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湿的海风迎窗而来,碧空如洗,纯粹干净的蓝色像极了动漫里才会有的好天气。
女人双掌撑在窗台上眺望,脖子上挂着的工作牌在身前晃晃悠悠,西装裙的简练明快和她身上的温婉气质完美糅合在一起,连带着盘在脑后的低发髻也显得不那么死板。
苏棠视线投向远处。
残阳斜挂在西边,海平面像一道反着橙光的巨大镜子,波澜壮阔、熠熠生辉。
回来半年,她已经逐渐习惯这里的天气。
欣赏了一阵风景,她拍拍手上的灰站直,随手使劲,将玻璃窗拉上,滑带刺啦几下涩响,她偏头看了眼身后。
偌大的办公室里格子间空空荡荡,只留她和另外一人。
她的工位靠墙又在最外缘,身后就是会议室,门前各放了一树落地盆栽,两棵垂丝海棠就算被她精心照顾,也就才开了两三簇,剩下的全是花苞。
“木若。”苏棠浇完水放下手里的喷壶,抬头问不远处的人,“我得先走了,你还要等他们回来吗?”
女人正在玩手机,看过来时一脸茫然。
“到下班的点啦?光顾着玩手机都忘了!”李木若腾一下站起来,拿起椅背的包,“不等了!那个标根本没开,听说业主方临时撤了方案,改为指定了。”
“啊?!”
苏棠一脸惊讶。
滨州岛原本为传统渔村,这两年政府大力发展旅游业,力争往生态旅游岛转型,听说这次政府‘渔火相传’的招商会引进个资金雄厚的投资方,要在这里建一个4A级度假村,为了拿下投资方下面的总包,不少公司挤破了脑袋想办法。
苏棠也被逼着加了两个月的班,没想到努力一夜之间全部白费。
“指定谁了?之前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不知道。”李木若嘟囔了一句,紧接着又说,“不过既然是指定,那肯定和标书无关,不是我们能左右的事情,老板再生气也怪不到我们头上,加了几个月班,人都要累死了。”
“哎!”她扭扭肩膀看向苏棠,“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按下肩颈,做活动呢,二赠一。”
苏棠摇头。
“不去,‘杜芮’要来了。”
“啊?谁?你朋友?那就一起呗!还能打八折!”
苏棠一脸震惊看着她,张了张口有些无语。
“你没看天气预报吗?我说的、是台风。”
对方愣了一下显然没反应过来,看了眼窗外又一脸无所谓,根本不把这事放心上。
“哎!不用担心,反正每次来也是擦着边就过了!不碍事,都习惯了。”
苏棠还是摇头,她还得去一趟超市买菜。
两人下了楼,李砚已经掐点等在楼下。
李木若挤眉弄眼冲她笑。
“难怪推我,男朋友又来接啦!”
苏棠低头羞涩的笑,没说话。
走到车边,李砚带着笑开车门下来。
“今天还是你来开。”
说完转身习惯性的从车座底下摸出一双平底鞋放到她面前。
丝袜挤脚,她还踩着高跟,勒得脚趾生疼,她不喜欢这种打扮,但公司有着装要求,她必须遵守。
从城区回家开车需要半个小时,诊所里时常忙,李砚怕赶不上来接她,所以催着她考了个驾驶证,但苏棠不敢开,为了给她练胆,这些天都陪着。
中途靠在路边进了趟超市,再往下的路程就远离了城区,苏棠开得还算顺心。
“转弯的时候要稍微晚一点,你刚才有点着急。”
李砚一脸宠溺的看着她笑,他性子温吞,说起话来也柔柔和和。
“你别那么紧张,放轻松,就算出了事我们报保险,没什么大不了,只要你人没事就行,大着胆子开就好。”
尽管他这么说,苏棠还是绷紧了腰,双肩僵硬,两眼死死的盯着前方,丝毫不敢大意,甚至没心思和他说话。
样子有些可爱。
李砚又笑。
“别光盯着前面,也要看下后视镜,注意后面的车。”
苏棠嗯了一句,依旧如临大敌盯着前面,下一秒猛地降速,李砚猝不及防,整个身子被往前甩了一截。
他好奇的扭过头,还有几十米距离,正前方的路面突然出现一个尖锐的凸起,在夕阳下泛着光看不清是什么,显然是这东西吓到了她。
“别减速,就这样冲过去,不然要爆胎。”
他突然出声提醒,但苏棠早已内心慌乱,她没来得及听他的,窗边的风景逐渐慢下来。
路过了。
速度50码。
车身微不可见的一沉,又惯性跑了几十米,停在了路边的应急车道。
苏棠心里一紧,握紧方向盘,秉着气小心翼翼的暗自观察旁坐的人。
