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宴上,风雪鸢的兴致不高,面对着一桌子鸡鸭鱼肉,也没动几筷,只敷衍地笑着,恭维着。
顺帝和元帝推杯换盏,二人的这次会谈也将随着正月的结束而接近尾声。
曲萧和与亓凌风也互相敬着酒,自那日醉酒长谈后,二人倒是有了惺惺相惜之情。正是意气风发的少年之时,能得一知己,也是人生幸事。
周遭觥筹交错,鼓乐齐鸣,风雪鸢只觉得的脑子里一片混沌。与亓凌风的婚事,回宫的事,叶南星难产的事,一件件都扰得她忧思烦乱。
虽然叶玄明答应她推掉婚事,另派人进宫,但一切尘埃未定,她的心总是悬着的。
好不容易挨到了宴席结束,众人渐渐散去,风雪鸢看着眼前杯盘狼藉,只感觉曲终人散,盛筵难再,无限悲凉。
外面“噼里啪啦”的爆竹声响起,何叶和柳华笑着跑了进来,说曲萧和与亓凌风正在放爆竹。可风雪鸢没有兴致,让何叶和柳华凑热闹去了,自己则回雪茶阁,拿了叶广白给她的箫,顺着山路来到了山腰间,俯瞰着寨子里人们阖家团聚、围炉而坐,孩童放着爆竹,老人剪着窗花。
风雪鸢拿起箫,坐在半山腰的石头上,吹起了柴婆教她唱过的阳庭歌谣。
“芳草萋萋,绿波满汀。我心向之,庭山之南。孤灯客亭,霜飞红叶。梨云梦暖,渭水之北……”
箫声凄凉婉转,与檐下红彤彤的水晶灯笼,跳跃的爆竹火光,围炉而坐团圆守岁的雪夜,格格不入。
“除夕之夜,雪鸢公主何故独自吹箫如此凄凉啊?”身后声音传来,打断了风雪鸢的箫声。
风雪鸢放下萧,回头看那说话之人:“除夕之夜,亓公子何故独自上山而来?”
亓凌风缓缓走到风雪鸢身边,跟她一块望着山下的寨子,装模作样地说:“本公子正放爆竹呢,但有一缕箫声凄凄惨惨戚戚,很是煞风景,便来看看是谁如此可怜。”
风雪鸢苦笑道:“辞旧迎新之夜,扫了亓公子的兴,实在抱歉。只是这阖家团圆之夜,我有些思念亡母罢了。”
亓凌风在风雪鸢身旁坐了下来,温声说道:“我记得叶妃娘娘,丧生于一场大火吧。”
“大火只是为了掩盖真相罢了。一场大火,烧的什么都不剩,我母妃的魂魄都不曾到过我的梦中……”风雪鸢的眼眸映着雪与灯,闪着冰冷的光芒。
亓凌风看着风雪鸢没有了往日的笑靥与活泼,眼睛一转,问道:“你知道火凤凰的故事吗?”
“上古神兽?”风雪鸢不明所以。
“相传春秋时期,楚国有乌龙作恶,暴雨成灾,百姓苦不堪言。楚国国君得知凤凰山上有一只神鸟,名叫火凤凰,便派人去请火凤凰除掉乌龙。火凤凰与乌龙大战了七七四十九天,难分胜负。火凤凰只得燃烧自己,与乌龙一同化为灰烬,楚国方雨过天晴。”
风雪鸢懵懂地眨了眨眼,不知道他究竟想说什么。
亓凌风的嘴角向上一弯,露出一个尴尬地笑容:“听起来有些牵强,我是想说,你母妃就如那火凤凰,牺牲了自己,来换取你的一生。所以你要好好地替她看她未看的风景,替她过她未过的太平盛世。”
“替她看她未看的风景,替她过她未过的太平盛世……”风雪鸢喃喃地重复道。
亓凌风的眼睛里映着月光,给予了风雪鸢极大的温柔与力量。
风雪鸢从亓凌风的眼眸里恍了神,连忙转了头,说道:“谢谢你安慰我,亓公子。你是大齐的太子,你母后是大齐的皇后,你自是无比尊贵没有受过一丝苦的。你应该跟我们嫡公主一样,她自小便被视为南风的祥瑞,父皇对她比对太子还要上心。”
“虽然我的苦与你相比不足为道,但人人皆有苦衷,我猜你所说的嫡公主,也并非过的神仙生活吧。”
风雪鸢脸上溢出了笑容:“也是,林伯也常这样说。我就过好自己的生活就好了,在皇陵的这些年,我起码自由得很。”
亓凌风的上扬嘴角渐渐平息,感慨道:“自由,便是世间最难得的了。心不禁,得自在。”
风雪鸢见亓凌风面露愁容,问道:“亓公子,你难道也有烦心事吗?”
