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时嘉没有真的回去自己居住的地方,他带着一股怨气来到一座旧唐楼的天台。
多日不见的人,早就守候在那里,有些佝偻的背影从背后看过去,多少有点让人唏嘘。
高时嘉的步伐顿了顿,心中的怨气因此消散了一半。
“方sir。”他唤了一声。
方甯波应声转身,连带手里提着的黑色胶袋轻轻撞击到他的小腿。
“来了,过来一下,我帮你处理伤口。”
方甯波打开胶袋,从里面拿出矿泉水、酒精和两颗蒸熟的鸡蛋。
高时嘉沉默地走上前,被对方拉到边上横陈的白色管道坐下。
“哎呀。”
坐下时方甯波捂着自己有些僵硬的腰,轻呼了一声。
高时嘉视线顿时落在方甯波的腰上,他抿了抿唇,说:“方sir,你又腰疼了?之前介绍你去大屿山看的跌打师傅,有没有效果?”
方甯波摆摆手,“没去看,太忙了,等忙完这段时间再说。”
“没事,都是老毛病,每到台风天来临前,就会闹着疼,嘿,比天气预报还准。”
他仰望着阴云密布的天空,感慨说:“看来是要来大台风了啊……”
高时嘉跟随他的目光往天空看,有些怔然。
方甯波正回脑袋,偏首看着边上的年轻人,视线从不见发黑的毛囊,缓慢地移到他微肿且淤青的脸颊。
方甯波叹了一口气,道:“嘉仔,这次是我对不起你。”
高时嘉心中剩余的怨气莫名其妙地,因为这一句简单的道歉而彻底消散。
也许是因为他知道方甯波的话是真心的。
高时嘉垂下头,看着脚下零星几个爬动的蚂蚁,轻声地呢喃:“你道什么歉……”
方甯波又叹了一声,打开矿泉水,沾湿纸巾给对方擦拭脸颊,等伤口处理干净后,又拧开酒精,沾湿棉棒,轻缓地消毒高时嘉脸上的伤口。
“这次计划,的确是警方利用了你的不知情,去促成现在的局面。”
高时嘉像是被酒精刺疼了一样,嘴角扯了扯。
“方sir,是你跟我说做完姜庆的任务,我就可以离开了。”
“你会帮我恢复身份的,不是吗?这是你答应我的……”
方甯波擦拭的手停下,他将棉棒扔到小袋子里,拧紧酒精瓶盖。
在等待酒精风干的时候,方甯波解释:“我是答应你恢复身份,但不是现在。”
“你骗我!”高时嘉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方甯波。
“我没有骗你。”方甯波遭受质问,语气还是很平和,“我当时安排给你的任务是将姜庆交给警方,但是姜庆现在成功逃去大泰,你的任务正确来说,是失败了的。”
“但我可以保证,你的身份再过不久就能恢复过来。”
这句话让高时嘉偃旗息鼓的怨气再次升腾起来。
“又是保证?方sir,你说说这句保证钓了我多少年?就差我学电影里的卧底一样说句‘三年又三年’了!”
高时嘉站起来,像只无头苍蝇一样在原地烦躁地转。
“你知不知道,徐权又搞我了,因为姜庆这件事,我已经惹恼他,他又将我困在那笼子里。”
“我就快被逼死啦!”
高时嘉压低声音吼着,双手不停地揪着自己的白发。
“我真的不想干这个任务了,为什么你要我留在他身边……”
方甯波看着对方的烦躁和崩溃,低声说一句:“但你明明知道,想要逃离过去,不是简单逃离徐权就行。”
“你比任何人都明白毒-品是多么可怕的东西,你想摆脱噩梦,就要将你最憎恶的东西连根拔起,这才是解决你心病的唯一方法。”
方甯波定定地看着高时嘉停下来,不停地喘着粗气。
他没再说话,对方也不说话。
直到高时嘉如同投降一样,主动回复:“方sir……我真的撑不了多久了,我怕我再这样下去,会变成我爸妈那种人。”
“徐权什么事情都做得出,他就是一个疯子……”
方甯波听出他的不安,也听出他话中的妥协。
方甯波站起来,将神情颓丧的高时嘉重新拉回管道坐下,将微热的鸡蛋放在他脸上淤青的地方,来回滚动。
“嘉仔,我答应你,这是最后一次任务。”
“你的新身份我已经找副处长处理好了,你到时候可以选择移民,也可以选择重归警队。”
“警队?怕是到时候人人都笑我是个异类。”高时嘉自嘲一句。
方甯波手上的鸡蛋顶得微微用力,让高时嘉一下子疼得龇牙咧嘴。
“谁敢笑你,我就去揍谁!”方甯波难得来气,“到时候你跟我进情报科,我会保你的。”
高时嘉错愕,脱口而出:“你不是快要退休了吗?”
方甯波笑了笑:“傻仔,退休都可以返聘的嘛,就当为了你们这群小的。”
高时嘉嘴唇微动,犹豫了许久,低声说了声“谢谢”。
方甯波拿开鸡蛋,看着高时嘉的白头发,慨叹:“等一切尘埃落定的时候,你的头发应该能自然黑回来了吧。”
“希望是这样。”
方甯波脸上还挂着浅笑,拿起鸡蛋往地上敲了敲,剥开蛋壳,递给高时嘉一个,自己的则是留着。
二人之间暂时缓和了不少。
高时嘉啃了一口鸡蛋,口齿不清地问:“所以接下来需要我做什么?”