李砚没看她,轻叹一口气皱着眉下车,苏棠不敢说话。
男人站在车头弯腰看了下车况又回来,一脸镇定,有条不紊的对她说。
“你打开双闪下来,放个三角牌去那边。”
苏棠照做,然后看着男人从后备箱拿出工具,半个小时才换了新胎上路。
男人折腾一阵,两人重新坐回车内。
苏棠大气也不敢出,正在这时男人开口了。
“记住刚才这种感觉,车爆胎了的话就是这种感觉,要是再发生这种情况记得要看后视镜,然后找个这样的应急车道停下来,开双闪,下车,记得要离车远一点。”
苏棠以为他会说她,没想到李砚开口满是叮嘱,话里话外全是对她的担忧,有些没反应过来。
“然后呢?”她下意识的问。
女人估计是被吓呆了,表情木木的看他,李砚怔了一下无奈的笑。
“然后?然后就找个安全的地方我打电话”他宠溺的刮了一下她的鼻梁“走吧,继续开,我帮你盯着,别怕。”
男人语气温温柔柔,他好像碰到任何事都保持情绪稳定,有他陪着,比吃了定心丸还有用。
不管她如何手足无措焦头烂额,他都会坚定的陪她一起,不论碰到什么问题,他都能镇定自若的给她提建议和解决方案。
就像半年前苏兆民出事的时候,好在有他陪她一起。
没关系、不着急、慢慢来、别害怕。
这是他对她说过最多的话,从读书起就是这样,这半年来更是给了她不少勇气。
真好。
苏棠在心里长长的呼了一口气。
平平淡淡的日子也没什么不好,回到小渔村的生活温馨、满足,惬意。
放弃理想。
也没什么不好。
她深吸一口气,打起转弯灯又恢复信心慢慢起步,接下来一路再没什么意外。
到了渔村入口,滑过一节下坡路,车子慢慢往尽头驶去。
日头斜斜的打过来,苏兆民正站在院里翻晒鲍鱼,身旁蹲着团白绒绒的东西,半截空了的袖管随着海风不停晃动,另外一只手也没闲着,手里动作不停,架上的东西已经晒出淡淡的白色盐霜,周边卷起皱褶,泛起一层金黄。
半年前的摔伤事故动了个不小的开颅手术,清了淤血恢复还算不错,就是那根断了第二次的手臂再也没法挽救,新病旧伤自然无法再出海打渔,这些都是他从渔民手里收来的,晒成溏心鲍也能卖出个好价钱。
车子在路边熄火,苏棠提着菜和李砚告别,老人走出来要留他吃饭,李砚婉拒了,他还得回诊所值班。
屋里那条小博美从车熄火的那一刻起就从院里飞奔出来,围着苏棠脚边打转。
“哎!”李砚钻回车里又探出头猛地叫住人,“你昨天让我拿去干洗的大衣东西没掏干净,干洗店让我还你。”
苏棠正蹲在地上抱狗,闻言诧异的回头,李砚手里拿着一串黑色手绳,那枚德国硬币明晃晃的在夕阳下反着光。
不知怎么,李砚觉得对方的脸色一下变得很难看,甚至称得上是厌恶。
“丢了吧。”
苏棠转身,懒得再看一眼。
李砚愣了一下,恹恹的钻回车里。
镜头拉远,谁也不知,隔着海岸的这一头,男人突然放下手里的望远镜,满脸阴沉。
丢了吧。
口型不难判断。
三个字简短有力,一下下像重锤敲击他的心脏,满脑子都是女人转头时厌恶的表情,像一根毒针顺着血管在身体里来回循环流动,连呼吸都尖锐的疼。
沈逸清耷拉着眼皮,眸底一层浓郁的寒霜。
这些天里,他看着男人每天接她上班、送她下班,甚至看他们在阳光下拥抱,在夜晚的海边散步,好不惬意自在。
最令他抓狂的是,苏棠脸上的笑是真心的。
他们甜蜜得犹如新婚燕尔,衬得他倒像条阴暗角落里的毒蛇了。
手背浮现一层青筋,握望远镜的双手因为太过用力而微微颤抖。
他那么想她,想到呼吸都要停止,想到半夜做梦都要坐起来,想到每天坐在办公室签字满纸都是她的名字,想到咬牙切齿。
而她呢,扔给他一堆烂摊子,半年不见就搭上别的男人卿卿我我,提到点关于他的东西就满脸厌恶。
厌恶、
她就这么想他的。
周平捧着份文件站旁边,指尖翻飞的同时念念有词,不知自家老板看见了什么脸色难看,他连声音都小心翼翼。
“最新的股权架构方案,京贸作为最终控制方,对防火墙公司持股,以后就通过防火墙公司下属的子公司进行业务活动,子公司的股东名单审了一遍,都换成了直系三代类的未婚亲属,你再看下,没有问题就可以签字了。”
周平找到签名页递过去,抬头就看见沈逸清面无表情的一张脸。
明明进酒店时还好好的,不知他此刻为什么发火。
他心里莫名一抖。
笔尖落在白纸上刷刷的响,男人头也不抬,声音没什么情绪。
“注资的事怎么样了?”
