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老虎的尾巴,太阳火一般炙烤一上午,风半点也不清凉,迎面吹来,像打翻了一屉蒸笼,满是热气。
“你爸妈他们真不回来?”
刚看完订婚宴的会场,李母拉着苏棠的手,一脸复杂站在酒店门口。
毕竟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学历、样貌、性格样样都好又知根知底,最主要是自己孩子喜欢了十几年、放在心尖上的人,李家父母十分上心,连酒店都是定的滨州岛上最好的,会场布置也是特意请的团队。
苏棠无奈的摇摇头,现在都还记得打电话过去对方不耐烦的语气。
“晶晶升高三了,得盯着补课。”
“她走读,家里没人做饭。”
“飞机票又涨了,一家人来回都得一两万。”
听到最后,还是苏棠先开口,小心翼翼注意着语气,生怕哪个音调稍有起伏就会惹他们多想。
“妹妹高考重要,结婚的时候再来也不迟。”
名义上的养父母,记不清多少年没见,交谈也是客气疏离,电话挂断,她反而松了一口气。
送走了李家父母,苏棠回家的途中顺路取了个快递。
是秦诗送给她的订婚礼服。
一件珍珠白的旗袍还贴心的格外配了条打底裙。
拆开两个包裹上身试了试,尺码都合适,对着穿衣镜拍了张照顺手发过去,这次对方回消息倒是快,微信的消息弹框一条接一条的跳出来。
诗诗:【好看好看!【星星眼】】
诗诗:【定妆了吗?留照片没,发给我看看!还有摄影和跟拍这些呢?找好了没有?明天需不需要我把团队带来!】
对方语气兴奋,看起来比她这个订婚当事人还激动。
苏棠笑着打开图库,翻出前些天化妆师定完妆的返图,一张张的发过去,有她单人的,也有和李砚一起拍的,发了条语音:
“不要了,那样也太夸张了吧,订婚而已”
一张张的照片接踵而至,最后接这句话,听不出来情绪。
秦诗盯着好半晌才回她。
“不过说真的,你甘愿就这么一辈子呆在滨州?”
‘后浪’纪录片那件事全网闹得沸沸扬扬,热搜上挂了一夜,还巧妙的给她挤掉了一个黑料,这事她记得清楚。
苏棠一直很优秀,她也清楚,外表柔柔弱弱,但下定决心要办的事,一定能办成、能办好。
当初一起同桌,她说她要考京大,考上了;毕业了,她要考研,也考上了,说纪录片要拿奖,要不是被人摆了一道,也拿了。
至于她要和李砚订婚这件事,她到现在都有点没回过味来。
手机沉寂了好一会儿又震动起来,苏棠只回了简短的三个字。
【不然呢。】
秦诗叹了一口气,继续发语音。
“李砚那小子明恋你十多年,这下终于抱得美人归,也算得偿所愿了。”
时越刚下会议,一进办公室就见人坐在他老板椅上一脸傻笑,低着头不知道给谁发消息。
还在打字,手机却一下被人捏住抽走。
男人皱着眉翻看她的手机屏幕,样子像极了查岗。
“和谁聊呢?笑这么开心。”
秦诗无奈扁嘴。
“朋友。”
时越低头一看,乐了。
“你这朋友结婚了?”
沈逸清这人城府深,表面温文尔雅,内里却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主,更不好惹,他循规蹈矩的装乖了几十年,为这女人却做过不少出格的事,鸡飞蛋打头一次吃瘪,这下不得彻底发疯。
他盯着秦诗,笑得玩味。
“订婚。”
秦诗解释了一嘴,随即又很快接一句。
“不过也差不多了。”
男人不断地在她手机上点着什么,她心里顿时升起一股不太好的预感。
“你干嘛?”
时越头也不抬。
“转发。”
秦诗思维敏捷、嗅觉灵敏,立刻就知道他想打什么主意,面色微怒,倾身,眼疾手快夺回手机。
“你们男的都有窥视前女友的恶心癖好吗?”
