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令牌
    风雪鸢见到叶玄明,恨不得立马扑过去。

    平日里,叶玄明要处理两国医馆的大小事宜,还要云游四海拜访名医,与风雪鸢见面的机会是少之又少。她们祖孙俩上一次见面,已是五年前的事。

    五年前,叶玄明南下滇宁郡寻访古滇医士,途径泰康,在东三里庄上小住了半月。与五年前想比,叶玄明的身上仿佛又添了一抹风霜,岁月在眼角眉梢处沉淀而堆起一道道褶皱,半生刀光剑影激起的扬尘正渐渐落在他深邃的眼眸上。

    他看向风雪鸢,眼里露出微微笑意。

    这样的一位江湖侠士,即便年过花甲,他的故事依然在大齐南风两国边境的茶馆酒肆间广为流传。什么孤身夜闯宁侯府解救被霸村妇,什么千里单骑送药救墉王,什么力排众议促停战和谈开互市先例,一桩桩一件件,既充满了快意恩仇的江湖色彩,又充满了尔虞我诈的血雨腥风。

    依着规矩,风雪鸢乖乖地跟在顺帝的身后,看着他们寒暄恭维,眼里不自觉中已经噙满了泪水。此刻她恨不得顺帝等人立即消失,在这山清水秀之间,只有她和阿公两个人。

    随后,叶玄明和叶广白引着众人来到了常春堂,大齐元帝与太子亓凌风从前厅迎了出来。

    风雪鸢的目光落在了元帝身后一身藏青长衫的亓凌风身上。

    互相介绍之后,叶玄明开口说道:“就让小辈们四处玩玩吧,咱们三个老家伙叙叙旧。”

    林伯和曲蓼严等人留守在殿外,曲萧和随着风雪鸢,与亓凌风一同出了常春堂的院子。

    风雪鸢歪着脑袋看向亓凌风,忍不住问道:“你不是昨晚在街上救我的好心公子吗?你当时留下的竟是假名。”

    亓凌风转身看向风雪鸢,抱拳作揖回道:“在下大齐太子亓凌风,见过南风公主。出门在外,习惯以母姓结交天下朋友,并非有意隐瞒公主,还请公主见谅。公主喊我亓凌风或是高凌风,都可。”

    “南风风雪鸢,见过亓公子。”风雪鸢低眉朝亓凌风福了一福。

    凌风看着站在风雪鸢身后的曲萧和,见他的目光就没从风雪鸢身上移开过,又想起昨晚风雪鸢称他为阿兄,于是眼神里充满了傲慢与不屑,挑眉问道:“这位兄台可就是南风太子风景行?我知南风有位萧太后,风兄可是用她之姓?”

    曲萧和急忙摆了摆手,恭敬地抱拳介绍道:“在下辅国大将军曲蓼严之子曲萧和,小字柏舟,见过大齐太子。我母家乃青阳萧家,顾昨日自称萧柏舟。”

    “曲萧和?”亓凌风立即变了脸色,眼里闪烁着钦慕,抱拳回礼说:“是在下眼拙了。”

    风雪鸢见亓凌风一直盯着曲萧和看,打趣道:“怎么?大齐就没有肤白貌美的儿郎吗?竟让亓公子如此挪不开眼睛?”

    “听说南风太子貌若潘安,没想到南风儿郎个个都这么俊俏。我虽是齐人,但也钦佩曲家满门忠义,萧和兄更是年少有为,十五岁便跟着曲将军征战西雪和东溟,凌风仰慕已久。今日得见,总算没白来。”

    曲萧和羞涩一笑,谦虚地说道:“亓公子过誉了,在下惭愧。”

    风雪鸢见眼前两位儿郎,一个来自南风,一个来自大齐,一个长得清秀,一个长得俊朗,风格迥异。

    “你别看我们南风儿郎长得秀气,未必就不如你们大齐之人英勇善战。你若是与小曲将军比试,还未必是他的对手呢。”

    风雪鸢这话正中亓凌风下怀,他向曲萧和投去期盼的目光,说道;“我自幼便钦佩曲将军,自知不是他的对手,今日若能和他的独子一战,也算了却我一桩心愿。”

    曲萧和看风雪鸢也眼巴巴地望着他,于是微微点头,应道:“请亓公子赐教。”

    常春堂前厅内,顺帝、元帝、叶玄明围坐在榻上,叶广白斟了茶,挨着叶玄明坐了下来。

    顺帝从怀里逃出了昨晚刺客落下的玉佩,放在了叶玄明面前。

    叶玄明拿起那令牌,仔细检查起来。百草堂中持有这种令牌的人不多,而每个令牌上的纹样也是不同。叶玄明看着令牌上的草药纹饰,又凑近闻了闻,上面浸润的药草味与纹样对应无误。

    元帝率先开口说道:“风公子昨夜在阳庭郡遇刺,在下已经听说了。没想到这刺客竟故意留下令牌,意图挑拨百草堂与南风的关系。”

    叶玄明冷笑了一声,将令牌还给了叶广白:“昨日广白才与我说令牌被偷,今日这不就给送回来了。”然后又对顺帝和元帝说,“这贼人,哪怕偷个线人小厮的腰牌也好啊,偷广白的令牌,不知是怎么想的。”