周平一愣赶紧接上。
“卓勋文手里的股份市值现在20亿左右,注资后股权会被进一步稀释,还没提上股东会,毕竟还有一致行动协议,他的股东身份很碍眼,万一反对,会很麻烦。”
沈逸清等的就是这一刻,姜家注资完,他手里的股权占比就不具备进入董事会资格。
终于能把这碍手碍脚的老东西提走了。
笔尖沙沙的响,落下最后一笔,文件递了回来,男人双腿交叠坐在皮椅里,伸手又拿起桌上那副望远镜,口吻漫不经心,像扫走了一堆垃圾。
“那个你不用担心,一致行动协议里面没有他的名字。”
周平点点头。
手掌熟稔一动,焦距转一圈,镜头瞬间拉到最大,视线里的女人已经进了屋子,还剩老人一人站在院里,沈逸清耐心盯着等人出来,头也不回。
“上次让你查的事怎么样了。”
“电脑的上网痕迹交给了技术组,苏小姐走前登了微博和□□,联系了人。”
“谁?”
“还没恢复出来。”
男人脸黑了些,周平赶在他没发火前倒豆子般的捡有价值的东西说。
“苏小姐微博账号里那个为她辟谣的粉丝查到了,是她的高中同学,已经联系上,但是时间太久远,她存视频的手机坏了,拿过来了正在修,也一起丢给技术部门了,还有那个男人,叫李砚。”
周平顿了一下,额头冒汗,吞吞吐吐的开口。
“是苏小姐的邻居,初高中一起读的,关系.....还不错,是个医生,去年辞职回老家这边开了个私人诊所,上次苏爷爷的事,他跑前跑后照顾,帮了不少忙。”
他暗暗观察着沈逸清,对方面无表情,手里捏着一串东西磋磨,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那东西他见过,是拍卖会上沈逸清哄女人送出去那根价格不菲的古币手链。
当初苏棠头也不回的给他甩在了陆屿的台球馆。
周平心里那口气始终不敢落下来,开始给他报接下来的行程。
“今晚和总包公司的见面会——”
“取消吧。”沈逸清突然打断他,“明天上午直接去公司面谈。”
他起身,望远镜随意的丢在床面,扯着领带往浴室走,周平合上文件夹,耷拉着眼皮毕恭毕敬的退出去。
当初沈逸清指定住这个酒店、指定住这个房间的时候,他还很诧异,直到看见他从行李箱里摸出一副望远镜,当即一片骇然。
苏棠家的地址他是知道的,刚才站在窗边远远一看,他就知道沈逸清一路上打的什么主意。
明天的见面会.....
他关上房门,立在走廊上深吸一口气,心里忍不住为苏棠捏上一把汗。
浴室里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
那串古币手链放在浴台上,被溅上一层细密水珠。
男人赤身站在花洒下,盯着眼前的东西,嘴边浮着若有若无的阴冷笑意。
真的是....好久不见。
*
苏棠买了些海胆,打算包水饺。
平时炒炒家常菜还行,一到和面团擀面皮这种细碎的事,整个厨房就跟打仗一样惊心动魄。
简素芳看了看她沾满面粉的鼻头,一下笑开,捞过墙边挂着的围裙拴上,将她撵走。
“去去去!”她满脸嫌弃,“笨手笨脚的!还是我来吧。”
苏棠嬉笑着不肯。
“熟能生巧嘛!奶奶你再让我练练!”
她撒娇,可老人不吃这套。
“你再练练,咱爷孙三得半夜吃晚饭了~”她看了眼外头,“去帮你爷爷收东西吧,还有,你前两天不是在网上买了书吗,快递到了,我给你放在客厅呢,你去拆开看看。”
苏棠一愣。
应该是她在网店上打印的课件讲义。
自从苏兆民的手臂断了后,她就决心不再离开家乡,也坦白了不再读博的事,至于纪录片,她在圈子里名声臭了,也不再想,连那个微博账号也再也没登过,安安心心留在老家找个工作,顺便照顾两个老人。
她的专业和很多工作都不对口,还好京大的名声够硬,找个薪水不错的工作不成问题,但毕竟转行,要学的东西有很多,好的是这半年来攒了不少钱,盘算着能把李砚当初垫付的医药费还给人家。
她洗了手来到客厅,还没动手拆快递桌上的手机就一阵狂震。
划开页面,是公司的消息。
主管田勇拉了个项目群,正在发布公告,一长串的收到+【ok】,机械又公式化。
苏棠皱着眉点进去随即一惊。
下午她还在问指定的总包是谁,现在就猝不及防的落到自家公司头上,正准备找李木若私聊八卦,屋外就传来苏兆民的喊声。
“棠棠!来帮我挪下晒架!”
