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民为何要杀死他们?”叶玄明讲得不清不楚,风雪鸢听得一头雾水。
这也不能怪叶玄明含糊其辞,只是因为这段回忆实在是不忍卒读。
叶玄明从提篮里拿出一块手帕,擦拭起了程朝颜的墓碑,继续说道:“那时我们住在城外的湖东村,村里民风淳朴,村民们偶尔有个病痛,都会来找我们拿药。可后来通缉令一出,村民们认为是因为我们通敌,才致使战乱不止,带来了灾祸。他们两个妇人,带着五个孩子,被十几个手拿木棍铁锹的村民团团围住。”叶玄明双眼通红,声音也有些哽咽,“画扇和柏仁有些功夫在身上,是她们死死地拖住村民,朝颜和几个孩子才逃了出来。”
“湖东村?”风雪鸢眉头一皱,心生疑惑,“我记得来时在阳庭郡外看舆图时,并未看到有湖东村啊?”
人世间的事情阴错阳差,总是没有话本里写的那么快意恩仇。叶玄明缓缓闭上双眼,沉痛地说道:“湖东村…被灭族了。”
风雪鸢瞪大眼睛望着叶玄明:“为何?”
“村民们将画扇和柏仁的尸身交给官府,想求得官府的庇护。但官府要她们妇人和孩子的尸体做什么,官府从始至终要的是我和林伯的人头而已。他们将画扇与柏仁的尸体,挂在阳庭郡城门口,想引我们前去。朝颜和当时大齐的皇后是闺中旧友,她派了人,与我们一起,将尸体抢了回来。官府以为是村民帮助了我们,因此大怒,派兵踏平了湖东村。”
听完百草堂的往事,风雪鸢沉默了良久。虽然湖东村的村民忘恩负义与虎谋皮,害死了林夫人和叶柏仁,但湖东村被灭族,究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还是被叶玄明和林伯所连累,她却一时难以想明白。
她分不清是非对错,甚至开始怀疑百草堂存在的意义。
“阿公,百草堂夹在大齐和南风中间,看似为两国百姓谋福祉,可是却被两国百姓所不容。阿公,百草堂真的应该存在吗?”
叶玄明平静地说:“当时的百草堂可没有现在这么强大,当年我和林伯只不过在阳庭郡开了个医馆,接纳一些没钱看病的百姓。后来,有一些大齐百姓也来找我们看病,我们便一视同仁。可就是这样,我们被官府定了通敌叛国的罪名,这才遭到了无妄之灾。后来我和林伯依据阳庭山天险,吸引天下不满两国统治的侠义之士,促进两国停战和谈,才逐渐在两国间站稳脚跟。”
叶玄明顿了顿,看向风雪鸢,“鸢儿,你觉得百草堂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风雪鸢默不作声,缓缓摇了摇头。
“那我问你,大齐和南风的百姓究竟有什么差别?百年之前,中原统一,大家同宗同源,一脉相承。可百年之后,有了大齐和南风之分,两国势如水火,为各自利益而不顾他国百姓死活,这样的统治,有何意义?百草堂成立的初心,不过是想抛开所谓的立场,为普通的百姓谋取福祉罢了。这,难道没有意义吗?天下大势,分分合合,只有没有硝烟百姓安乐的故土,才是国,才是家。”
风雪鸢的心里明白了几分,叶玄明是个医者,在他眼里,生命该不分高低贵贱,不分国籍立场,生命就是最纯粹的求生的本能,是自然界生生不息的传承。
“可林夫人和柏仁舅舅死得也太冤了,他们虽死在村民的乱棍之下,可若没有那通缉令……
”太帝以百草堂通敌谋反之罪,通缉叶玄明和林松节,可叶南星却嫁给了太帝的儿子顺帝。风雪鸢捋了捋其中的关系,猛地抬头说道:“那这么说……当年我母妃,嫁给父皇,其实是嫁给了仇人的儿郎?”
叶玄明手中的动作一顿,站定缓缓开口:“鸢儿,顺帝有意维持两国安稳,是个明君。他为百草堂正了名,洗清了百草堂叛国的罪名,这段恩怨该了结了。”
风雪鸢的眼里充满了疑忌,不禁打了个冷颤:“究竟是因为父皇洗清了百草堂的罪名,你猜把母妃嫁给他的,还是因为你把母妃嫁给他,他才洗清你们的罪名的?”
