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待客,自然要以客人的体验感受为先,才有那句“宾至如归”,倘若都做不到竭诚相待,只想着自家的规矩,而不考虑他人,谁又愿意上他们家去做客?
世人也有懒散者,也有律己者,可也得看时候,纵使是家里规矩大的人家,也少有管束到客人身上去的,不然岂不是得罪人?图什么呀?
何况这都不是对方派人来指指点点、说教规矩,而是还未到地方,秦夫人就紧张地主动提了,让周氏给丫鬟们仔细叮嘱,又让丫鬟们好生看顾姑娘,简直是想要要把规矩套在人身上了。
秦夫人这样反常,尤其让人好奇,让人想要知道她会这样做的原因。
贺槿一边跟着周氏学规矩,一边在心里琢磨起来,认为秦夫人并非是担忧小辈的礼数不周全,叫人看了吴家的笑话,所以急急忙忙要给她们上课。
她是惧怕。
堂堂吏部侍郎的夫人,受侄女邀请上门做客,却要惧怕因礼数不周而带来的某些后果,可见她们即将要去的人家地位之高,远在吴侍郎之上,他们吴家绝对得罪不起,于是连一点失礼都不敢有,也是要约束小辈们不要闯祸。
那位珍娘身在这样的地方,说句难听的,是可以让吴家自满的,毕竟在这世上,有什么能比血缘关系更牢靠的存在,姻亲带来下一代的血脉相连,而血脉相连者,天然就是同一阵营,天然享受着血缘和人脉带来的好处。
但珍娘没能成为吴家自豪的对象,而是成了个不可说的存在,俨然也是有问题的。
皇宫大内之说,倒是贺槿的玩笑话,因为以吴侍郎的地位,他的家眷还不够格出入皇宫。
“只是今日璃娘的脸色实在是难看,只不过一日光景,就让她变成这样,可见今日她得知了什么不得了的真相。”
戚颖一叹,欲言又止,可一双眼睛和贺槿对上,就明白了两人心中都明白的事情。
吴家三房的珍娘,眼下的身份应当不怎么光彩。
也就是因为这个,三房夫妻在吴家很不受待见,至于珍娘,在吴家是个想也想不得、提也提不得的人,秦夫人甚至也为她的处境揪心——起码表面如此——一旦提及了珍娘的事情,就连秦夫人都面露感伤。
“也不知道到了那天会是个什么情形。”
还不知道杨骕会采取什么办法让她们平安脱离吴家,京城也都还没到呢,在这个节骨眼上横生枝节,谁都不愿见到,然而以她们的身份,又委实没有说“不”的权力。
抵达京城那日也是个好天气,万里晴空蔚蓝无云,飞鸟经过的痕迹尤其清晰,有些自南往北,有些向东,有些向西,飞得自由散漫。
吴家这一行人也算是人多的,客船停靠在渡口前,船主特意过来问候了一声,说是安排他们先下后下都可,秦夫人选了后下。
等吴家的人下船,侍郎府的人赶忙迎了上来,大管家和二管家都出现在此地,谁敢说吴侍郎不重视夫人?然而秦夫人心里知道,他重视的不过是今日的邀约。
但不管心里怎么想,该去还是得去,就听秦夫人安排,吴文珃是男子,不用去玉竹别院,桂氏和吴平留下来,一个照看少爷,一个和大管家一起,接收从江州带回来的一应行李物件,并回侍郎府安排给二房和表小姐居住的院落。
这事早在秦夫人派人回来的时候就一并带了口信,侍郎府自然不可能临到头才开始准备,大管家就说:“夫人吩咐过的,咱们不敢怠慢,院子早就收拾好了,只等着几位主子入住。若有些不知几位习惯而错漏了的,吩咐一声,老奴也能马上安排妥当。”
“你办事的能力我是放心的,不过是过问一句。”秦夫人颔首,又说,“也莫忘了吩咐厨房,我是听说了他们那群人本事高架子大,你且听好了,平日就算了,我敬本事人,可二房和表小姐都要在家里住下,倘若叫我知道他们有分毫怠慢,我一定不轻饶。”
大管家连连应是。
训过了这个十年来不曾见过几面的大管家,彰显过自己身为正室夫人在吴家绝对的掌家权后,秦夫人才带着已经换好衣裳的女眷们坐上了先前就安排好的马车,一路往京郊驶去。
秦夫人带着玥娘坐一辆马车,徐夫人自然和璃娘一起,再捎上了戚颖这个假扮的贺表小姐,贺槿则和璃娘的贴身侍女阿蕴一起坐在外面的车门边。
因为璃娘不常带着阿蕴出门,是以贺槿和她也不怎么熟络,阿蕴深谙多说多错的道理,在外面也是沉默寡言的,这倒也合了贺槿的想法,不需要与交流,她就可以一路不动神色地观察路线。
也不是担心吴家把她们给卖了,所以要抓紧记下来时的路,想来秦夫人也不至于如此。但自从心中对珍娘的去处有了一点猜测,再看秦夫人万分谨慎的态度,她就觉得多准备一些还是没错的。