她知道沈逸清和苏棠有过一段,但具体来由对方没给她细说,只知道最后分开时不太体面。
她动作迅速,可还是慢了一步。
时越甩了几张苏棠的订婚照后,沉寂许久的兄弟群里立刻热闹非凡,似乎个个都等着看好戏。
陆屿第一个跳出来,发出简短又饱含情绪的喟叹:【我草!】
许庭州紧随其后:【听说逸清最近去了滨州做项目?是去随礼?】
他胆子大,这句玩笑话却没人敢回他。
齐颂恩驻地总在山里,吃瓜也总是落后人一截:【?他不是才结婚不久,还不打算放过这女人?】
陆屿:【齐哥,你先一边玩去。】
大家闹作一团,却久久不见当事人出来。
时越笑了,率先@了沈逸清:【我就说鸟飞了得了,你看人家都要结婚了,就你还恋恋不忘,人要学会往前看。】
人要学会往前看。
其余几人纷纷复制这句话,恶作剧一样紧随其后,看热闹不嫌事大。
陈牧寒最后跳出来说了句意味深长的话:【他估计忙着呢,我看这女人的婚,八成结不了。】
几人敏锐的嗅到了八卦味道,陈牧寒却故作高深,打死也不再松口,闹了一阵无趣,群里渐渐回归安静。
病房里,沈逸清黑着脸点开图。
女人本来就很漂亮,只是很少见她化这样正式的妆容,依旧一副清纯模样却多了几分宜室宜家的温婉大气。
除开另外半张男人的丑脸,倒还算的上赏心悦目。
他车祸的伤还没彻底好全,下巴处挂了彩,还贴着创可贴,手背也缠满绷带。
车祸后的两个周里,她一次也没来看过他,原来就是忙这事。
阴着一张脸从群里退出来,点开女人的头像。
自从半年前把他删了后,到现在都没加回来,他发了无数次验证,没拒绝、也没通过,每一次都石沉大海。
赤裸裸的忽视比所有目的明确的拒绝都更令人愤怒。
拒绝至少还有态度,忽视直接就是不把他放眼里。
她似乎忘了他的警告,他说过,
她这婚,只要他想,她就结不成。
.......
心里装着事,苏棠一夜没睡好。
倒不是因为订婚兴奋,只是觉得走到今天这一步,自己都还有些恍惚,看着镜子里妆容精致的自己,觉得一切都有些不真切。
人还没回神,化妆室的门被人推开一条缝,李砚探了半个脑袋进来,满脸笑意。
“糖糖,好了没,我们得到门口迎宾了~”
他走进来。
“你穿这个吗?”李砚看着她身上的红色裙子,“诗诗送你那件呢?”
苏棠看了眼衣柜里晾着的衣服。
“昨晚忘了挂起来,有些皱,刚才熨了下,晾干了敬酒时再穿吧。”
李砚点了点头,转过头来时却盯着她发呆。
“怎么了?”苏棠摸了摸脸有些慌乱,“妆花了吗?”
化妆镜前的人施了粉黛,描了眉擦了唇彩,姿容端庄又比平时多了分娇媚,长发用了簪子盘在脑后,仰着头询问的模样娇俏可爱,两瓣微启的唇一片桃红,看得他心尖微颤。
“没。”李砚有些不好意思的回神,“你今天....好漂亮。”
苏棠愣了一秒,随即脸有些红,起身主动挽上他手臂,两人并肩往外走。
订婚的摆台一片红艳艳,连糕点的摆放都极有讲究。
红盘的坚果盒上印着‘早生贵子’,喜糖盒上印的是好‘柿’发生,米奇米妮的卡通人物立型蛋糕很出片,摄影师在一旁止不住的夸赞。
“都是团队布置的,待会我把他们微信发给你。”
面对对方的询问,苏棠笑着回答。
下一秒,她偏过头,笑容却硬生生僵在嘴边。
李木若身后跟着几人。
都是熟面孔,只是有些意外,因为苏棠并没有给他们递请帖。
对视的那一秒,沈逸清就看见女人的笑僵在了嘴边,好整以暇的勾了勾唇角,没有一句话,可那副模样总让人觉得有些不怀好意,像极了今天来就是为了给她难堪。
苏棠收回了视线,站在来往的宾客里,笑容再怎么看都有几分勉强了。
一旁的苏兆民和简素芳见到沈逸清的瞬间就愣住,而李父李母见来人都是生面孔,有些捉摸不定。
“你们是....”
李木若急忙开口解释。
“同事!我们是糖糖的同事!”