她忙不连跌的把手里放回兜里,迈开脚就往院子跑。
......
滨州岛是个小地方,坤和地产几百号人的公司,就算有不少项目,也就在当地不错,跟更大的地方一比,也就算是小打小闹,谁也没想到这次政府的‘渔火相传’项目,总包会直接落到他们头上。
惊喜从天而降,苏棠从来没在老板冯远的脸上看到过如此多的笑容,笑得谄媚、逢迎、春风得意还伴随着一丝小心翼翼。
腰间一个大H标志的皮带,勒出一个八个月的啤酒肚,他站在公司门口,露着一口大黄牙,一边和男人谈笑风生,一边给他点烟。
“陈主任,你说这投资方是个什么来头,之前也从来没听说过呀,怎么突然一下就直接指定我们了呢?这其中有没有什么内幕啊?”
对方穿着一件古板的深蓝色夹克,腋下夹着公文包,就着他的手点火,眉眼都是不耐烦。
“我怎么知道,上面的意思,我只管执行,你不是一直希望坤和成为滨州的龙头吗,这下机会来了。”
他紧捏住冯远的肩膀,语重心长。
“好好干,别让我们失望。”
苏棠扭扭脚腕,昨晚群里发了通知,一大早他们就侯在公司楼下等人,整齐划一的站了两排,声势浩大,眼看过了九点半,鬼影也没一个。
来头挺大,做派也挺拿人。
冯远抬腕看看表,皱眉。
“这时间也不早了,还要等多久。”
周主任吐出口烟气,眼神深邃的盯着空荡荡的街口,语气意味深长。
“再久也要等。”
苏棠越发诧异,她难得见对方为什么人露出这种隐忍讨好的举动。
心里的好奇还没落地,视野尽头立即出现看几辆商务车,排头的很显眼,是辆银灰的迈巴赫,一串车浩浩荡荡跟个队伍似的,一溜烟的京A牌照,在滨州这个小城市格外扎眼。
“来了!”
陈主任丢了烟头踩在脚下,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这项目上面极度重视,往大了说直接关乎整个滨州岛将来的产业转型和GDP,他不敢掉以轻心。
何况。
对方确实来头不小。
苏棠正低着头和李木若聊天,身边却突然变得安静,两人觉察到异常,赶紧重新站直了身子。
冯远规矩多,待会又要挨骂。
她收了笑理了理身前的工牌,抬起头来。
车队在不远处的路边一字排开,浩浩荡荡,气势不小。
迈巴赫内,司机最先下车,忙不连跌的小跑绕过车头跑到侧边开门。
清晨的阳光柔和,下一秒,苏棠瞳孔一聚看清车内的人,骤然有些头晕,险些站不稳。
察觉她身形踉跄,一旁的李木若赶紧伸手扶住人。
“怎么,没吃早饭低血糖啦。”
苏棠并不接话,紧咬着唇站定,视线一动不动,死死盯着远处那道敞开的车门,僵在原地犹如五雷轰顶。
男人一身得体的黑色西装,弯腰挡着领带从后座下来,长腿一迈,举手投足矜贵端方,走过来的步伐沉稳,优雅,很有风度。
如果这个人不是沈逸清的话,第一眼算得上是衣冠楚楚,十足的绅士。
冯远和陈主任满脸堆笑上前握手,男人礼貌和气的笑,没有半点投资人架子。
苏棠脑中有什么东西轰的一声巨响,爆炸的余音在脑海里重重叠叠的回放,耳侧全是明明灭灭的蝉鸣声。
三人嘴唇翻飞,他们在讲什么她已经听不见。
身后浩浩荡荡跟着一群人,排场十足的大,男人低垂着眼和人说话,离她越来越近,慢慢的慢慢的,到了跟前。
鼻间是熟悉的木调香,苏棠心如擂鼓,呼吸停了一秒。
他....