“鸢儿,你的心思太重了,这样只会拖垮你的身子。百草堂占据了阳庭山,地位与往日早已不同,我只想让南星与心爱的儿郎在一起,不被其他恩怨所裹挟。只是没想到,就这样葬送了她的一生……”
风雪鸢借机向叶玄明提出了自己对叶南星之死的怀疑:“阿公,我母妃去世,另有隐情……”
她话还未说完,叶玄明就毫不留情地打断了她:“鸢儿,你母妃为了生育你而死,不是让你活在这个世上为她的恩怨纠缠一辈子的。岫玉已死,吴令启也已死,你为何就是不能忘记过去呢?”
“可有些恩怨就是上辈子带来的,是躲不掉的!”风雪鸢忍不住抬高的声音,语速也变得急促,“你让母妃放下恩怨,可结果呢,她并未像你想象的那样与心爱的儿郎相爱一生。如今你又要让我放下恩怨,难道我就能当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吗?我不像你,可以忘记。”
叶玄明无奈地甩了甩袖子,不知该如何与钻了牛角的风雪鸢争辩,一屁股坐在了碑前的石头上,看着眼前的密密麻麻的坟塚,低沉地说道:“若是不忘,怎么活得下去啊……”
风雪鸢赌气也座了下来,二人谁也不理谁。
过了许久,风雪鸢稍稍冷静了些,她回头看了看叶玄明,骨瘦如柴的脸上上布满了皱纹,一道一道,诉说着岁月长河中的平凡与壮阔。
她的心一揪,转过去过去抱住叶玄明哭着说:“阿公,对不起。我不该那样说。可是你知道我有多羡慕大凤吗,她跟她的阿娘是逃荒来的泰康,差点死在半道上,可即使这样,她还是有阿娘的啊!”
叶玄明转头,对上了风雪鸢闪着泪光的双眸,忍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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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拍了拍她问道:“那你想怎么样?”
风雪鸢眼巴巴地求道:“阿公,我想跟父皇回宫,查明当年母妃难产的真相。”
“你想让我向顺帝开口,带你回宫?”
“阿公,”风雪鸢松开抱住叶玄明的双手,坐直了身子,眼神坚定,“我若是没有非回宫不可的理由,只怕皇后娘娘是不会轻易让我回去的。眼下,有一机会,可让我顺理成章地回宫。”
叶玄明挑眉问:“何事可以让你顺理成章地回宫?”
“我知道大齐元帝欲与南风联姻,我若能去大齐和亲,便可顺理成章回宫待嫁,在出嫁前,我定能查出真相!”
叶玄明“噌”地站起身来,顿时厉声喝道:“不可!亓凌风已有婚约,你若嫁到大齐王室为妃,与你母妃当年有何两样?你母妃与顺帝两情相悦,尚且不得善终,这些日子下来,你觉得亓凌风对你可有情谊?”
风雪鸢也站了起来,眼里闪着急切的火花,脸颊也憋得通红,辩驳道:“正是因为父皇钟情母妃,所以母妃在南风后宫才处处树敌。可亓凌风他眼里只有那个静姝郡主,我若嫁入大齐东宫,不过是个独守空房无宠的妃妾,没有人会在意我的!”
“鸢儿!你才十七岁!何苦要嫁给一个不爱你的人一辈子独守空房?你正是大好的年纪有大把的时光,你该去看看不同的山川湖海,去体会不同的人文风情,去感悟人生,而不是将自己从一个皇宫嫁到另一个皇宫,为了十几年前的一个未必存在的真相,而把自己给困住。”
风雪鸢的眼泪噙着泪水,跪在了叶玄明眼前。
“阿公,我知道这些年,我和柴婆在泰康能平安生活,离不开你的暗中保护和帮助。我若可以放下一切,我何尝不想像你说的那样,走遍大江南北,体验不同生活。可我做不到,这些年,人人说我是不祥之人,一切天灾人祸都能算到我头上,连着我母妃也要受我的连累,被人说三道四,她的牌位也因死无全尸不能供奉在皇陵。我若能放下这些,我岂非枉为人子!”
叶玄明沉着脸,在墓前站立良久,才开口说:“鸢儿,你是个有情有义的孩子,阿公为你骄傲。但阿公不能看着你为了查你母妃的事,搭上自己的一辈子。”思索了片刻,叶玄明扶起了风雪鸢,“这样吧,阿公会想办法让顺帝退掉与大齐的联姻,还会安排人进南风皇宫调查当年之事,但你,还是跟柴婆在宫外,方便林伯照顾你们,也好让我这个半截入土之人安心啊……”
叶玄明快离开的时候,又对着叶南星的衣冠冢,说:“南星,鸢儿这次离开,与我们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了,你要保佑她在南风事事平安,才不枉你拼死生下她。”
风雪鸢听了这话,知道叶玄明还是在说给自己听,“阿公,你放心吧,我定会保护好自己,不让你和母妃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