苏兆民和简素芳沉默的对视一眼,没说话,倒是李家父母热情的招呼人往里面走。
李砚抬头,和沈逸清对上,对方淡漠的扫了他一眼,迈开步子往里面走,步伐沉稳,什么祝福话也没说,丝毫没把他这个订婚主角放眼里。
苏棠还在发愣,手背上却握上双有力的大手,带着强烈的安抚意味,原本慌了的心,又瞬间归位。
冯远把沈逸清让上了主位,小心翼翼瞧着一言不发的人,对方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可就是看不出情绪才更令人不安,因为沈逸清从落座起就目不转睛的盯着门口迎宾的两人,一脸耐人寻味。
冯远又偏头看了他身后那位如影随形的周秘书,更是一脸的阴云密布,像是为什么充满担忧的样子。
冯远心里陡然窜起一股疑问,心中大骇。
这人....今天不会是来搅局的吧.....
这个突兀的念头一闪而过,他额上轻微出了层薄汗。
.....
苏棠穿着高跟熬到了11点,连小腿肚子都在发颤,眼看宾客到得差不多,便回更衣室换衣服。
自从看见沈逸清那一刻起,她心底就总感到不安,路过宴客厅时,眼光还是不放心的往餐桌那方瞟。
空的。
除了沈逸清,刚才来的人都还在。
虽然不太可能,但苏棠还是希冀他是主动离开了。
心里刚松一口气,到了更衣室门前却发现牌子换了。
酒店经理是个中年男人,站在门口,像是刻意在等她。
“不好意思苏小姐,这个门锁刚才出了点问题,你的东西我们帮你换到二楼的vip包房了,这是门卡。”
苏棠接过,不疑有他,可这地方大,她赶时间怕走错。
“我没去过,你能带我去吗?”
明明是个很简单的事,对方却看起来很为难,挣扎了一会儿才迟疑着开口。
“那你等一会儿,我找人带你去。”
他侧身离开,在十几米处叫住一名女性服务员,低头嘱托一阵才让对方过来,苏棠跟着人上了二楼,弯弯绕绕走了一截才看见一处藏在深处的更衣室。
很隐蔽,外间的走廊甚至铺着厚重的地毯,装扮隆重,像是平时不对外开放的样子。
“就是那间,你自己过去吧,我就不送你了。”
女生毕恭毕敬,紧遵经理的嘱托:别送进去,到门口附近就好。
虽然不知缘由,但上司的命令,她只管服从。
苏棠点点头,从包里把电话拿出来给秦诗打了个电话。
对方知道她要问什么,接起来不等她开口就急匆匆开口。
“快了快了!仪式前绝对能到!”
秦诗偏过头看时越,语气明显不满。
“我就说别走这条道要堵车!你偏不信,这下好了!”
时越冷着脸没说话。
苏棠听着电话里的责怪声笑了。
“好啦好啦,不催你,你们慢点开,安全最重要。”
秦诗挂了电话将手机扔在膝盖上,时越盯着导航台的目的地紧锁着眉。
“他们订婚怎么选在这个地方?”
“有什么问题吗?”
秦诗声音还带着情绪,气鼓鼓的看他。
时越不解。
“这是京贸旗下的酒店、沈逸清的地盘。”
真是嫌这火烧得不够旺。
......
房卡按在感应器上,滴的一声响,苏棠挂了电话走进去。
这地方和一楼的布置不大一样,内室摆着套纯色沙发,墙面内嵌着满墙的镜子,像是舞蹈室的装修,整间屋子面积大也空旷,估计是专门给办婚礼的新人换婚纱用的。
她的东西不多,带来的一个手提袋,装着零散的物件,那上午才熨过的旗袍还是原样挂在衣架上,已经彻底干了。
苏棠走过去取下来拎在手里,将门反锁才往一旁的洗漱间走,手掌探上门锁,却不动,似乎被人封了不让使用。
小小的变故让苏棠楞了下,拎着手里的衣服挣扎片刻,走去了镜子前的座椅上。
反正这里也没人,就这样换也没事。
沈逸清不动深色的站在门后,听着她脚步声远了才放下心拉开条门缝。
上午的阳光透过落地窗的纱帘朦朦胧胧的打进来,女人背对着他褪衣服,白皙的肌肤泛上一层薄薄的暖金色,不着寸缕的背部还是那样纤薄瘦弱,后背的蝴蝶骨随着她弯腰的动作若隐若现,还真像一对活灵活现的翅膀,要飞。
可惜了,她这朵海棠花,再怎么飞也只能飘在他掌里。
视线里的人丝毫没察觉他的存在,赤脚踩在地毯上站起来,长臂一伸,打底的肤色薄裙兜头而下,像一只起舞的精灵,看得沈逸清喉咙发紧。
旗袍是全开襟一片式的古法旗袍,刚才为了好熨,她把扣子都系上了,现在要穿,又得一颗颗解开,慢条斯理的动作,抬起手臂时,打底裙透光,一片若隐若现朦胧的身段。
屋里有空调,沈逸清却觉得温度不够低,有些热。
锁扣轻微的脆响,苏棠拿着裙子才摸上盘扣,身后就传来一道开门声,在寂静的屋内却犹如惊雷。
屋里竟然有人!