没有看她。
沈逸清面无异色,从她身边走过时仿佛没看见她一样。
李木若的呼吸也停了。
她从来没看过这样帅气的男人,还是这样优雅多金的男人,一身行头看起来就价格不菲,打那一站,贵气逼人高不可攀,活像个电视剧里的人物,在前呼后拥的人堆里有些格格不入。
对方已经走远,身后跟着一群人站在电梯口,冯远和陈主任和他站得近,都矮他一节,双方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男人低垂着眉眼淡笑,礼貌又有距离感。
“啊啊啊啊!真帅啊!砖石王老五天花板!”李木若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五短身材兀自叹气,“可惜了,我结婚了没希望了。”
她拉着苏棠往里走,压着声音一脸兴奋的问她。
“你是京北混过的,见过这样的极品没有,京北的有钱人都长这样吗,啧啧,开眼了,有钱人也不尽是七老八十的老头子嘛。”
苏棠垂着眼没搭腔。
会议室的门已经关上,她坐在外面魂不守舍,不一会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喊叫。
“苏棠!”
主管田勇站在会议室门口冲她招手。
“把昨天备份的标书文件拿过来一下!”
苏棠游魂似的起身,动作麻木。
身前递过来一叠淡蓝色的副本文件,田勇却没立马去接,盯着对方苍白的脸愣了一下。
手背上突然附上一双温热的大手,吓得苏棠赶紧回神。
“身体不舒服?”
明明可以接住另外一头,他却非要压上她手背。
不知对方有意还是无意,苏棠用力的抽回手,眼底有些厌恶。
“没。”
田勇盯着女人的背影瘪了下嘴。
啧,长得水灵灵的,学历又好,可惜有男朋友了。
他眉毛一挑,轻叹口气关上门往里走。
主位上的人盯着门口在发愣,冯远叫了两声才回神。
“你刚才说什么。”
沈逸清看向他的眼睛。
不知道为什么,这男人表面客客气气,往主位一坐却浑身距离感,莫名的让他感到压迫,冯远不愿意承认自己的气场被这个小他很多的年轻人压制,把原因归结为——纯粹因为他是他的甲方。
冯远笑了下。
“准备得急,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沈总要及时提出来。”
男人拿着文件过来了,沈逸清看着眼前的矿泉水瓶垂了下眼眸,当下就提了要求。
“我不喝这个,给我杯热水。”他看向田勇,脸上没什么表情“就你去吧。”
毕竟是自己的大财主。
才一开口,他就打听到,男人的喜好,冯远心里止不住一阵狂喜,转身向田勇。
“快去!热的!”
主位上的男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口吻熟稔,态度漫不经心,就好像在自己公司,根本没把他们瞧上眼,命令起人来轻车熟路。
田勇心里莫名窜上一阵不爽,但还是照做,等他回来,男人打眼瞧了一下,却不接,语气风轻云淡。
“不够烫。”
若不是第一次见面,他都要怀疑他是在故意折腾他。
田勇心脏停了一秒,态度毕恭毕敬。
“我再去换。”
他再次回来,男人接了,却没接稳。
田勇尖叫一声,向后猛地弹跳开,滚烫的水洒了一地,溅了些在沈逸清的皮鞋上,还浇湿了桌上的文件。
一旁的冯远见状立即皱眉啧了一声。
“怎么做事的。”
声音不大却满含责怨,像一根细长的针绵密的往心脏扎。
被人当面叱责,田勇似乎心有不甘,咬牙立在原地,手腕通红一片,没起泡的地方,周围都烫破了皮,触目惊心,可他是最弱势方,不愿意为了工作还是得舔着脸道歉。
“不好意思,是我手抖。”
会议室内鸦雀无声,窒息般的寂静,周平一言不发的站在沈逸清身后,心思澄明。
自家老板这是在仗势压人公报私仇。
田勇咬牙。
“没事,我再去倒。”
“不用...还是矿泉水吧。”
沈逸清看也不看人,若无其事的重新拎起桌上的矿泉水瓶。
这甲方还真是性子古怪。
满屋人搞不清楚状况,面面相觑不发一言。
男人风轻云淡的转向一旁发呆的冯远,把人晾在一旁再也不看。
“刚才说到哪了,继续吧。”
投影仪发出微弱的蓝光,刚才还鸦雀无声的会议室很快热闹起来,这个小插曲很快就被众人抛诸脑后。
幕布上的ppt文件一页接一页的翻,沈逸清十指交叉坐在主位上,眉眼懒绻的看,时不时的就扫一下屏幕右下方的时间。
脸上的肥肉不停的抖,冯远激动异常,讲得泡沫横飞,不时暗自观察男人的脸色,对方一直神情平淡,没不满也没赞赏,讲到精彩处,他看过去时男人就冲他微微点头,转身了又恢复那副没什么表情的模样。
他感到一种敷衍的态度,可自己又确实是他直接指定的总包,冯远一时有些摸不准男人的意思。
时间刚跳到12点,沈逸清突然慢慢从座位上站起来,冯远手里还握着遥控器切页,一下愣住。
“有什么问题吗?”
