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第29章
    这日傍晚,客船重新起航,距离京城也不过就是几日的光景了。

    徐夫人喜欢“贺七娘”,所以乐见璃娘与她来往,秦夫人被她“荼毒”之后,想着在船上未免无趣,索性也放任了侄女去玩耍,对璃娘三天两日不带着侍女就出门,毫无大家小姐自觉的模样也没什么置喙。

    但眼下马上要到京城,秦夫人就暗示徐夫人得叫女儿收收心思。

    虽然不赞同她对儿女的拘束,把人养的只知道规矩,而灭杀了他们的天性,但徐夫人也知道,家人尚且可以容忍,那些外人却多是只看表面的浮浅之辈,总爱对旁人的举止指指点点。徐夫人不欲璃娘去了京城遭受这些,就把她喊来,让她注意以后出门得带着人。

    璃娘的两个贴身侍女,最终还是没有和她一道上京。

    她们一个已经到了年纪,璃娘早早就承诺了要放她出去嫁人,另一个在商贾之道上颇有天分,一贯是帮璃娘打理嫁妆的。

    徐夫人有心让女儿尝试经营,将来说不定可以接手家里的产业,那么一个忠心能干的手下不可缺少,所以她就做主让那侍女先留在江州,帮璃娘整理她名下的产业。

    现在跟在璃娘身边伺候的是阿蕴,徐夫人对此女的其他方面都挺满意的,唯独不满她的木讷,也别管是真性情还是装出来的模样,主人说了不要跟着,她还真的不跟着啊。有些吩咐要听,有些则不行,这点也要人提点吗?

    只是璃娘很满意她,作为贴身侍女,阿蕴也是合格的,徐夫人才咽下了自己的不满。

    璃娘倒也不是不知道出门得带着人,然而原先是在家里,现在是在船上,都不过是出门走几步路的功夫,她又不是不知事的孩童,一定要有人跟着才好。

    再说了,侍女们都有自己的事情忙活,有时她看阿蕴,犹嫌时间不够的样子,而她有时闲谈入了神,倒是叫人家陪着,挺没这个必要的。

    不过母亲说了,也不是没道理的事情,更不能让秦夫人逮住他们二房的不是,璃娘不欲反驳,只说自己会注意的。

    徐夫人又和她说起今日与秦夫人商谈出的结果,她们入京之后,不会去侍郎府,得先去别的地方。

    “是何地?”

    她们来京城,人生地不熟,一切安排都听秦夫人的,徐夫人自己都没有异议,璃娘就更不会有了。她只是好奇,能让秦夫人改变自己的计划,难道是什么急事?

    既然要璃娘跟着过去,那真相也不可能瞒她了,只是那委实让人羞于启齿,徐夫人目光游移,先问:“你可还记得三房的珍娘?”

    怎么会不记得,璃娘比珍娘小了三岁,少时就是在一块玩耍的,一直到六年前分别,之后才再无交集。

    在璃娘的记忆中,珍娘是个比自己还不爱说话的性子。她总是坐在角落里,看着弟弟妹妹们在一旁玩耍,若是被邀请了,十次里总有八次拒绝,但并不疏于对他们的照顾。

    璃娘也记得,珍娘爱攒眉,一年到头也不见她松快的模样,好像总有事情让她苦身焦思。可这就更奇怪了,在老宅里,什么事情能让她终年不改忧思的模样。

    “虽然多年不曾听闻她的消息,但我怎么会忘记珍娘姐姐。”徐夫人这话就问的很奇怪,“阿娘的意思是说,咱们要去见珍娘姐姐?当年忽然就听说叔叔婶婶送她远嫁了,去了何地我们都不知道,原来是嫁来了京城。”

    徐夫人看着女儿,哪怕已经嫁做人妇,又面对过那样可怕的枕边人,璃娘的心性却还是纯净如琉璃。

    那她若是知道珍娘如今的处境……徐夫人长叹一声,终于还是说了:“是啊,她就在京城,不过,不能说她是嫁来的。”

    最后这几个字,话音轻得如同将要消失在疾风中的灰烬,却在璃娘心头重重地落下一锤,惊得她猛地站了起来,哆嗦着说:“阿娘这是何意?”

    尽管自己不曾参与三房的妄念,但那时知情却没有阻止,后来还帮着送了金银过去,哪有脸面说自己是无辜的呢。此刻,徐夫人竟不敢和璃娘对视。

    璃娘眼前一黑。她不是天真听不懂暗示的年纪了,自然知道徐夫人话里的意思,难道珍娘这六年来,竟然顶着个妾室甚至……外室的名头,居住在某人的府邸里吗?

    “阿娘!”璃娘越想越慌,“珍娘她当真?究竟为什么会这样啊?昔年送嫁,三叔三婶那般欢喜,怎么会是这样的结果?那可是他们的亲女儿啊!”