那她刚才....
顾不上脸热,苏棠呼吸骤停,下意识的就用衣服挡着身前,猛地抬起头来。
宽大的落地镜里四目相对,更将她照得无所遁形般狼狈,因为心惊她猛地咽了咽口水,不知道是紧张还是被吓的。
但无论是哪一种,沈逸清都很满意她的反应。
男人还是刚才那副不苟言笑的模样,目光像锁住猎物般死死的盯着她,长腿一迈,从洗漱间出来,压迫感随之而至,一步步都像踏在苏棠的心脏上。
他走一步,她就颤一下,没一会儿就到了身后。
“挡什么。”
沈逸清眼神居高临下的审视,随意懒散的拨开她身前紧抓着衣服的手。
“又不是没看过。”
沈逸清紧盯着镜子,视线一路向下,最后半眯起来。
这只是一条打底裙,并不是很有遮盖力,甚至有些欲盖弥彰的意趣。
苏棠浑身紧绷,如临大敌。
她的长发梳成低发髻盘在脑后,插着根银色的簪子,古典风雅,上面的流苏晃晃悠悠,每一下都扫在沈逸清的心头,酥酥痒痒,他没忍住,抬手随意的拨弄了两下,动作跟逗小猫似的。
她这幅打扮令他想起在京大戏剧社那惊鸿一瞥,今天的妆比那时化的淡,但跟平时比,又浓了,平添几分魅感。
“说了别躲我,学不乖?恩?”
大掌握住她两边肩膀将人按在座椅上,指尖扫过光滑的肩头,手里的人一阵轻颤,像是怕极了他,他站在她身后,动作不紧不慢,拉起她滑落的肩带归位。
镜中人涂着红唇,妆容精致,刚才还潮红的脸已经变得苍白,紧咬着唇一副隐忍样,似乎在他的打量下觉得很屈辱。
“怎么不笑了,迎宾不是笑得挺好的?”
苏棠心中惊涛骇浪,已经顾不上计较他怎么会在这里,一楼大厅全是人,她今天一定不能让李家难堪。
她拨开他动作旖旎的手指,捂紧了自己的身前,防贼一样护着。
沈逸清看着她的动作挑眉笑了一下。
“那么怕我做什么,又不会吃了你。”
下一秒男人突然附耳过来,言语轻浮。
“还是说....你在期待些什么?”
他为了她车祸受了伤,她居然能做到不闻不问,一心和别的男人置办订婚宴,满心满眼都不把他当回事。
从别人手里看到那张请帖的时候没什么想法,他就是挺窝火的,愤怒伴随着恨意,汹涌澎湃,恨得发狂,恨不得将她逮过来,捏扁了搓圆了,看她哭、看她求饶。
“你给我滚出去!”
判定他就是来故意给她难堪,苏棠终于忍无可忍,抱着衣服腾的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来,指着门边气得发抖。
可男人耍起了无赖,并不接话,眸子逐渐变得幽深,视线低垂,带着一股子恶趣味顺着迷人曲线越来越放肆的往下滑,里面有明显在逐渐攀升的情欲。
两人正僵持,玄关传来阵急促的扣门声,李砚的声音同时在外面响起。
“棠棠,好了吗,诗诗已经到了。”
屋里的两人皆是一愣,突如其来的变故令苏棠僵在了原地。
屋里变得死一般的静。
女人浑身紧绷,模样紧张到极点。
她肯定是害怕的。
害怕被门外的人发现他在,害怕丢脸。
她最看重的就是那颗自尊心了。
沈逸清看着人勾了勾唇,随即转过头盯着门口,不忘她让他滚的话,抬脚就要过去,那副姿态,无论是表情还是动作,都充满挑衅和威胁,似乎存心要捉弄她,给她难堪。
苏棠原本就紧绷的心弦立即因他这动作啪一声断掉,说不上是绝望多还是无助多,想也没想赶紧伸手扯住他衣袖,连指尖都用力得泛白。
拽住袖口的力度大,像是极力的挽留,沈逸清十分享受这种拿捏她的感觉,立在原地回头看她,淡淡的笑意里浓郁的坏。
“你倒是说句准话,要我滚、还是要我不滚?”
