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嫁弟
    离开前,阳七去看了那头白鹿。

    它整个腹腔都被捣烂了,痛苦地抽搐着,却仍旧没能咽气。

    阳七俯下身,半跪在它身边。它已经太虚弱了,也太痛苦。连阳七把手放到它破碎的小腹上,也只是发出一声无力地低吟。它的眼睛湿漉漉的,连睫毛都像落雪。阳七垂着眼睛和它对视,说:

    “放心,我会杀了你。”

    她捡起一把死去武士用的剑,那把剑是青铜铸就,鏖战后剑刃已经产生豁口,但仍然远比石刀锋利。她展臂试了试剑的重量,而后将剑刃横在白鹿的脖颈上。

    白鹿仍旧睁着湿漉漉的眼睛,它似乎已经预感到了死亡。突然它引长脖颈,发出一声清越的鸣啼。

    那一瞬间,似乎整个世界的飞鸟都被惊起,盘绕山谷,引颈哀鸣。阳七手起剑落,赤血飞溅,鸣声戛止。白鹿眼中微光渐消,头颈慢慢滑落,跌在白雪里。

    阳七取了它一对鹿茸,并未对其遗体分而食之。阳七总觉得,那鹿是带着灵性的。食它,就像食一人。

    带着阿弃,背着十三,阳七走上了回程的路。单这一对鹿茸已经不虚此行了,她并不打算将它献给村牧抵充税供。她要卖了它,换取通关文牒。

    她年已十三,是时候走出这个村庄了。

    这些年里她除了打猎糊口,抵充税供,剩下的积蓄全部和挑货娘兑换成铜粒。现今各诸侯国货币不一,除去粮食布匹以外,金属颗粒算是出行比较方便携带的旅资。

    天上的雪已经停了,只是仍旧异常寒冷。整个大山都被皑皑白雪覆盖,看上去茫茫一片,不辨东西,萧瑟冷寂。凭借多年行走稷坂山的经验,阳七一行人白日赶路,夜宿山洞,避开野兽和易于雪崩的范围,足足行走了七日才终于看见人迹。

    阳七坐在一棵被雪压断的朽木上重重揉着额头,她已经几天没合眼了,一来身在野外她总提着一颗心,以防野兽接近。再者她也清楚知道自己是被跟踪的。

    没错,那两个女人果然跟了上来,但并没走进她的视野。一来应是避免她感到威胁,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二来也是对她有一份防备之心。

    阳七没去管她们,凭自己也未必打得过。路过山洞里剩下的柴火和清水或许可以帮她们一把,但就仅此而已了。

    两队人一边互相提防,一边又小心翼翼地共存。离村里还有一天路程时那两人突然消失了,应该已经找到下山的方法,不再需要阳七引路。

    阳七去查了之前留给挑货娘的记号,很不巧的正好与她错过。不过十天后她返程时会再次经过稷坂村,还约定要给阳七带瓶酒。

    阳七对酒没什么兴趣,对挑货娘本身比较有兴趣。若事情成了,挑货娘欠她的,可就不仅仅只是一瓶酒了。

    无论怎么说,进山十天收获一对白鹿茸和一条火狐皮都是件值得庆祝的事。往常遇到这等值得庆祝的事,阳七都要欢天喜地地跑去和公子澶吹嘘一番,但不知怎的,自从她和阿弃睡了觉,却反而有些不敢见他。也或者是,那天夜里她把阿弃当成公子澶,有了不该有的想法,做了不该做的事,让她不知如何面对他了。

    于是阳七便再次过回了山人的隐居生活。阿弃是个过日子的好帮手,有他照看十三,阳七就可以去更远的地方狩猎,也能背回更多的食物。他则留在山洞里处理猎物,熏干肉条。等到阳七在家时,他又会去附近的林子里砍柴,背水。虽然要多付出一些食物,但日子似乎一下子轻松起来。

    等到晚上的时候,阳七又会搂着他睡觉,还做一些发出奇怪声音的事情。小十三现在已经拒绝和他们分享鹿皮大盖了,宁愿自己缩在筐里,眼不见心不烦。

    转眼便过了十天。阳七将阿弃和十三留在山洞,自己清早便进了村。挑货娘已经在村里的公井边等着,卖些个针头线脑,绢花头绳,也会带来沿途的特产野味。有些是贩给田监村牧的,有些则是和村民们以物易物。

    那挑货娘名叫阿卢,二十四五岁,和阳七大姐年纪相仿。因为长期行走在外,皮肤晒得黝黑,四肢肌肉隆起,是个十分健壮的女子。见到阳七前来,阿卢咧开嘴,笑出一口白牙。

    “阿卢姐来得可早!”阳七笑咪咪地去打招呼,“我的酒呢?”