方甯波看着空旷的天台,眯了眯眼,道:“只需要将徐权的动向告诉我。”
“就这么简单?”高时嘉讶异。
“嗯,就这么简单。”
“不需要你阻止什么,只是需要你告知我,他去了哪里、见了哪些人、做了哪些事就行。”
高时嘉想起他获得的新纸条内容,说:“徐权让我有意为难东和那边的人,他认为昨晚的事情,是东和做的局……”
他将今天早上自己和徐权的对话都一字不漏地汇报给方甯波。
听完,方甯波点了点头表示了解。
高时嘉其实对新任务感到一丝奇怪,当然,在他复盘完昨晚做失败的任务后,高时嘉总感觉里面也透露出一种奇怪和矛盾。
他不禁问:“方sir,关于姜庆的情报,是东和那边放出来的吗?他们追姜庆那么紧,肯定一路都知道他藏哪里,所以那边是不是也安排了像我一样的卧底?”
高时嘉不知道自己正误会了情报来自东和,正如金永曦前不久,误会情报来自西竹一样。
方甯波脸上挂上浅笑,看起来平凡的脸上,眼神闪烁一种奇异的光辉。
就像对一切运筹帷幄一般。
“你猜。”
他只是略不正经地回了高时嘉这两个字。
高时嘉眉头蹙起,三下五除二将剩余鸡蛋吃光。
快速嚼完后,他道:“我猜?我猜就是了。”
“昨天下午你突然让我帮忙赶去公园里,肯定是接收了什么危急的情报,只有卧底或者线人才会向你发出这样的求助信号。”
“只能是东和社的人,那时候只有5个人来蹲姜庆,与我在林子里相遇的只有2个人,一男一女,发出求助信号的那个人肯定是其中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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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恰好昨晚来跟我们开打的人中,那2个也出现了。”
“所以我才就将做出铁疙瘩一样的信号器黏附在铁棒上,当铁棒激烈挥动的时候,就是你们可以出动的信号。”
高时嘉说出昨晚金永曦发现不了的真相。
方甯波道:“你认为是哪一个?”
“男的那个?”高时嘉说出猜测。
方甯波忍住了自己的笑意,继续问:“为什么是他?”
“昨晚我和那女生交手过,下手太狠了,不太像卧底。”
“另外……”高时嘉说话顿了顿,他想起那张长得英气但靓丽的脸,“方sir,谁会把长得那么招人眼的女人当卧底使用,很危险的。”
方甯波像是认同般点了点头。
“对,漂亮的女生放在那么危险的灰色地带里,的确很危险。”
他只肯定了这一句,但也没直接承认她不是。
“你心理有个数,可千万不要管东和的事,她不需要你的联络和保护,你随意接触她,说不定会暴露你自己的身份。”
“接下来,只需要做好你自己的任务就好了。”
她与他同音,高时嘉下意识当威仔就是那个卧底。
他点了点头:“知道了。”
“但是方sir,他真的那么厉害,真不需要保护吗?”
方甯波终于忍不住笑起来:“嘉仔,你是卧底,她也是卧底,她在警校的成绩不错,拿了那一年的‘银哨子’奖。”
“可千万别小看她。”
高时嘉听得心里有点不得劲。
他也不差吧……
下一秒,方甯波站起身,拍了拍高时嘉的头顶,“当然,在我眼里你俩都不错。”
“警方因为你们,才敢将这件事做起来。”
高时嘉听得眼眶微热,他“嗯”了一下。
方甯波又打开胶袋,从里面拿出一小个红袋子装着的米,递给了他。
“前两天盂兰盆节,我去米棚取了一些平安米,呐,你也有一袋。”
高时嘉没留意到那个“也”字,他接过袋子,嘴里埋汰:“方sir,你知道我信上帝,还给我搞个别的信仰物,会不会不太好。”
“万一上帝祂老人家生气了怎么办?”
话虽如此,但高时嘉牢牢捧着这一袋平安米。
方甯波宽慰:“上帝祂老人家宽宏大量,求个平安而已,祂不会介意的。”
高时嘉一边站起来,一边扬起笑容,露出一颗虎牙,看起来有活力了不少。
“算了,这次我就收下,下次最后带点更符合我信仰的东西,我会更开心。”
方甯波没好气地踢了他一脚。
“好啊,下次带本精装版《圣经》给你。”
“对了,顺便拿瓶药油给你五婆,我叫人从大泰带回来的。”
方甯波像是叮当猫一样,不停在黑袋子里变出东西。
高时嘉接过药油,眼眶重新热了起来。
“又说没空去大屿山,但却有空拜托人拿药油……”
“拜托人容易些嘛,得啦,你先离开,我要在这里吃完鸡蛋再离开,光顾着跟你聊天,连鸡蛋都忘记吃了。”
方甯波轻轻推了推高时嘉的后背,让他离开。
高时嘉拿着东西,老实走至门口。
忽然,他转身望了回去。
只见见方甯波孤单地坐在管上,慢慢地剥虾那颗凉掉的鸡蛋蛋壳。
高时嘉其实也知道方sir承受了许多。
他无声地说出一声句“谢谢”,默默离开天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