亓凌风深知,眼前的这个英气妩媚、古灵精怪的小女郎,若只是百草堂堂主的外孙女,他定能与她约定山盟海誓。可她偏偏是邻国的公主,出了百草堂,她便不会与自己又任何的联系。
阳庭山冬日的晚风吹得眼睛发酸,亓凌风抽了一下鼻子,转头说:“我当然也有烦心事了,我又不是神仙。”
“可以跟我说说啊。哦不,你以后就可以跟你的太子妃说了。”风雪鸢低下了头,“静姝郡主,一听便知是个温婉娴淑的世家小姐。”
“静姝郡主……”亓凌风欲言又止,心里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皆化作一缕难以言说的失落与无奈顺着他远眺的目光飘走,“静姝郡主她温柔体贴,端庄大方,未来将是我大齐母仪天下之人。”
风雪鸢咬着嘴唇微微笑了笑。一阵风吹过她的眼睛,她转过头望着山下,眨了眨眼,两颗泪珠滑落了下来。
“我听闻南风儿郎温柔俊美,日后雪鸢公主也定能找到相守一生之人。”
风雪鸢悄悄抹掉了下巴上的泪珠,强颜欢笑着回头说道:“那就多谢亓公子吉言了。”
亓凌风起身说道:“时辰不早了,我先回去了,雪鸢公主你也早些回去吧。”
风雪鸢明白亓凌风想避嫌,所以不与她一同回去,于是应道:“嗯,我在这再坐一会就回去了。”
亓凌风往山路旁的密林深处看了一眼,微微点了点头,独自一人下了山。
那密林的暗处,曲萧和正静静地看着二人。
亓凌风本不欲上山走这一遭的,与风雪鸢见面,他的心里也备受煎熬。可刚才在山下,曲萧和听到山上传来箫声,便想让他来与风雪鸢好好道个别。
亓凌风以为他对风雪鸢冷漠、逃避,对他们二人都好,可此时此刻,他倒是有些感谢曲萧和把他硬拉了上来。
他渐渐明白,哪怕是将人推开,也能有不伤人的方法。冷漠与逃避才是最伤人心的方式。
山下的寨子里,叶广白扶着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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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醉酒的叶玄明回到了常春堂的内室。
叶广白打了热水,帮叶玄明退去了鞋袜,正俯身蹲下时,叶玄明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亲力亲为。
热气从叶玄明的足下慢慢上升,渐渐驱散了他的酒气,他舒展了一下筋骨,开口说道:“广白,今晚宴会之上,你可看出了顺帝对鸢儿和亓凌风的态度?”
叶广白倒了茶水递上,站在一旁,分析道:“南风地处南方平原丘陵,四季如春,土地肥沃,若论财力,南风该在大齐之上。但齐人尚武,战马优良,铁矿丰富,若论武力,大齐远远高于南风。眼下元帝欲意联姻,维持两国和平,顺帝自然是慷然应允。”
叶玄明抬眼看着叶广白,那眼神似乎要看穿他一般,问道:“那你可听说,亓凌风已有婚约?”
叶广白看出了叶玄明的不情愿,劝说道:“听说了,义父。咱们虽保持中立,但到底与大齐的关系更近些,鸢儿若能嫁到大齐,可比在南风受苦强多了啊……”
叶玄明变了脸色,语气低沉:“我百草堂的孩子,绝不能为人妾室。今日在南星的坟前,我让鸢儿做了选择,是嫁给亓凌风与百草堂断绝关系,还是留在泰康皇陵由我再派人去查南星的事。她选择了后者。”
叶广白眼前一亮,“义父,您终于愿查当年之事了?”叶广白看着叶玄明铁青的脸,才发觉自己表现地过于欣喜,脸上的表情逐渐凝固。
“我就知道,鸢儿她能想出借联姻回宫这种迂回的招数,背后定有人出谋划策。我只是没想到,把她往火坑里推的人,竟是她的舅舅!她与亓凌风的种种传言,也是你安排人在府里散播的吧?”
叶玄明眼明心亮,百草堂能存活这么多年,都亏了他细心谋划。
叶广白的心思被叶玄明看穿,默默低下了头,只听叶玄明舒缓了语气继续说道:“我知道你对南星的死一直耿耿于怀,但你不该利用鸢儿去查。”
“义父,”叶广白蹲下身子,抬头望着叶玄明,委屈地分辨道:“南星是鸢儿的亲生母亲,即便没有我,她也是铁了心要一查到底的。是孩儿一时糊涂,见鸢儿来求我助她回宫,便心软出了坏主意,义父莫要因此气坏了身子啊。”
叶玄明虽没有再斥责叶广白,但眼神依旧犀利,“现在你们如愿了,只希望到时候查出真相来,你们能承受得住所带来的后果!”
叶广白心里暗自得意,但依然有些不放心叶玄明的安排。若说这世上除了他以外,他还能放心让谁去查叶南星的事,那便只有风雪鸢了。
于是他低头皱眉思索了片刻,还是劝叶玄明说:“义父,鸢儿今年已经十七了,她是南风正儿八经的正二品琉璃公主,总不能一直住在宫外吧……日后鸢儿总是要嫁人的。”
叶玄明白了一眼叶广白,反问道:“你都年逾四十了,也未见你娶亲,怎么鸢儿就非要嫁人不可?”
“鸢儿她……”叶广白支支吾吾,喉结微动,“鸢儿她毕竟是个女郎,您想让她一辈子自由自在,养着她护着她,可顺帝呢,怎能允许皇家的公主老死闺中,岂非惹人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