    以叶广白的身份,他是不会把自己的令牌给一个刺客的。

    叶广白收起令牌,起身从随身的香包里取了一片香放进了香炉,随后跪在了叶玄明面前:“义父,百草堂内出了奸细,是徒儿御下不严。”叶玄明低着头,等待这叶玄明发落。

    在顺帝和元帝会面之际,因为他弄丢了令牌,惹得顺帝对百草堂生了嫌隙,可不是什么小事。

    叶玄明冷着脸说道:“事已发生,多说无益。你若能查出奸细,也算将功补过了,我也可给风公子一个交待。”

    叶广白回头看了看窗外渐渐露出云层的日光,对三人说道:“义父,风公子,亓公子,不出一个时辰,此人定会不请自来。”

    叶玄明给顺帝添了茶:“那咱们就继续喝喝茶,叙叙旧,等着那人不请自来。”

    顺帝与元帝面面相觑,不知叶广白葫芦里卖了什么药,叶广白解释道:“我的令牌上有一种五毒散,若是旁人接触到了,遇上阳光直晒,便会浑身溃烂不治而死。本以为昨日这贼人就会现形,可偏偏昨日阴了一整天,这才让他多活到现在。”

    顺帝不禁大惊失色,哆哆嗦嗦地说:“那我……和叶堂主不是也摸了这块令牌吗?”

    “无妨,”叶广白笑着说,“刚才我在这香炉里加了解药,您大可放心。”

    “哦哦……”顺帝吐了一口气,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却又突然大声喊道:“不好!”

    众人看向顺帝,顺帝面如土色指着殿外说:“曲将军他……他也摸了这令牌!”

    叶广白连忙起身走出了前厅,“没事,我去请曲将军进来。”

    顺帝看着香炉里缓缓升起的缕缕白烟,后背一阵发凉,心里后怕不已。若不是今日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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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阳出来的晚一些,此刻他与曲蓼严怕是已经死无完肤了。即便百草堂不是昨夜行刺的主谋,但此等不留后路不计后果的行事做派,又不臣服于南风与大齐任何一方,足以让顺帝忌惮。

    院外,曲萧和与亓凌风交手了十几个回合。虽然只是儿郎间的比试,但二人都很认真地拼尽全力。

    亓凌风作为大齐太子,自然不肯输给南风的武将。曲萧和在风雪鸢面前,更是使出浑身解数想要表现一番。

    风雪鸢看着二人精彩的打斗,很是畅快,这样赏心悦目的场面可不是日日都能看到的。她在长廊下找了一个阴凉的地方坐下,从怀里掏出随身带着的点心,边看边吃了起来。

    曲萧和与亓凌风的身手难分上下,若不是几名寨子里的村民抬着一个满身溃烂的人来找叶玄明求救,这场比试怕是到午膳时也分不出胜负。

    叶广白听见外面来人禀报,嘴角勾起一抹阴狠的冷笑,缓缓开口:“人来了。”

    众人起身来到了院中,看到了躺在担架上的寨民,那人脸上的皮肤也已经溃烂。叶玄明上前辨认了许久才认出他是后厨负责收拾柴火的邢五。

    邢五嘴里的皮肤也没有一处好地儿,连话也说不清楚了,只能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

    众人还未来得及问其究竟,只听“唰”的一声,叶广白拔出身旁曲蓼严的佩剑,一剑刺穿了邢五的喉咙。

    “啊—”风雪鸢惊叫一声。

    亓凌风刚想用身体遮挡住这血腥的一幕,风雪鸢就转身扑到了曲萧和的怀里,曲萧和连忙捂住了她的眼睛。

    林伯见那人中的是五毒散,便知其中缘由不浅,厉声说道:“广白!事情尚未问清楚,你怎就一剑灭了口?”

    顺帝颤抖着指着担架上的那人:“是啊,这…这人受了谁的指使,是否还有同伙,都…还没问出来呢!”

    叶广白将剑恭恭敬敬地还给了曲蓼严,解释道:“义父,林伯,风公子,莫要怪广白冲动。只是这五毒散发作,甚是痛苦,他虽偷窃令牌背叛义父,但徒儿不忍见他被折磨而死。况且他已无法说话,问不出什么来了。”

    五毒散不发作还好,一旦发作,便没有了解救之法。

    这几年,叶玄明的身体大不如前,百草堂的各项事宜都是叶广白在打理。他从小被叶玄明收养,打理百草堂期间从未有过什么差池。林伯便不再说话。

    叶玄明摆了摆手,招呼几人将邢五的尸首抬走,又转身看向风雪鸢,关切地问道:“鸢儿,你没事吧?”

    众人看向风雪鸢,曲萧和慌忙松开捂着风雪鸢眼睛的手。

    风雪鸢摇了摇头,上一次她见这么血腥的场面还是在祭祀大典后曲蓼严斩杀黄骠马的时候。

    “没事,我就是晕血,看见血有些恶心想吐。”

    亓凌风听闻,从腰上摘下来一个香包,递到了风雪鸢鼻下,“这是我母后做的香囊,她成日礼佛,便用了檀香,你闻下这个味道,刚好可祛血腥之气。”

    “多谢亓公子。”风雪鸢接过那香囊,缕缕檀香入鼻,逐渐驱散了周围的血腥,她一抬头,正好撞上了亓凌风殷切炽热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