因为极力克制的紧张,压在身前的衣服也挡不住剧烈的胸膛起伏,苏棠没说话,可手里一刻也不敢松开。
“棠棠?”
李砚的叫声又隔门传来,像是一道无形的催命符,一声声响在苏棠耳边。
见她沉默,沈逸清毫不留情的拂开她的手,大步往门边走,姿态决绝。
一刹那,李砚生气又惊诧的脸顿时浮在苏棠眼前,如果他现在出去,她该如何解释,解释得清吗。
男人的背影大步往门边走,每一步都像在她心上狠狠的踩踏,苏棠心里越来越着急心慌。
“等、等一下!”
她终究还是不情不愿的开口。
沈逸清已经摸上门锁,手背上立马覆上微凉的温度。
女人抬眼看他,眼底带着隐忍的乞求,迫不得已向他示软的模样看起来可怜极了。
她今天可能用了香水,沈逸清鼻间有一股稀薄的橘调香,勾得他才压下去的欲望又逐渐蠢蠢欲动。
盯着对方水光潋滟的薄唇,他鬼使神差的开口。
“亲我一下。”
这个要求似乎对她而言冲击不小,沈逸清眼看着面前的人身形几不可闻的僵了一下。
他耐着性子等了几秒,见她还没动作,抬手就要去拧门锁,还没用力,下一秒鼻间就传来一阵浓郁的橘调香。
威胁奏效,但只是一个浅尝辄止的吻,稍微一碰就离开,几乎没有任何留恋。
唇边有若有若无的腻感,沈逸清舌头探了下,是她的唇彩,口腔内顿时晕开一股淡淡的甜味,可惜没尝够,那味道就很快消散。
意犹未尽的感觉显然惹恼了他,下一秒苏棠就被人托住大腿抱起来狠狠地抵在门上。
门内‘咚’的一声闷响,令李砚一下焦急起来,拍门的动作比之前更加焦急,呼声流充满关切。
“棠棠!你在吗?需要我帮忙吗?”
呼吸急促,一颗心几乎要跳出来。
几秒后苏棠听到自己有些颤抖的声音。
“没、没事!快了,你先过去吧。”
“好,那我在楼下等你。”
屋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远,悬着的心终于落下来,苏棠紧贴在门上深深的呼气,过度的紧张令她胸膛剧烈的起伏,久久缓不过气来。
沈逸清看着她这幅模样有些想笑,弯下腰凑过脸来。
“像不像偷情?”
......
小小的空间里时间像被按下暂停键,窒息般的安静十几秒。
沈逸清知道这句话又拿捏她要命的自尊心了。
果不其然,下一秒——
“沈逸清!你给我闭嘴!”
连名带姓的叫他,女人死命挣扎着从他怀里下来,带着一股忍无可忍、积攒已久的怒气,像一只张牙舞爪却又毫无威胁的猫。
苏棠不再撵人,抱着衣服要去洗漱间,一副避之不及的样子。
人刚一动,沈逸清就长腿一迈挡住她路,半眯着眼睛看她。
“就在这里换。”
苏棠愣了一下,随即冷笑一声。
他私底下喜欢捉弄人的把戏一向如此。
她越是想躲,他越不会善罢甘休,这人是个死皮赖脸软硬不吃的性子,自己时间也快来不及,也懒得继续在这里跟他耗。
既然他那么喜欢恶作剧,自己躲躲藏藏,倒如了他意。
意识到这点的苏棠不再刻意躲,坦坦荡荡的站在他面前,庆幸身上的打底裙给她留了最后一丝体面。
最后一颗盘扣系好,苏棠抬脚就要往门外走,刚摸上门把手,身后就响起男人的声音。
“我真的很好奇,和他结婚你是真的很幸福吗?”
苏棠闻言顿住。
身后脚步声渐近,后颈探过来一双手,带着压迫、带着肌肤特有的温热,轻柔的给她整理领口,可这样的温情小意并未持续多久,下一秒她就被人拦腰翻过身抵在门后。
腿上有温凉的指尖危险的游走,男人弯腰,眉骨分明的帅脸瞬间放大。
“如果真的很幸福的话,要不要求我放你一马?”
.....
楼下,宴客厅一团喜气。
沈逸清重回了大厅,不出意外的见到个熟人。
时越死皮赖脸的跟来,原本坐在秦诗旁边,见他过来主动换位置贴过去,而冯远一看这人西装革履行头不菲的模样,又是和大明星一起来,打量沈逸清的眼神还似乎认识,所以当他提出换位置,想也没想就同意。
时越盯着人走过来坐下,一脸玩味的开口。
“怎么?真像州子说的,来随礼了?”
