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周然微微抬眼，眼神平静如水。
空气瞬间凝固。
“我真的不知道……也，也不相信调查局内部有内鬼……”林允熙道。
这几个字在周然嘴里再简单不过，但他语气里的每一个字都像是锋利的刃，冷冷地切入空气。飞行器内，灯光微弱，氛围瞬间变得沉重。
“你现在知道了。”周然淡淡说。
沈颜眉头紧蹙，像是对这个突如其来的指控无法理解：“这不可能。我们的防御系统经过多层审查，任何污染物都不可能渗透进来。
周然的脸上没什么情绪，耸了耸肩。
林允熙冷哼了一声：“你又在胡说八道吧？如果真的有内鬼，那今天的行动怎么可能顺利进行？”
“顺利？”周然轻笑一声，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像是在等待什么。他悠然地靠回椅背，似乎对自己扔出的这个'炸弹'并不急着让它爆炸，
“林警督，不如你先仔细想想，今天行动真的顺利吗？如果那一箭，真的射中伊瑟尔，结果会怎么样？”
沈颜推了推眼镜，沉稳开口：“射中伊瑟尔，我们会控制住他，削弱他的能力，然后……”
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思索更好的答案。
林允熙则干脆利落地接过话头：“然后我们会慢慢研究他的弱点，最终杀死他！”
“你确定你能杀了他？”周然的目光中带着些许讽刺，“他的基因评级等级，至少是B级以上。”
林允熙一愣，眼中明显露出一丝犹豫，她不服气地扬起下巴：
“目前来说的确不能，但给我时间，我可以慢慢杀死他，没有什么污染是无懈可击的。”
“慢慢杀死他……”周然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些，目光沉下来，
“你真的以为，靠困住他，就能找到他的弱点？困住他并不意味着胜利，反而是你们陷入了一个更深的陷阱。”
沈颜的眉头逐渐紧皱，目光中透出一丝警觉：“你是说，伊瑟尔从来没有被真正削弱？这只是表象？”
“没错。”周然轻轻颔首，“弧刃序列的确强大，但它只是在物理意义上困住了伊瑟尔，对他本质的力量根本没有削弱。”
毕竟，周然想到，伊瑟尔在和自己脑中对话时，有的只是自己为他挡箭的惊讶，而不是挫败的恼怒。
“今天的行动，的确从一开始就太顺利了……顺利到，有人掌控了你们的每一步。”
林允熙的眉头紧锁，脸色变得有些阴沉，她盯着周然，声音中带着明显的抗拒：“你怎么知道？你凭什么这么肯定。”
“因为我比你们更了解伊瑟尔。”周然眯起笑眼，道，“他不可能那么轻易被困住，如果今天伊瑟尔真的留在那里，受苦的只会是你们——你们会成为他的猎物。”
沈颜缓缓吸了一口气，低声说：“那伊瑟尔自己知道这些吗？他知道被困住后，局势会变成怎样？”
周然轻笑了一下，目光深邃，意味深长道：“我觉得他知道。或者说，他在被弧刃序列击中的瞬间，完善了这个计划。他放弃剧烈反抗，故意让你们误以为得手，但实际目的，是要你们放松警惕。”
“放松警惕？”
“没错。”
周然的眼神变得锐利，看了她俩一眼，“他知道现出真身，你们就会动用弧刃序列，而弧刃序列一开始就暴露在内鬼的监控下。”
周然轻轻考向椅背，双手交叠在膝，神情淡淡，
“污染物想要的，是逼你们动用弧刃序列，看看它的威力，试探你们的极限。”
沈颜和林允熙同时陷入沉默。两人对视一眼，似乎开始意识到某些问题的严重性。
沈颜摘下眼镜，脸色逐渐变得严肃：“如果是这样的话……你的意思是，弧刃序列的一切行动，早就被污染物监控了？”
“正是。”周然轻声回答，“今天的行动不过是对弧刃序列的测试。无论如何，伊瑟尔不会失败，对他来说，困住他的只是暂时的束缚，而真正的威胁，早已潜伏在你们身边了。”
飞行器内的气氛紧张得令人窒息。林允熙和沈颜的脸色都不太好看，眼中的震惊和疑虑混合在一起。
“对方唯一没有预料到的，是我会挡下这一箭。”
周然的语气从头到尾没有变化，但却扎进了他们的心里。
沈颜终于打破了沉默，声音低沉得可怕：“那你呢……你为什么知道这些？”
周然缓缓抬起眼，目光冷峻：“这就要看你们愿不愿意相信我的提议了。”
他站起身，修长的身形在昏暗的舱内显得挺拔，他的目光逐渐冰冷，最后落在林允熙的眼睛里：
“把我关进你们的监牢，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你们。”
……
三天后，灰熊镇。
哥哥已经失踪三天了。
周谨拖着义肢双腿，沿着雨幕中的街道，捡拾着烟头。
街头霓虹的广告牌，不知疲倦地播报着前几天的新闻，闪烁的光影，在周围破旧的建筑上投向斑驳倒映。屏幕上，变种人女主播端庄地站在屏幕中央，冰冷的声音穿过厚重雨幕：
“昨日，在灰熊镇市区外的零界矿渊，暴发大规模矿工暴动事件。事件源于矿渊劳工的过激行动，导致多名工作人员受伤……”