沈逸清一本正经的整理了下西装尾扣,淡淡扫他一眼,郑重其事的开口。
“进来时看了眼贵公司的制度,到午饭时间了。”
冯远抬手,往油光水亮的脑门一拍,有些懊悔。
“忘了这事!”
他不研究方案,居然留意这个。
这投资人浑身透露着一股模模糊糊的古怪态度,说不清道不明,千丝万缕让人抓不着线头,冯远苦恼。
在场的人心里先是一愣然后顿时一松,不倡导加班的老板犹如读书时不拖堂的老师,让人喜不自胜。
“你们的员工一般在哪里吃饭?”
“在二楼,有员工食堂。”
“嗯。”男人漫不经意的应了一句,随即说出句让冯远惊讶的话,“那走吧。”
他双手揣兜,等着他带路。
冯远呼吸一停,着实想不到这人如此接地气。
“那个、”他还是觉得不妥,犹犹豫豫的开口,“我们在酒店定了招待餐。”
沈逸清摆手拒绝。
“改到晚上吧,中午就在这里。”
语气不容拒绝。
会议室的门打开。
门左边的工位已经空了。
沈逸清眸色顿时一片晦暗,突然停了脚步。
一旁的冯远不明所以,小心翼翼的看着他的脸色,不知道这大财主又怎么了。
沈逸清转过视线,靠墙放着的垂丝海棠似乎才被人浇过,泥土湿润一片,叶子尽是水光,细长的花梗托着粉红娇嫩的花瓣,中间几点微弱幽黄的花蕊还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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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露珠,重重的垂下来,像女人的泪,将落不落的模样,惹人怜爱。
沈逸清沉默看了两眼,突然伸手将这一小簇花连根掐了....掐了........
血管一紧,冯远的心脏也被他掐停了,表面默不作声,内里咬牙切齿。
他的宝贝心肝子,养了这么久,也就开了这几朵。
“这花养得不错。”
赞美之意溢于言表。
冯远来不及细究,沉浸在发现男人第二个喜好的喜悦中。
“沈总也喜欢养花?”
沈逸清几不可闻的点点头,他偏过头,视线放在不远处空旷的工位上,椅子脚边放着个小巧的喷壶,粉红的U型抱枕随意丢在键盘旁,卡通茶杯旁的文件架放了本cpa的战略书。
他走过去,抬手抽了出来,或许是经常翻阅,纸张上似乎沾染了女人的余香,清新淡雅的茉莉味,很好闻。
“冯总公司的员工都这么努力?”
冯远是老板,可没多少文化,不知道这是什么书,只恨和男人搭不上话,随口打哈哈的笑。
“害,她们自己瞎琢磨,只要对公司好,都行。”
男人不说话,挑挑眉放回去。
一旁的周平看着沈逸清手里的书有些惊讶。
她没想到苏棠不仅不回京北工作,甚至还要转行。
*
李砚打开保温盖,将三层的饭盒一一取出来。
“上次我跟你说开分院的事情有点眉目了,银行这边主动联系我愿意贷款,店面和设备什么的我已经看好了,一起八十多万,顺利的话半年就能回本,明年还能攒出钱给爷爷开个水产店。”
他轻声细语的和她说着将来的打算,身前的人却有些心不在焉。
“糖糖!”
眼前一双大手挥了两下,苏棠猛地回神,茫然看他。
“啊?”
