在外头浪我没管你,现在还不懂事吗?”

    慕晋随不接话,只越过她,拉住谢雪阳,带她进了灵堂祭拜。

    ————

    一大清早,谢雪阳就被一阵风风火火的脚步声吵醒。

    她转过身来,发现慕晋随早起来了。等她洗漱好出门,正好撞见一个个子很高,头发焦黄,满脸络腮胡子的男人。

    男人皮肤松弛,能从眉毛和发根处看见点点银丝,看上去应该六十来岁了。

    今天是丧期,所有人都穿得暗色,只有这个男人,穿了身醒目的黄。

    这老头打扮前卫,一边上下打量谢雪阳,一边往头上戴了顶鸭舌帽,脚上还踩着双锃光瓦亮的皮靴。

    谢雪阳谨慎地回视着他,还没想好该如何打招呼,对方却在扫见她手上的戒指后,率先一步认出她的身份——

    “我儿子的老婆?我儿媳妇?”

    “小随这孩子什么时候结婚了!也没人通知我回国……”

    谢雪阳顷刻间明白了,这是慕晋随的爹,那个被他称为神经病的爹。

    她拧了拧眉,看起来好像的确有点不正常。

    “叔叔您好。”

    反正礼貌总没有错。

    男人听见她讲话,更加兴奋起来,抱着胳膊就要靠近:“littlegirl,你叫什么名字?应该叫爸爸而不是叔叔youknow?”

    谢雪阳正不知所措间,慕晋随从天而降,一下子将她解救,冲着男人质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慕晋随把谢雪阳护在了身后。

    男人漫不经心道:“今天早上啊,我刚下飞机。小崽子,见到你爹都不打声招呼了?”

    慕晋随连理都不想理他,直接把谢雪阳拉走了。

    慕晋随走得飞快,好像在躲避什么妖怪一样。

    他边走边道:“以后看见他了不用理他,当空气就行了,跟你说话你也可以装没听见。”

    谢雪阳奇怪:“他是你亲爸吧?”

    慕晋随一低头,按了按她的头顶:“从生物学角度是。”

    她还没来得及疑惑为何慕晋随会这么说,包括昨天慕姐姐的告诫也是,可上午正场时发生的事,让她瞬间明白了原因。

    上午,前来悼唁的人排起了长队。

    慕家老宅门前各色豪车停得满满当当,来来往往的人中,不少人是经常在电视上新闻里瞧见过的熟面孔。

    慕晋随站在棺木旁,来一个鲜花的人,他就要对着对方回一个礼。

    今天他穿了身极度板正的黑色中山装,黑发黑眼,凌厉的眉眼在严肃的神情下,显得格外出尘。

    还特别贵气,一看就知是金砖玉砌的世家公子。

    他弯腰向来客鞠躬的时候,挺拔的肩背弯下去,衬得一双腿又长又直,格外俏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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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雪阳站在他身侧,还没分神欣赏太久,突然被吓了一大跳。

    慕老爹直接在灵堂里撒起了泼。

    他一边把来悼唁的人送的花给砸碎,一边一脚踹在了棺木上——

    “你这个老不死的东西可终于死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谢雪阳惊地跳了起来,圣水被他一挥胳膊扬到了地上,里面的水撒了一地,还有些许溅在了谢雪阳的裙摆上。

    刚要进来鲜花的两个客人吓了一跳,外边院子里也有不少人在探头探脑。

    慕晋随直接眼疾手快给那两个客人请了出去,“嘭”地一声关上了大门。

    板正严肃的大堂里,门一关上,任何阳光都透不进来,只剩下原本灰暗的顶灯在散发着孤寂的光辉。

    慕老爹还在持续发疯。

    他一边手不停地鼓捣着灵场里的布置,一边嘴里骂骂咧咧:“老东西,老天爷真不长眼,让你活了那么久,啧啧啧。”

    “人家都说你是人民企业家,是什么什么标杆,我呸!”

    “你也配!你个人面兽心的玩意儿,连自己的孩子都下得去手去残害……”

    说着说着,似乎觉得不够解恨,慕老爹直接将手伸进了冰棺中。

    因为需要悼唁,还没到封棺的时候,慕爷爷直接躺在冰棺中的。

    慕老爹想把他胸口的徽章拿掉。

    还没碰触到,慕晋随一把将他的手扬开了。

    “够了吧?”

    他压低了声音质问。

    慕老爹显然不敢相信居然有人敢拦他,扬手就要扇慕晋随。

    慕晋随连躲都没躲,直接握住了他的手腕。

    “你居然——你居然敢!”

    似乎格外不可置信,慕老爹的脸都气红了。

    “还当我是小孩子呢?”

    慕晋随比他高了一个头,直接低了头靠近他,威胁道:“要撒泼回英国撒去,慕家不是你一个人的家,要丢人也不是只丢你一个人的脸!”

    “我给你买票,你下午就回去!”

    慕老爹火气更胜,慕爷爷死了,居然还有人想治他!

    他气地用脚去踹慕晋随的腿,使劲儿挣脱也挣不开慕晋随的手——

    “我当初就应该把你丢在布拉格!”

    “——不对,我就应该把你掐死!你这个大逆不道的小畜生……”

    说着说着,他使劲儿往慕晋随膝弯一踹,直接把慕晋随踹地跪在了地上。

    慕晋随毕竟不能真的动手打他,到底是自己亲爹,慕老爹直接双手按在他肩膀上,将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慕晋随肩头上。

    慕晋随想挣开站起来,慕老爹就拿慕爷爷压他:“不是你强调不能丢人吗?那我教训我儿子有什么不对的?你不是我生的?你不姓慕?”

    “当着你爷爷的面,你敢忤逆我?”

    他持续加重力道,直到把慕晋随压地头也抬不起来——

    “几年不见翅膀硬了啊,知道反抗了。我当初怎么治你的你忘了吗?嗯?”

    这老混蛋从骨子里渗透出来坏水,他狞笑着,从旁边捞过另外一瓶没有倒掉的圣水,举到慕晋随头顶,就要兜头浇下来——

    谢雪阳拿着一旁慕爷爷生前使用过的拐杖,趁没人注意她,高高举起,对着慕老爹的后背,使劲儿敲了一闷棍。

    “嘭!”肉与肉结合,似乎从旁边也听到了内脏在胸腔里震颤的动感。

    慕老爹一下子倒在了地上,半天缓不过来神。

    慕晋随还在发懵,谢雪阳眼疾手快,一把拉起他的手,带着他从后门夺门而出——

    逃离了这鬼怪似的环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