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的目的达成,就毫不犹豫地离开了,璃娘好似从她的行为里品出了什么,脸色更加苍白。
“我忽然……有些累,表妹,你自己回去歇着吧,待到明日就能与未婚夫团聚了,可得好生养足了精神。”
戚颖拦着她,道:“玥娘睡在你那里,你又去那里睡,倒不如来我的屋子歇一歇吧。”
璃娘摇摇头,勉强扯出个笑来:“我去正房就好,咱们都歇一歇。”
她犹不放心,几乎算是把戚颖推进房,才转身去了正房。
“算了,吴家的秘密,也不是我们需要去探究的。”回到属于自己的房间,虽然也不能说就可以畅所欲言了,但起码可以松一松绷紧的弦,“看来顺利的话,明日就可以离开了。”
戚颖点点头:“本来也说我晚上过去一趟,看看杨兄想了个什么办法出来,我们知道了才好配合,现在倒是方便了,今日他接到消息,明日过来接人,那我晚上过去和他说一说今日发生的事情,免得他以为我们在吴家出了什么意外。”
“只是一日光景,京城不比江州,要不别去了?听闻朝廷把原先已经半废的六扇门重新整合了出来,弄了个麒麟卫,专属皇家,有些似前朝的内卫,很不好惹。”
京城也有宵禁,若是无故夜奔被发现了,说不定小命也不保。
戚颖也不是没来过京城,江湖人最不愿意和官府打交道,然而镖局行走大江南北,又与其他江湖人不太一样,得和衙门打交道,她自然也是知道京城的麒麟卫的。
这麒麟卫,不是像前朝的内卫,而是就是。他们是本朝天子亲卫,直属皇家,除非圣旨有令,不然绝对不会听命于他人。卫队之中,能人辈出,头领非天子心腹不能胜任,是绝对的一把尖刀。
他们所负责的事务也很杂,从维护京城治安,到探查各类大案,但论权力,可以说他们凌驾于所有衙门之上,便是宰相也要退让,不过大体都是为了稳固朝纲,一般的琐事不会出动麒麟卫,若是出动,就一定代表着有人要倒霉了。
“入夜之后,麒麟卫才会与禁军一道在京城中巡视,我不会去惹他们,赶在宵禁之前,我一定回来。”
“如此,天色将暗时,你就得出门了,不然来不及折返。”贺槿马上思考起来,“幸而今日去玉竹别院走了一趟,吴家人的心情都很不好,周氏方才还在暗示璃娘不要去秦夫人面前讨嫌,对我们应当更是不待见了,倒是个不见人的借口。”
有她留下配合,只要戚颖能够顺利折返,应当没有什么大问题。
“好吧,那你此去一定小心。”
这一日果然都没有人来,就是徐夫人回来后也只是问候了一声,之后就闭门谢客了。
等到天色渐暗,外头已经零星点起了灯火,戚颖悄声从后窗翻出房去,绕路到今日已经看好的一个拐角,借着老树的枝叶的遮挡,足尖一点,悄无声息地翻了出去。
这一段路夹在两户人家中间,是个极窄的小巷,巷子里有小门,平时就是供给下人出入,现在入夜,不见一个人影。
戚颖整理好自己的衣裳,神色自然,阔步走了出去。
狭窄的小巷之外,繁华京城映入眼帘。此地乃是天下第一大城,皇宫所在,国脉之始,最是人稠物穰,每日来来往往、去去留留的人数之多,便如漫天的星子,数也数不尽。
戚颖做江湖人的打扮,利落的女侠混迹在人群中,反倒不起眼了。
毕竟她身无兵刃,也没人会刻意盯着一个脸色正常,行迹也正常的人一直看,她就这样顺利地走到杨骕居住的桂枝巷。
这巷子里几乎每户人家都种了桂花,便由此得名,眼下秋时未至,只能见到浓绿成片,一派繁茂之景。
世人爱好兆头,有说“蟾宫折桂”,因此多有学子租住在此,不过考试已经结束,该回家的已经回家去了,只有一些家资颇丰,能供得起京城花销的人,或者是像杨骕一样在等待指派职务的人还住在此处。
一路往里走,没见到几户人家生了炊烟,空荡荡的没多少人,正合戚颖的心意,而她脚步之轻,路过别人家门口也不会被听见。
走到杨骕租住的院落外,戚颖故技重施,借着院中那一株桂花树的遮掩,轻巧地翻过院墙,在落地时甩出一块小石子敲在窗棂上。
杨骕还未睡下,听见声音就马上出来一看,果然是戚颖。
“杨兄。”戚颖和他打了声招呼,“今日可收到了吴家送来的帖子?”
