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第 32 章
    可这想法在心里一过,岂不是把珍娘也骂进去了,秦夫人又慌忙生出了对她的愧疚。

    虽然不曾从头参与珍娘的人生,但秦夫人也是看着她长大的,平日里说说三房也就罢了,哪能不知道珍娘是个好姑娘,简直是错投了胎,污浊血肉里生出的纯良的花朵。

    奈何珍娘的命不好,摊上那一对父母,自小的精心培养竟然是为了一朝送女入他人后院,何其荒唐。

    可偏偏家里没谁瞧出来端倪,竟然让三房两口子做成了,他们还沾沾自喜,称吴家的将来全系珍娘一人身上,张口狂言要全家配合,未来才能一同走上青云道。

    当时吴侍郎已经是侍郎了,哪里需要用这样的手段来稳固仕途,得知侄女的事也是双目一黑,但事已至此,挽回无用,只能一条道走绝了,吴三却奸诈地捞了一个小官就撒手不管,只等着吃别人给他弄来的现成的好处。

    他们生了女儿,只为牺牲她讨要好处,全然不顾骨肉亲情,还是二房赚来钱财,大房在京照应,才不至于断了和珍娘的联系。

    秦夫人知道的多,本应最体谅珍娘的苦楚,方才心中一通骂,却是在揭珍娘的伤疤了,真是不该,罪过罪过。

    不过也可见珍娘的处境仍旧不明朗,她一人在玉竹别院苦熬六年,也没能光明正大地走出这座别院,而一个女管事都能在她的院子里对她的家人行此无礼之举,委实让秦夫人痛恨吴家的渺小。

    可不论心里怎样想,她能做的,也不过是强笑着说一句:“管事莫要说玩笑话,我家这几个姑娘与管事见过的美人相比,当然只是凡庸之貌,可不敢说她们漂亮,免得她们当了真,出去张狂了。”

    女管事听了就笑,张口欲说,却听珍娘轻唤:“翠阿姐。”

    听着珍娘的声音,她有一瞬敛了笑容,但眨眼又是那样虚假的笑靥,柔声问道:“我在呢,珍夫人有什么吩咐?”

    只听珍娘轻咳了几声,喘过气来,说:“我的这些妹妹们年岁还小,多年不见我,也是头一回来别院,你可别把她们吓着了。”

    “珍夫人把我说成了个豺狼虎豹似的,我却是不依啊。”

    “没有这个意思,只是当年一见翠阿姐这样的人物,我亦看呆了去,我这几个妹妹们自江州来,见了翠阿姐,又如何不能称为‘见世面’呢。且放过她们吧。”

    女管事含笑望着秦夫人一行人,目光流连在那几个年轻姑娘身上,终于还是给了珍娘面子,说:“那你们接着叙旧吧。夫人刚才介绍到这位贺姑娘,珍夫人没见过,珍夫人既然不曾见过,想来一定有很多话想问吧。”

    “翠阿姐又来打趣我了。”说多了话,珍娘又咳了两声,“这位贺表妹从前应当没来过家里吧?可惜今日不凑巧,咱们不能亲见,不知你是何方人氏,要来寻人,怎么自己冒冒失失就出门了?”

    秦夫人扭头看着戚颖,戚颖镇定道:“江州蔚县,贺氏七娘。家母于去年年底病故后,家中便只剩我一人,我那未婚夫婿侥幸过了殿试,正在京中等候分派,我便想着来寻他。只是出门了才发现,是我想的太过简单,北上一路,路途遥远,以我的能力恐有危险,就厚着脸皮来寻亲戚的帮助了。幸而秦夫人很是乐于助我,吴家的其他人一路上也都对我照顾有加。”

    这个小姑娘自来时就进退有度,很是讨喜,哪怕是跟着来了这陌生的地方,也能稳住心态,说出这样一番得体的话来,让秦夫人心里很是满意,也就不再看她。

    “是这样啊,抱歉,提及你的伤心事了。”珍娘的声音低落下去,“你说还有未婚夫在京城,想来一定等你等的久了,倒是我这边起先没有说清楚,还叫你绕路来了一趟,见到我这窘态。”

    她顿了顿,对秦夫人说:“大伯母,珍娘邀请你们过来,本意是想见见亲人,消解我的寂寞,请你们原谅我的自私。眼下我这不能见人,倒让你们在外头苦等,不若叫妹妹们先回去吧,日后等我好了,再寻机会一叙。”

    秦夫人不明所以,总觉得珍娘这话好似有理,可她们才来不久就要送客,又突然了些,方才听过贺七娘的话,她并不觉得说错了什么啊。

    徐夫人倒是觉得正好,这破地方,多一刻她都不乐意女儿待,还不赶紧回去,早早忘记今日的经历才是最好。

    不等她们回复,女管事招手喊来了人,说:“几位姑娘赶路乏了,快快送她们回家去。”