周谨抬起头。
一辆豪华悬浮车突然停在他身边，车门打开，一个穿着考究西装踏出，鞋底在踩在湿滑地面上，溅起泥水，直接泼在周谨身上。
周谨向前凑了一步，看到男人手中即将熄灭的能量雪茄，眼神不禁亮了一下。
富人们吸剩的烟头，能在底层区却是大家追捧的好货，一个烟头会被成好几只，再卖出去给人抽。
他怯生生地抬手询问：
“老板，请问……你要扔掉这个烟头吗？”
那西装男看也没看周谨一眼，冷哼一声：“滚开！真烦，地底的蟑螂！”
雨水溅了周谨一脸，顺着他苍白的小脸滑下来。
“此次暴动对矿渊造成巨大经济损失，零界矿渊负责方表示，会对肇事劳工进行起诉……”女主播的声音继续传来。
偶尔有路过的行人会抬头望向那闪烁的屏幕，眼中带着习以为常的麻木和疲倦。
周谨默默拖着脚步继续向前走，他知道，暴动绝不会是劳工们的反抗，灰熊镇的矿渊早就被家族企业垄断。但这与他无关，他只是在做他该做的事情，回收垃圾，挣几个小钱过活。
“祁家这些年压榨劳工，发生暴动是迟早的事情。”
前面的巷子口，传来几道低沉的声音。
周谨走得慢，抬眼望去，看到一群半变种人混混聚在狭窄的巷口，他们围城一圈抽着烟闲聊，
“暴动？别傻了！那可是祁家的地方，不会那么简单的。”
另一个人插话:“异常调查局都出动了，肯定是有污染物搅合进来了。”
“诶诶诶，我这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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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的超梦，说不定有最清晰的视角哦？要不要试试最前线的画面？”
旁边一个贩卖超梦的小混混兴奋的举起手里的虚拟装置。
顿时，小混混们口哨声四起。
周谨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抱着回收箱。
“你这小子，怎么又只有这么点？！”为首的人大骂道，一脚踹在了周谨的义肢上，“吃里扒外的废物！”
周谨待在原地。
“愣着干嘛！赶紧继续去捡啊！”
“你们……你们刚才说的矿渊……能告诉我多一点吗？我哥……他可能跟着异常调查局去那边了。”周谨嗫嚅道。
小混混们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发出一阵嘲笑声。
“你哥？”其中一个混混挑起眉头，上下打量着周谨寒酸的打扮，冷笑道，“你这样的捡垃圾的，异常调查局？你可别开玩笑了！”
另一个人附和道：“哈哈，就算你哥在矿渊里，也早就成了超梦里的死亡视角了！买个超梦去看看你哥怎么死的，怎么样？！”
周谨脸色刷地一白，咬紧了下唇：“胡说！我哥哥不会死的！”
这句话让混混们笑的更大声了，一个半变种人眼神阴冷，慢慢靠近，伸手就要抓住周谨身上的回收箱：“你这小鬼，镇静剂带着吧？拿来，给我们点乐子！”
周谨警惕地向后退了一步。
雨水顺着他头发低落，双腿的义肢发出机械的“咔哒”响声。
他知道自己不灵活，但他必须得跑。
“拿来！”
突然，那个变种人猛地伸手抓住他的脖领，想要把他拉过去。
“别碰我！”周谨猛然闪身，盗版义肢在狭窄的巷道里灵活地发力。
他趁机从包围圈中钻了出来，像猎物般飞快逃跑。
“抓住他！别让他跑了！”身后的叫喊声让周谨的心跳如擂鼓般狂跳，他的双腿机械声响越来越大，但他不能逃掉。
他逃过很多次，知道如何利用这片破败的街道。他不停地转弯，跳跃，穿过各式各样的巷子，试图甩掉追逐他的人。
雨水打湿他的全身，透过破旧的衣物渗进皮肤。
终于，他穿过了最后一个巷道，看到家的轮廓就在不远处，他送了一口气，脚步稍稍刚刚放慢了一些。
然而就在这一刻，他猛然撞上了一个人影。
那是一个身形修长的男人，身穿黑色风衣，兜帽低垂，遮住了他的大半张脸。
哗——
周谨一头撞在对方坚硬的胸口上，回收箱从手中掉落在地，周谨随即踉跄后退。
“对不起，对不起……”周谨赶忙道歉，低下头去捡自己的东西。
他的手指刚刚触碰到回收箱的一角，一只修长的手却已经先一步将箱子捡了起来。
周谨抬起头，话语卡在了喉咙里。
兜帽的因影响，周谨看见那张脸，英俊却带着一丝疲惫与冷漠，轮廓深邃，唇线紧抿。
“你……”周谨张了张嘴，他似乎嗅到了风衣下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男人高傲、冰冷，透着一股强大的压迫感，周谨的的呼吸在一瞬间失去了节奏，他只感觉自己像是被对方，强行吸入了一个无尽的深渊。
这一刻，周谨觉得自己的精神仿佛都被震荡了一下，忘记了所有，除了那双眼睛。
一双琥珀色的眼睛。
仿佛是凝固的液体的黄金，在昏暗的雨夜中发出淡淡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