    为人父母,璃娘的爹娘全然是为女儿考虑,为此失了名声也甘之如饴,三房夫妻怎能把亲女儿推进火坑,还尤其自满?

    可说着,璃娘忽然就想了起来,曾经几房一起居住在老宅,后来她们家迁居兴县,三房别府另居,六年前老宅的热闹,似乎就是随着珍娘的离开而消失。

    璃娘不禁打了个寒颤,喃喃重复道:“那可是他们的亲骨肉,缘何能做出这样丧心病狂的事?”

    这事其他的长辈们都知晓,他们之中,谁是阻拦不成,谁是顺其自然呢?

    “我知道你心中难忍,但说再多,也是于事无补了。”徐夫人声音艰涩,“所幸珍娘也算是熬过来了,未来如何尚未可知,指不定是条好路,也不需要咱们在这里提前给她嚎丧。”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数,珍娘摊上了那对父母,是命不好,然而将来的路,还是得她自己走下去,别的不说,拿了他们二房这么多的钱财,砸也能砸出一个名分来吧。而且现在都能送帖子邀请家人一聚,也许是个好兆头。

    “我不想懂这些。”璃娘颓然坐下,“阿娘,那太可怕了。”

    血脉相连的亲人,一夕之间变了嘴脸,让人怎么接受?

    徐夫人赶忙拥住了她,安慰道:“不想懂便不懂,咱们家的人是绝对不会生出那种想法的,哪怕是你有这个心,我也不准。”

    过了一会儿,徐夫人又嘱咐道:“珍娘如今住在京城的玉竹别院,等船到了,我们就先去看看她,到时候你跟着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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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的一概不需要管。还有就是,那别院的主人,你且不要去探寻,记得自己是受邀过去拜访的客人便好,别的事情有娘在,有你大伯母在,莫怕。”

    “知道了。”

    “你那贺表妹也得一道过去。她才是个什么都不知的无辜人,等去了别院,她就交给你看顾了。”

    “好。”

    璃娘最后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房间,她大概耗费了整整一日的功夫,才勉强找回了自己的心神,有了余力去和戚颖说这个消息。

    “我也要去?”戚颖看着璃娘,颇为不解,“这份邀请是给璃娘你们的吧,带着我这个客居的外人过去也行吗?”

    璃娘勉强笑了笑,说:“你我都是表姐表妹相称了,你现在和我说你是外人,倒是出去问问有谁信啊。”

    “二表姐,你身体不舒服吗?脸色好苍白啊。”戚颖担忧地上前一步拉着她的手腕,手指不动神色地搭在她的脉上,“你的手也很冰,莫非是昨日着凉了?”

    看脉象,倒是没什么大碍,但璃娘确实精神不太好的样子,这段时日还是头一回见。

    璃娘摇摇头,道:“只是昨日没有休息好,看来我对京城有些水土不服呢。”

    这还没下船,怎么就知道是水土不服了,璃娘心中明显藏着事,还是一件令她心神不宁又不能说给别人听的大事。

    戚颖在心里记着。璃娘不愿说,她不会追问,尤其是自己眼下还用着贺槿的身份。不过,要是将来璃娘需要帮助,她一定会找机会出手。

    多日来,戚颖受璃娘照顾颇多,这也是她的回报。

    或许是心里有事,又或许真的觉得身体不舒服了,璃娘今日也没有留下,走时还问戚颖要走了贺槿,说是秦夫人安排了,有些规矩得提前和随行的丫鬟们道明。

    哎,其实就是担心她们小门小户来的,不知道京城人家的规矩,未免丢了吴家的面子嘛,借着教丫鬟的机会,教姑娘呢。

    贺槿跟着去了,倒也没有去太久,回来的时候却皱着眉,满脸不解的神色。

    戚颖给她倒好了水,随口道:“怎么了?侍郎府的规矩很麻烦?”

    “喊我过去,说的倒不是侍郎府的规矩。”贺槿坐下,接过那杯子,一口就喝了半杯。润了喉,才说,“你还记得方才璃娘有说过我们要去哪里见那位珍娘吗?”

    今日璃娘过来,拢共也没说几句话,戚颖记得很清楚,她只说到了京城先不回侍郎府,而是要跟着秦夫人一道过去看望珍娘,至于地点是没有说的。

    “怎么,你过去听说了是要去哪里?”

    “那倒也没有。但是周嬷嬷教给我的那些规矩,我竟然觉得比秦夫人御下还要严苛了。”贺槿想了想措辞,“就是那种感觉,要你行走坐卧,统统都得局限在某个范围内,丝毫不能出格。秦夫人都只是要求不堕了吴家的体面欸,哪有规定的这么详细的,还是要求客人如此,难道咱们要去皇宫大内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