冯远脸朝着别处,暗地里却竖起了耳朵。
沈逸清似乎心情不佳,扫他一眼没说话,只捞过桌上的喜酒瓶拧开了盖。
修长的五指展开,顶端的指腹已经发皱泛白。
清透的液体倾倒而下,一股浓浓的酒香渐渐散开,掩盖指尖残留的暧昧味道。
四周有不善的眼神打量过来,这人居然用主家的喜酒洗手,真是闻所未闻,可没人敢开口呵斥。
沈逸清冲洗的动作慢条斯理,良久,上面的腻感才彻底洗净,又扯了喜糖盒里的餐巾擦手,一切有条不紊的清理完,才从兜里摸出打火机,卡擦一声响,不紧不慢点了根烟。
青雾笼罩的视线晦暗不明,长久的停在远处,对时越不搭不理,一言不发的模样满脸都写着老子不高兴。
面前的人一股子少见的吃瘪样,时越敏锐的注意到他侧脸有一片可疑的淡红,隐约浮着手指印。
他顺着沈逸清的眼光盯了眼远处穿着白色旗袍的人,又回过头来看了人一眼,再次打量了他发白泛皱的手指,意识到什么后,随即低笑一声。
“这场合......你真他妈会玩.....”
苏棠嘴角破了皮,即便擦着口红也难以遮掩,李砚皱眉。
“怎么了?”
苏棠面不改色。
“出门急了些,没看路撞墙上了。”
李砚抿了下唇。
“怪我,不该催你。”
主持人已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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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念贺词,苏棠扫了一眼。
“走吧。”
流程昨晚已经排练过,除了有些紧张,一切井然有序。
沈逸清抽完第一根烟,女人在台上念着感谢词。
酒店人员上第一道菜,台上的女人在配合别人写婚书。
菜式上齐,台上的人在交换订婚戒,言笑晏晏、佳偶天成。
台下,男人阴着脸。
送戒指的不是花童。
沈逸清熟悉,是那条叫lucky的小博美。
今天应该是特意打扮过,穿着洁白的小裙子,别着蕾丝蝴蝶项带,嘴里咬着小篮子,跑起来摇摇晃晃的,可爱极了,一点也看不出来以前是一条无家可归又脏兮兮的流浪狗。
手里的酒杯无声的握紧。
突然‘啪’!的一声,是玻璃破碎的声音。
同桌的众人本来注意力都在台上,闻声回过头来皆是一愣。
时越盯着男人流血的指尖,坐在座位上四平八稳,对这位好兄弟是一点关心的模样都没有,全是看戏的神情。
周平也习以为常,最先紧张的倒是八竿子打不着却上赶着献殷勤的冯远。
“没事。”
沈逸清神情寡淡,好在他还有旧伤,虎口缠绕的绷带挡了不少玻璃片,指尖划破的伤口倒无伤大雅,只是那血顺着手指流下来,染红绷带,看起来有些骇人。
但男人向来说一不二,他说没事,没人敢擅自做决定。
冯远见不让帮忙,只好再次退回座位。
四周突然爆发一阵雷鸣般的掌声,女人满脸甜蜜的笑意鞠躬致谢,交换婚戒的仪式已经完了。
这席桌面因为沈逸清的存在,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除了看戏的时越秦诗,大多数人都觉察出不对味,并没有那种参加喜宴的低声笑语,反而一片低压。
沈逸清眼看着两人轮着敬酒,慢慢的来了他们这桌。
李砚的杯里是酒,脸色有些红了,苏棠的估计是雪碧,脸上瞧不出异样。
“谢谢大家来参加我们的订婚宴。”
李砚拿出东家照顾客人的做派,一副客客气气的样子,他有意将苏棠护在身后,隔着沈逸清一截距离。
李木若只知道席间气氛古怪,但是不知道缘由,第一个站起来举了酒杯,完全没注意到冯远疯狂给她示意的眼神。
“订婚快乐,百年好合~”
她笑得真心实意,祝福也真心实意。
秦诗也紧接着端酒杯站起来笑吟吟的看两人。
“我们三从小就一起长大,哎,你小子,终于抱得美人归了,是不是特别激动?”不等对方接话,她又拱火似的问,“婚期定了没?”