    “这呢,这呢!”阿卢憨笑着解开背囊,取出一个用泥封着的陶罐,“青杏子酒,去年酿的,给你尝尝。”

    阿卢作为挑货娘,也会酿些果酒。头年采了果子封在罐里埋到树下,第二年就能挖出来卖给沿路有点小钱的人家,几近无本的生意,销路却很好。阿卢看着憨厚,却是个勤快人,加上买卖诚信,愿意光顾她生意的并不少。

    说话的这一会儿又有几个小郎来买头绳,也有男人拿着谷物来换豆种的。往西的村子里有豆子种的好,每到春耕前村里都有人拿谷种换,这也是阿卢的一项主要生意。

    等到村人上工的时间,阿卢也把货担收了。两人又去了村子西头的空谷仓,阳七贡献了一把肉干,两人就着肉干喝酒磕牙。

    阿卢每次出商都要走上两三个月,有时甚至还会到其他诸侯国去。不过因为没有通关文牒,她不能进城,只能在沿途的村子里贩货。不过对像阿卢这样的挑货娘来说已经足够了。

    酒过三巡,两人都了醉意。阿卢一醉就大舌头,拉着阳七说个没完。一时说哪国的封臣又和哪个城主打起来了,若不是她跑得快险些被当成逃奴抓起来。有时又抱怨哪国税供惊人,佃民们不是被卖了当奴隶就是被迫背井离乡,作为流民到其他国家讨生活。

    每次战争过后,田地荒芜,都会有国家愿意接受流民耕种荒田。每每听阿卢讲沿途见闻,对于周围几国的现况了解都会有所裨益。

    听她絮叨了半天,阳七终于等到了正题。和山人一样,作为成亲老大难,阿卢都快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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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岁了还是光棍一条。反观大姐,和阳七一样大时就已经当阿母了。

    她算不上什么大富大贵的有为女子,甚至说不上生活安定。但在阳七看来,这已经是她如今能想到的最好的。既然是最好,就没什么可犹豫的了。

    “不然我把我阿弟嫁给你吧。你知道,就是我九弟,小时候长得像豆芽菜的那个。”

    阿卢愣了愣,呆了半晌,突然从地上跳起来,连酒都醒了,嗷地一声叫唤道:“你说甚?!”

    “你不是总抱怨娶不上夫郎吗?正好我九弟遇上点子事,家里想用他和岐母家换亲。”阳七拎着酒罐慢悠悠地说道,“他叫我这么多年姐,我是不想看他就这么被推进火坑的。阿卢姐,这事儿你怎么想?”

    “我……我我我我……”阿卢一紧张都开始结巴了,她啪地抽了自己一嘴巴,肿着半张脸大声应道:“我当然是愿意的啦!”

    “那你打算怎么把我九弟娶到手呢?”

    这么一问阿卢又稍稍冷静下来,她想了一会儿斟酌着说道:“不知道岐母家的聘礼出了多少,我把所有的货物都尽快出手,再加上这几年的积蓄,折成粟的话大概十五斛左右。”

    阳七暗自吃了一惊,想不到这女人不声不响,竟还有些家底嘛!面上却不显,摇头道:“这里面有些事你不知道,我在这里也不便多说。但家里因为是换亲,对这件亲事还是很执着的。若你想单凭聘礼打动大姐和母亲,恐怕是不成的。”

    阿卢傻眼:“那可咋办?你都从家里分出来了,也管不了你九弟的婚事了。”

    对此阳七却已有了想法,她卖了个关子只做为难。等到阿卢急得快要火上房,才安抚道:“家里的路子走不通,却可以去求村牧。村牧掌管全村户籍,若她承了你们的婚事,到时再给家里五斛粟当聘礼,无论谁都挑不出个理了。”

    这次阿卢却是沉默下来,半晌她道:“恐怕除去聘礼,剩下的十斛粟还不足以令村牧开口。”

    看上去阿卢却是要倾家荡产求娶九郎了。阳七心里有几分满意,又道:“况且我九弟年纪还小,就算娶回去,也不一定能在这一两年生出孩儿的。”

    阿卢闻言哂然,摆手道:“妹子这是多想了,我本也没想让他那么早生孩儿。”说着说着又红了脸,“你知道,我阿父就是年纪太小,才在生我时难产死的。我就想,我若以后娶了亲,定要把我男人养得壮壮的,等他长大了,再给我生几个胖丫头。”

    黑壮的女人抿着嘴,笑得像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阳七拄着腮,心想,但愿九弟这辈子,能比阿父过得好。

    “既然这样,阿卢姐,我们来做桩交易吧。”拂过纷杂升起的思绪,阳七脸上挂着笑,但笑容却没入眼。“现在我手上有件货物急需出手,但价值昂贵,普通商客怕是收不起。若你能帮我牵上线,做成这桩买卖,这张火狐皮就作为你迎娶阿弟的聘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