“收到了,我正等着你过来呢。”之前就说好了,到了京城,戚颖会先过来一趟,所以杨骕也不意外她今日会出现,只是——“今日你们去了京郊,可是有什么变故?”
不然吴家怎么会这么主动而着急地过来给他送帖子,那态度简直就是在明说要他赶快把人接走。
按理说,他们这样的人家讲究含蓄和体面,就算是早前说好的只是顺带捎上一程,可亲戚关系放在那里,只为了面子情也不可能到了京城就把人推出门去。
也就只能是她们在京郊发生了什么,以至于有了这样的变故。
“你也瞧见了?”
“本来不放心,远远藏在人群里等你们下船,结果就看见吴家人分做两边,你们的马车往京郊去,不过我一看吴家的女眷也都上了车,就没跟过去。”
他只是过去看一眼,也并没有准备马匹,想跟也跟不上。而且有戚颖在,安全这方面倒是不需要他忧心,那会儿要是着急忙慌地找马跟上,反倒容易被当作是恶人。
“但我回来后不久,吴家的人上门来送帖子,我观他神色古怪,还以为吴家发现了什么,可又想他们按照礼节送了帖子过来,应当不至于对你们不利,这才没急着赶过去。”
吴家着急想让她们离开,半点没有隐瞒,不过仍旧是当作表小姐对待,并无任何失礼之处,想来那人听了周氏的催促,误解了什么,可杨骕是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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钉钉的准官员,他不敢在他面前放肆,所以才弄的语气僵硬,神情奇怪。
“我来也是为了和你说这件事的,今日我们去了玉竹别院,吴家三房的大姑娘就在那里,送了帖子给秦夫人,所以今日她才带着阖府女眷过去赴约。”
杨骕惊讶:“竟然是玉竹别院。”
“嗯?杨兄,你在京城果然知道很多嘛。”戚颖进屋落座,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今日一观玉竹别院,美则美矣,背后却不知吞吃了多少人,是个红颜冢呢。”
“关于这处别院,我也并不知道太多,还是我那个贵胄出身的友人与我提点了一句,那处地皮如今归属在这位的手上。”
他沾水,在桌上写了个“鲁”字。
戚颖眼睛一眯,这个字不是姓氏,而是代表着当今天子的长子鲁王。果然是个花名传遍大江南北的浪荡王爷,竟花了那么大的心力在京郊造别院养美人。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鲁王把人圈做金丝雀,想来只是把这些女子当作玩物看待,所以连个名分都没有。而这些送女过来的人家,看上的是鲁王的权势,只要有了进献的“功劳”,就能捞到好处,谁又会在乎那些姑娘们的命运呢。
原是如此,难怪珍娘在吴家成了个不可说的存在,秦夫人却还连年给她送钱财,徐夫人也能拿这件事当作把柄威胁秦夫人以达成自己的目的。
“吴家的事情,到底与我们没多大的关系,等明日我去吴家把你们接出来,戚姑娘尽可去办自己的事了。”
至于他之前准备的手段,就不必再用,和吴家的关系维持在面子情上,说不定日后还有能帮到戚颖的时候。
“那我就回去了。”快到宵禁的时辰,也该走了。
在她走前,杨骕又喊住了她,道:“戚姑娘,离开吴家之后,请你不要就此消失。或许你认为这样是为了我们的安全着想,我们也确实可能不能帮到你很多,但起码能给你一个安全的落脚地。朋友就是要用的啊。”
戚颖没回身,语气却很认真:“难道有危险也无所谓吗?杨兄,我指的不是对你的危险,而是对贺槿的危险。你这么聪明,对我身上的秘密一定有所猜测了,不然也不会接连提到继位之争。如此,你也敢继续留我吗?”
杨骕也很认真地回道:“如若真是我想的那样,那么说句实话,早在她与你相遇的时候,就已经没法后悔了。而且谁说她带你去吴家,就一定是选了一条安全的路,现在看来,吴家也不简单啊。你们两个,彼此彼此。”
戚颖想,这怎么能算是彼此彼此,两样事的危险程度完全不一样吧。
“算了。”戚颖笑笑,“看来你们两人果真是该进一家门的,这件事情她也好,你也好,翻来覆去的说,你们不烦,我耳朵都要听出茧子来了。”
“那戚姑娘的意思是?”
她玩笑道:“主人有意留客,那我就客随主便咯。只怕你们日后想赶我走,我都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