    又对两位夫人说:“我安排人一路护送,两位夫人不必担心。”

    吴家也有仆役等在别院外,马车也是自家的,京城治安一向不错,她们两个倒是不担心。

    三个姑娘惶然起身,璃娘走在前头,戚颖护在后头,一路被别院的婢女裹挟着出了门,送上马车就转头回京,半点多余的话都没有。

    “这究竟是什么个事啊。”

    璃娘长叹一声,来玉竹别院之前,她已经做好了准备,却远不及亲眼看见、亲身经历来的震撼。

    这就是珍娘六年来生活的地方吗?好压抑,好痛苦,人在那里都不像个人了,女管事打量她们的目光,就像在看一件物品。

    玥娘听到璃娘的声音,才似缓过神来,泪珠止不住地往下流,但又说不出自己为什么害怕为什么哭。璃娘赶忙把她搂在怀里安慰。

    她们三人中,只有戚颖最为冷静,说:“马车里可有准备安神香?快点上一支,让她好好睡一觉,醒了回家了就不怕了。哎,大人的事情,孩子就别多想了。”

    璃娘想说,玥娘也十多岁了,早不能被称为“孩子”,可是要她骤然接触到这样的世界也委实残忍了些,那还不如把她当成孩子安慰。

    “表妹,今日这事……”

    “表姐,你亦不要多想了,也安心睡一觉吧,我守着你们。”她坐在门口的位置,脊背挺立像是一柄剑,很能给人安心感。

    几个丫鬟也纷纷表示要主子安心休息,马上就能回侍郎府了。

    秦夫人和徐夫人还留在玉竹别院,还有珍娘,还有今后的日子亦不知要如何是好,初至京城就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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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了这样残忍的真相,哪能让璃娘安心。

    不过多日来她都没睡好过,此刻点了安神香,怀里还有玥娘,又或者真的在戚颖身上寻到了安全,璃娘也渐渐垂落了双眸,靠着厢壁浅眠起来。

    戚颖小声吩咐丫鬟们照顾好了,自己则掀开帘子,坐到了车架上,和贺槿对视一眼,两人都心情凝重。

    旁边还有吴家的人,她和贺槿不能明着说什么,就伸手出来在手心写字。

    贺槿写:玉。主。谁。

    意思是问戚颖,认为玉竹别院背后的主人会是谁。

    如此豪奢,又能让吴家这样谨小慎微,一般的王公贵族还不够格。

    皇宫大内没有吴姓宫妃或者女官,杨骕曾经提及朝廷派系之争,天子膝下有成年的三个儿子。

    戚颖闭了闭眼,她以前见过的,无非是山匪劫道,江湖人不惧血腥,可若是卷入到争夺皇位的纷争中去,人死如吹灰,那该是怎样的腥风血雨。

    还有她身上背负的秘密也不简单,或许就是……

    戚颖在贺槿手心写:未明。不究。早离。

    吴家搭上了谁的船,她们不知道,也最好不要去探究,尽早离开才是正理。贺槿也深以为然。

    那厢玉竹别院,珍娘让小辈们都走了,只留两位知情的长辈在,却一时没有出声。

    她们两人就想,难道是珍娘有什么密语要说?可是这个女管事还不见要走的意思,依旧是笑眯眯地杵在一旁。

    徐夫人没忍住唤道:“珍娘可是有话要嘱咐?”

    秦夫人看她一眼,又看了女管事一眼,说:“伯娘在这儿呢,若是有话给家里,尽管说吧。”

    珍娘却先喊了一声:“翠阿姐。”

    因为生病,因为已经说了许多话,珍娘的声音越发细弱,甚至让人觉得她是在哀求。

    秦夫人和徐夫人都不由得看向女管事,就见她脸上的表情犹如猫捉老鼠的耍弄,朝房里回道:“珍夫人,你病了,记得不要打开这间房门唷。”

    珍娘道:“我谨记。”

    女管事就冲着院中两人敷衍地行了个礼,抬步往外走,边走边说:“绫夫人那边有事唤我。真是的,一会儿没人看着,就着急来找了,哎,哪有这样离了我就不行的人。几位先叙旧吧,过会儿我再回来。要是我没回来,找人去喊我也行。”

    她站在此处,根本就没人来找,如何就知道别人有事寻她,生了一对招风耳不成?

    要走就走,偏要说这种话来噎人。

    可珍娘还得说:“多谢翠阿姐。”

    女管事神色自然地应了这句谢,又叮嘱了一遍:“大夫说病人一定不能见风,两位夫人可记住了。”

    哪怕心里有疑虑,有怒火,可她们也不敢用珍娘的性命做赌,说了见不得风,谁也没想过要趁着女管事不在就去开门,竟说的她们是什么人了一般。

    短短一日受的轻蔑,已经足可以覆盖掉秦夫人对江州的厌恶了,可见这个女管事的可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