李砚笑。
“定了,就在今年,还有几个月。”
秦诗抿嘴笑,余光却饶有意味的瞟向沈逸清。
“百年好合别人说过了,那我说什么。”她想了想,“祝你们...早生贵子吧!”
说完,她像主人一样向四周招呼起来。
“大家一人给新人说一句祝福语吧~”
来参加订婚宴的,多是公司里和苏棠一个组的前同事,场面话还是要说几句。
“订婚快乐”
“白头偕老”
“幸福”
“琴瑟和鸣”
......
一声接一声的美好祝福,酒杯挨着一个个碰过来,路过时越到了沈逸清面前。
面对新人敬酒,男人坐着佁然不动,一点站起来的意思都没有,半点面子都不给,李砚举着酒杯等在半空迟迟得不到回应。
这位资方大佬不配合的态度令人吃惊,可他来头不小,没人敢吱声,除了秦诗一行,不明所以的众人都愣愣的看着这场无声的闹剧。
空气凝结了十几秒,一直没说话的苏棠伸手搭上李砚的手背。
“算了,下桌吧。”
话音刚落地,沈逸清却突然有了动作。
男人长腿一撑,椅子后移一截,与地板产生激烈的摩擦,发出阵尖锐的刺耳声。
沈逸清猝不及防的从座位上站起来,视线死盯着李砚,面色阴晴不定。
苏棠心脏猛的颤了一下,赶忙上前一步将人挡在身后。
“你想干什么!”
她眼底一片慌张,一股护崽子的模样,显然是怕他再有什么逾矩的行为。
沈逸清嗤笑一声。
“那么紧张,怎么?怕我打他?”他轻蔑的扫了一眼站她旁边的男人。
“就算我动手你又能怎么样?”
摸不清他的真实意图,苏棠盯着人,语气冷得能冻死人。
“你别太过分。”
李砚皱眉,一言不发的盯着沈逸清,有警告也有不满,但对方毫不在意,直直的回迎他的目光,嚣张至极。
两个男人沉默相对,气氛降到冰点。
没有硝烟的战场,男人的战场,有什么东西一触即发。
在场的人一片震惊,特别是李木若,本来以为沈逸清不接李砚的敬酒是因为姿态高,结果....
除了冯远,公司没人知道这大有来头的甲方居然和苏棠认识,看样子还似乎很有隐情的样子。
众人瞠目结舌,大气也不敢出,甚至有人微微侧身,深怕下一秒眼前的两人就动起手来殃及无辜。
桌面的气氛一下剑拔弩张起来,一桌人压抑着好奇噤若寒蝉、面面相觑。
不知过去多久,在一片诡异压迫的气氛里,沈逸清却突然笑了。
“慌什么。”
似是而非话也不知道针对的人是苏棠还是李砚。
他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个首饰盒,拇指一撑,拨开盒盖放在桌上,明晃晃的摆在苏棠身前。
“你喜欢的、订婚礼物。”
他笑吟吟的盯着人,这话十分耐人寻味。
最后扫了眼李砚,他伸手慢条斯理的扣好了西装尾扣,动作优雅、绅士、从容不迫,还是那副衣冠禽兽的样子,说出的话直指苏棠,威胁十足。
“有些东西,你可护不了一辈子。”
.....
现场一片诡异的安静,视线里男人的背影已经远了。
众人的视线都好奇的留在他留下的那个首饰盒上。
“这....好特别的手链。”
李木若凑上来看了一眼,满是好奇。
时越看了一眼,一言不发。
秦诗不懂这东西,也是看个热闹。
冯远对古董有点研究,估摸着这东西不便宜,但具体价格他说不准。
“这.....多少钱啊?”
一桌人长久的静默后,不知是谁嘀咕了一声,正好落到时越耳朵里。
“还好,也就.....值个千把来万吧。”
他态度淡然,轻飘飘的一句话却犹如一道雷,将一桌人劈得外焦里嫩,满桌人一言不发。
各人心思不同面色迥异,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苏棠突然感觉到握紧自己的手猛地一下松开了。
李砚伸手捞过这东西,啪!一声和合上盖子,抬脚就转身离开,苏棠心里一急,抬脚要追,却被他出声拦住。
“你别跟来。”
李砚没表情,声音也很平静,不怒不恼的口吻,但苏棠敏锐察觉到那双攥紧首饰盒的拳头,手背因为太过用力浮满青筋。
她身形顿住,眼睁睁看着他往那道逐渐走远的背影跑去。
宴客厅里还放着舒缓的轻音乐,沈逸清穿过人群并没有立即离开。
指尖黏腻,他到了洗手间将沾满血的绷带取下来扔掉,刚在洗手台冲干净血污,转身就看见个不速之客。
“还你!”