李砚笑。
“我说银行贷款下来了,咱们要开新店了。”
苏棠疑惑。
“以前不是一直卡你吗,说资产不够。”
李砚脸上有一闪而过的不自然,顿了下才开口。
“可能是看我老店的现金流水不错,又愿意了,管他呢,总之是好事。”
“对了”他看着她,“订婚宴的酒店选好了,你要不要看一下,确定下细节、菜色什么的。”
苏棠无所谓的摇头,并不放在心上。
“不用了,你定就好。”
李砚不说话,敛了神色低垂着头。
他知道自己这半年帮了她不少忙,当初他表白的时候或许有些趁人之危的意思,但本意也是赌一把,要是苏棠拒绝,他也不强求。
可意外的是,她答应了。
人答应了,心却没有。
两人的相处还是老同学之间的模式,他可以牵她抱她但却没有更近一步的亲密,他耐着性子等,等了半年,明知仓促也提出订婚,她也不拒绝。
他有些看不懂她。
女人伸手夹菜。
腕间的两道深重疤痕十分显眼。
半年前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苏棠吃饭动作很快,似乎赶着吃完离开。
李砚沉默不言的看了一阵,伸手给她抹了抹粘在嘴角的饭粒,动作亲昵,苏棠一愣,看了着他指尖的东西,随即抿着嘴笑开了,像个小孩子。
李砚收回手,漫不经心的抬头,一眼就撞上道阴沉沉的视线。
男人面无表情的站在二楼窗边抽烟,握着个手机在打电话,一动不动的盯着他这边。
李砚又和他对视一眼。
不认识。
他再次确认。
陈牧寒在电话那头打趣。
“不是吧,你玩真的?刚结婚几个月就到外地不回来,家里不说?做做样子得了,那破地方有什么值得开发的,能挣几个钱。”
沈逸清掐着烟倚在窗台慢慢抽,眯着眸子瞧不远处依偎而坐的两人,语气散漫随意。
“无利不起早,我没那么闲,他们能说什么,各自得到了想要的结果,一切随了老爷子的意,高兴还来不及。”
滨海市周边这个小渔村的旅游开发,从他第一次来就动了心思。
宋清烟刚要出门就被人堵在屋内,此刻憋着气怒腾腾的找衣服换,快到腿根的短裙随着她开柜门的动作往上跑了一截,露出下面的底裤。
陈牧寒喉咙一紧,后背紧抵在门上,不动声色的垂了垂眼,声音变得有些克制的沉。
“你说那事我找人办了。”顿了一秒,“但是.....你这样玩会不会有些太过分。”
电话那头的声音淡淡的没什么情绪,一贯的稳沉,气定神闲。
“我心里有数。”
挂了电话,眼前人已经换好衣服,斜挎包在胸前勒出一个突兀的弧度,十分扎眼。
“包也换了。”
他抬了下眼,表情有些臭。
宋清烟一下就急了。
“陈牧寒你是不是有病!闲得慌,今天不用去公司吗。”
男人死盯着她,抵在门上佁然不动。
“是你有病,学校联谊谁会穿成这样。”
宋清烟冷笑了一声,迎上他目光,突然凑身前来,在他耳边低语,十分挑衅。
“你该不会是吃醋了吧。”
陈牧寒抬起头来,表情透着痞气,眼底昏暗一片。
“想知道?”
宋清烟挑了下眉,无所谓的模样,撇开他要开门。
刚摸上门把手后腰处就搭上一双大手,猛地把她扭过身来。
男人急切又霸道的吻昏天盖地的压下来,肩上一紧,她身前的包带顷刻间被他扯成两截。
宋清烟一颗心提到嗓子眼,猛地推开他,压着声音低吼。
“你疯了!爸妈他们还在家呢!”
*
酒桌上推杯换盏,气氛热闹,有坤和公司的高管,也有滨州岛上的政府代表。
沈逸清在一群中年男人中稳居主位。
他话很少,也不爱喝酒,只是别人敬过来的时候小抿一口做做样子,安安静静的听着主桌上的人攀谈,点到他时就微笑着点点头,一副谦和疏离的模样。
冯远喝得有些多,脸色潮红,油光水亮的肥脸探照灯似的转过来,旁位的男人垂着眸,视线下落盯着碗边的东西。
一下午了,他居然还没丢。
那两盆海棠算起来有些渊源,他本人极信风水,开业那天大师给他说缺木,还差人送了两盆海棠过来,说养好了聚财,但就奇了怪,这东西养在他办公室不容易开花,就算开也开得稀稀拉拉,苏棠位置隔得近,他就把养花的事交给她了。
这好不容易开了两朵,还被沈逸清一下给掐了,掐得干脆掐得利落,掐得他心中的聚宝盆都翻了,掐得他心尖都在疼。
这项目虽说到手得奇怪,但该捧的人还是得捧,免得到手的机会鸡飞蛋打。
但送礼怎么送,捧人怎么捧,落到细节上又是门学问,要必须送得准,送得投其所好,一送就送到对方心里无法抗拒。
“沈总很喜欢海棠?”他盯着人试探着开口。
沈逸清没回答,看着桌上焉了吧唧实在没什么看头的花瓣,开口还是中午那句话。
“这花养得不错。”
能坐上这张桌子,谁还不是个人精。
冯远虽提着小壶酒敬了一圈,醉是醉,但头脑还是很清醒。
几乎是本能,他没有一丝犹豫就做出反应,偏头朝旁桌轻喊了一声。
“那个、苏棠你过来一下!”