戚颖深以为然,然而她现在是“贺七娘”,只能安安静静地坐在车里,连撩起帘子往外看的举动都被徐夫人轻斥,要她不要在这个时候惹了秦夫人的嫌,她哪还能做什么,只能由贺槿一人承担了。
这一路往京郊走了没多远,能见到远处几座矮山的样子渐渐清晰,山体浓绿,隐约可见建筑的一角飞檐。
此行的目的地玉竹别院听说就是依山而建,能在寸土寸金的京城拥有这样一座山林别院,此人的身份一定极贵。
常有人说在京城里,掉下来一片瓦都能砸倒三四个贵胄,可想拥有如玉竹别院这样的产业,家世不够高的人只能是奢望。
到了地方,众人跟着秦夫人下了马车,除了玥娘依旧天真无邪,还能对别院本身产生好奇,其他人都肉眼可见的变得肃穆。
周氏上前给门房递了帖子,不多时,门就开了,自里面走出一行人来,为首的一女子约莫三十出头,身着锦衣,未饰珠玉,仅在发上簪了一支碧玉簪子,然而这支簪子就足可以抵过千金。
“两位夫人和几位姑娘都到了呀,那快些进来吧。”她自称是玉竹别院的管事,前来给她们带路。
秦夫人和徐夫人的眸色都深了些许,不是为这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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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事如贵妇人一般的打扮和随意的作态而感到冒犯,而是那簪子的模样令人感到熟悉,分明就是徐夫人往年收拾出来,经由大房送到珍娘手中的财物之一!
珍娘的东西怎么会在一个管事身上?这人不会不知道东西的来历,却这样堂而皇之地戴在身上,再来招待吴家人,莫非是下马威?
论身份,徐夫人不过一介商贾之妻,论辈分,二房当然在大房之下,在这里,徐夫人只能在秦夫人之后,也不敢胡乱开口说些什么,只能默默地看着她。
可秦夫人也拿不准这阵仗是个什么意思,只好先当作没瞧见,打算等见到了珍娘再问问她的处境究竟如何。
她就微笑应下:“受邀前来,劳烦管事了。”
徐夫人在心里一叹,为她们的卑微。
女管事生了一张福圆的脸,皮肤白皙,笑起来的时候双目未眯,唇边还带着一颗酒窝,颇为亲和,倒是把她方才一出现带来的凌人之气冲散了不少。
她道:“夫人客气了。几位随我来吧。”
步入玉竹别院,可用上一个词:豁然开朗。
从那门口进来,首先是一面雕刻着鲤鱼跃龙门图样的影壁,栩栩如生,仿佛那壮硕的鲤鱼真的要跃出来,直入天际,化身龙王。
绕过影壁,随着女管事的脚步,走过长长的连廊,手边就是一处巨大的花园,部分造景竟然能看出江南园林的风味,而诸如其他花草树木,又多是外面罕见的奇珍品种。
吴家也有个精心养护的花园,是罗老太君曾经的心头好,于是几个儿媳妇也不可避免地要学一些花草知识,好让老太太聊天问起的时候,自己不至于干噎在那里。秦夫人则是京城人士,见多识广。
但此刻见了这样瑰丽奇妙的花园,秦夫人都有些说不上话来,心中的忌惮不免也更深了些。
戚颖和贺槿一路跟在后面,对玉竹别院的模样也是惊异的,市井出身的小儿女心里不约而同地想着:这得花多少钱啊?
她们也没错过两位夫人的脸色。
别院没有谁家的标识,不管是秦夫人还是女管事,都刻意没有提及,但显然两位夫人都知道此地主人是谁,并为此战战兢兢,不敢走错一步。
直到女管事带着她们来到一处院落,称这是珍娘的居所。戚颖动了动鼻子,有药汤的味道从里面飘来,显然其他人也都闻到了。
等进去了,气味更加浓郁,吴家的人包括戚颖和贺槿都面露忧色,女管事还面色不改。
她一路将她们领到寝房外,道:“两位夫人,珍夫人早早就盼着与你们相见,然而不巧,她近来染了病症,倒不是什么大病,只是大夫说不能见风,有些麻烦。本来今日之约可以改期,然而等待委实叫人难熬,因病不让见亲人,更是显得咱们家无情了些,所以还是请了你们过来,只是就得劳烦你们隔着房门叙谈了。”
这门口早已经摆好了桌椅,旁边等候着的婢女拿出了长伞,取出了果盘、糕点和热茶,就这样无声地请她们落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