眼前迎头扔过来一个东西,沈逸清不慌不忙的抬手接住。
李砚转身要走,身后却传来一道低沉带笑的声音,似取笑像捉弄,总之有些不怀好意。
“你知道你的女人跟过别人吗?”
沈逸清懒懒散散倚在洗漱台边缘,好整以暇的看他,那模样像挑衅,也有些羞辱的味道。
李砚不懂他审视的目光想在自己的脸上找些什么,但如果是气急败坏后的恼羞成怒的话,恐怕就要令他失望了。
“然后呢?”
他回头,一动不动的盯着他。
“她那么优秀,被人喜欢是应该的,如果她真的和什么人在一起又受伤害分开的话,只能说明一点、”
李砚掀眼皮不轻不重的扫他一眼。
“说明那个人是个畜生。”
“看来她跟你说过我了”
沈逸清倒很意外。
“怎么介绍我的?前男友?”
闻言李砚像听到一个笑话,脸色讥讽的嗤笑一声,然后摇头。
半月前,沈逸清和苏棠出的那场车祸,第一时间他就赶去了医院,虽然对两人的关系有朦胧的猜测,可苏棠的坦白更令他意外。
年轻又漂亮的女生初出社会,谁还没碰到过几个人渣,他从未怪过她,想起她在苏兆民出事那晚一身伤痕的回来,他心里只有心疼。
沈逸清一愣,搞不懂他这是什么意思,下一秒男人就开口,轻蔑又不屑——
“她说....只是一段不清不楚的关系,还说....让我别多心,一个胡搅蛮缠的傻*没什么好值得在意的。”
洗手间外,苏棠愣住。
李砚在她面前始终是温柔有礼的,这是她第一次听见他爆粗口。
人僵在门口还没回神,一道人影就大步从里面走出来。
李砚淡淡的扫了她一眼,重新走回了宴席区。
苏棠紧步跟在他身后,前面的人两手空空,那个首饰盒明显还回去了。
苏棠小跑两步和他肩并肩,小心翼翼又近乎求和似的看着人。
“我没邀请他,我不知道他会来,你...别生气。”
李砚明显情绪不佳,摇了摇头,还想说什么,兜里的手机却响起来。
“什么!”
苏棠不知道那头在说什么,只是他脸色一下变得很不对。
那双搭上她肩头,原本下一秒就要把她往怀里楼的大掌,突兀的从肩头滑落。
李砚皱着眉往外走了,明显不想让她听这个电话。
苏棠盯着背影,心里不知怎么有些泛苦。
重回到宴会厅。
远处的李家父母和苏兆民简素芳站在一堆,在一堆父老乡亲里笑得和蔼和亲,一脸喜气。
满屋的人欢声笑语,浅密嘈杂的交谈声和明快的音乐声交杂在一起,令苏棠没来由的觉得烦躁。
她一直在座位上等,以为李砚这通电话只是接得久了些,没想到,最后,直到宾客走完,他都没有回来。
苏棠打电话过去,几次都被李砚摁断,她捏着手机发了会儿楞,几分钟后发了条微信,过了许久李砚才回消息。
“有点急事,在开车,回来再说。”
李家父母对完酒店账单往这边来,嘴里不停埋怨。
“臭小子!事还没完就这么走了,成什么样子!”
苏棠心里隐隐不安,却还是笑着应付。
“估计诊所里来了严重的病人吧。”
做医生就是这样,忙起来不分时间、不分地点,一个电话,就得回到所里。
李家父母了解自己儿子,对这话不置可否,只无奈的谈了一口气,算是默认。
忙了一上午,本已精疲力尽,奈何苏兆民租的卖菜店面终于确定下来,房东要出国,来了电话非要今天签合同,苏棠不放心又陪着两个老人去,折回小渔村已经是晚上。
中途拐了个弯去李砚家里,人居然还没回来。
“没事儿,新店订的设备有点问题,快解决了。”
电话那头的声音很疲惫,苏棠还没开口问,李砚的声音又响起。
“还在忙,没事我挂了。”
下一秒,电话利落的挂断。
她对这些东西不懂,但李砚一向为人踏实,她信任他,既然他说快解决了,那就一定没问题。
苏棠没多想,悬了一下午的心终于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