沈逸清注意到不远处的女人身形一僵,呼吸都停了两秒,和今早初见时的模样如出一辙。
呆楞两秒,站起身压了压裙边朝他这边走,脸上没什么表情,以他对她的了解,估计是强压着慌张,虚张声势。
沈逸清好整以暇的勾了勾嘴角。
女人的工作服是公司量了身体参数定做的,很合身,上半身的白衬衫收进不盈一握的腰间,下面是条纯黑齐膝的西装裙,公司规定职场礼仪必须穿黑丝和高跟。
这套装扮其他人穿起来大多死板僵硬,可她却穿得很好看。
沈逸清想起以前她第一次去时越公司上班的时候,因为穿着惴惴不安,还拉着他给她挑衣服,显然这个公司没有这种烦恼。
细直的小腿裹着黑丝,踩着高跟停在沈逸清低垂的视线里。
人已经到了跟前。
冯远兀自倒了杯酒塞到她手里,匪气十足。
“给沈总敬一个。”
苏棠黑了脸。
“我不会喝酒。”
“哎呀哎呀~”冯远不耐烦的嘟囔起来,“都还没喝呢,就知道不会了。”
他把酒倒了一半多出来,一个三寸的小酒杯还剩不到三分之一。
“我不为难你,这下可以了吧。”他假装得很大度。
苏棠不说话,沈逸清不说话,冯远手一直停在她面前等着。
僵持不下,她看了半晌,接过,仰头一饮而尽,太辣嗓,痛苦的憋红了脸,脖子和耳垂立马通红一片。
“这就对了!”
冯远拉她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旁边是沈逸清。
正当苏棠不懂他什么意思的时候冯远又开口了。
“沈总也喜欢养花,你给他交流一下,公司的海棠是怎么养的。”
男人坐在位置上一言不发,脸上没什么情绪,从她过来起就一直沉默不语的盯着她,盯得她心里发毛。
“好好讲啊!”
冯远语重心长的按了按她肩膀,转身离开,走去洗手间。
主桌上的人大多散了,有些已经喝趴下。
就算晚宴接近尾声,男人一整天也没和她讲过一句话。
苏棠低垂着眸子不说话,两人之间死一般的静。
沉默了几秒,苏棠转过身,寻了双新筷子开始夹菜。
她没怎么吃晚饭,刚才一口酒下去,喉咙和胃里现在热浪似的翻滚,火一样烧。
她没打算理人,他也不是真的想要知道她怎么养花。
沈逸清瞥了眼女人通红的脖颈。
他不说话,本来是想气气她,真喝了,又有点心疼。
慢条斯理的一口喝掉高脚杯里的红酒,沈逸清拿过桌上的矿泉水倒了半杯,压着托底推过去,有几分讨好的意味。
女人依旧不理。
桌前是一盘辣炒,沈逸清伸手兀自转了转餐桌,将一道白灼青菜停在她面前。
苏棠愣了一下,这次没拒绝。
席间的气氛诡异得尴尬,两人就这么干坐着,互不搭话。
苏棠视线没分一秒给他,自始至终都专注自己的筷子。
沈逸清沉默的看着她夹了第一下,然后第二下,最后第三下,筷子愣在空中。
桌下。
男人的鞋尖若有若无的剐蹭在她的小腿上,轻薄的动作不是很刻意,但存在感十足,让人根本无法忽视。
“真打算一辈子不和我说话?”
半年了,整整半年,陆振霆真的办到了,他再也没来骚扰她,两人断得干干净净彻彻底底,连一个电话一丝消息都没有,如果不是这次见面,苏棠都快以为两人这辈子再也不会有任何交集。
她挪了挪小腿,躲开他的动作,语气很冷。
“沈总是个体面人,请自重。”
沈逸清不说话,只轻笑了一声。
她疏离的态度似乎惹恼了他,下一秒苏棠的脚背踩上来一只皮鞋。
男人半只脚掌不轻不重的压在她的脚背,力道不大却压迫十足,一贯的霸道。
突然,眼前丢过来一个手机,屏幕亮起的一瞬间,苏棠心脏剧烈收缩,浑身血液上涌,脑中嘭!的一声炸开,灵魂四分五裂。
这种感受很难形容,不是单单一个词语能够表达。
她全身泛起一股可疑的潮红,不单单是被气的。
羞耻、害怕、震怒、不可置信全部都有。
筷子从指间掉下来,啪的一下落在饭桌上,她转过身,一双眼睛不可置信的瞪大,惊恐的看他。
男人后背靠着座椅漫不经心的坐着,语气轻飘飘却十足的无耻,嘴边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看她,似乎很喜欢她这个反应。
“见面礼,喜欢吗?”
果然,他还是一点没变。
表面装得人模人样,内里还是畜生。
他凑近身,有些咬牙切齿。
“你想不想知道我这半年是怎么过的?”
语气间满满的恨意,深邃又危险的眼眸沉得像汪海,苏棠在里面看到惊惶无措的自己。
远处,冯远才从洗手间出来,洗完手想点根烟,头昏眼花手一抖,打火机掉到了地上,弯腰抬头的瞬间僵了半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