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因果报应
    林燕栖静静地站在庙门口,目光沉沉,不知道在瞧些什么。

    她的眼神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穿梭,随后,她神色从容地移步走到一旁,目光敏锐地在地上搜寻。

    很快便找到了几块大小适中、形状规整的石头。

    她小心翼翼地将这些石头一一拾起,仔细地装进了随身携带的钱袋子里。

    前方排起了一条长长的队伍,人们都在耐心地等待着。

    虽说在等,但她这前后的人都已经念念有词。

    排位前整齐地摆放着十二个拜佛垫,每十二个人一组依次进入,虔诚地磕头、上香,并捐出自己的功德钱。

    这功德箱与现代常见的截然不同,它没有盖子,里面的钱就那样毫无遮掩地放着,有碎银子,也有直接装在钱袋子里的。

    两旁站立着身着袈裟衣裳的和尚,他们双目紧闭,仿佛沉浸在某种深邃的冥想之中,自始至终都未曾睁开过眼睛。

    终于轮到了林燕栖,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周围人的举动,然后学着所有人的样子,先是恭恭敬敬地下跪,接着,她庄重地拿起香,用微微颤抖的手在烛火上点燃,双手合十,那神情肃穆得让人丝毫看不出破绽。

    当然也没人看她。

    在捐功德钱时,她趁着众人不注意,她双手捧着自己装满石头的钱袋子恭敬放了进去,紧接着,她又从功德箱掏出另外一个钱袋子,藏在了宽大的衣袖之中,极其隐蔽。

    而她身边的人个个都专注于自己的敬奉,规规矩矩,井然有序,丝毫没有发现林燕栖这一隐秘的动作。

    这一系列操作,林燕栖丝毫不慌。

    有了这笔钱,她满心欢喜地走进了街市,毫不犹豫地挑选了自己喜欢的两套新衣服。

    不过颜色还是素的很。

    买完衣服后,她轻车熟路地又准备了两个钱袋子,显然是打算再次故技重施。

    在她打算在干最后以一票时,站在她前面的妇人,竟如她一般也悄悄拿了钱袋子,不过,巧合的是,那一个恰好是她之前放进去的装满石头的钱袋子。

    这倒是稀奇的很。

    林燕栖又迅速拿了一个钱袋子后,最后再一个字一个字的看了裴月月的排位,赶忙跟了上去。

    有摊贩在卖甜浆,装在竹筒里。

    林燕栖买了一杯。

    王老鸨走到了卖首饰的摊贩前。

    巧合般走在王老鸨旁边,王老鸨也没发现。

    路段拥挤,人来人往。

    趁着有人从她身边路过时,似被人撞倒站不稳一般,她手中的竹筒倾斜,甜浆顺势洒出,正好落在王老鸨的身上,她“哎呀”一声叫了出来,脸上满是惊讶和恼怒。

    "哎呀,姐姐,真是对不住,我刚才没站稳,不小心把甜浆洒到您身上了。"

    王老鸨一边拿了手帕擦污渍,一边打量林燕栖。

    一身素衣的姑娘,脸罩在帷帽里瞧不真切,身段倒是不错。

    “哎哟,姑娘,今儿个人这么多,怎么还拿着甜浆到处走。”王老鸨忍不住抱怨道。

    "姐姐,让我帮您擦一下吧,或者我陪您去换身衣服,这甜浆粘在身上一定很不舒服。"

    王老鸨抬眼打量着眼前的林燕栖,见她态度如此恳切,倒也没过多推辞。于是,两人一同走进了店铺,直接买了两套衣服。

    林燕栖嘴甜得像抹了蜜,说起话来格外动听,一口一个姐姐,换上衣服就夸好看,直把王老鸨哄得眉开眼笑,高兴不已。

    这新买的衣服,面料比起王老鸨以前所穿的还要好上许多,柔软的触感和精致的纹理,让王老鸨爱不释手,刚刚因为甜浆弄脏衣服而产生的恼意,此刻也一扫而空,心情变得格外舒畅。

    王老鸨原本是要回淑丽院的,在交谈中又听闻燕燕姑娘也是同个方向,便决定一路作伴而行。

    一路上,林燕栖丝毫没有因为王老鸨是妓院里的妈妈而心有嫌隙,反而始终保持着亲切和善的态度。

    这让王老鸨心中对她又多了几分好感,毕竟在这世上,很少有人在知道她的身份后,还能如此和颜悦色,毫无偏见。

    王老鸨再次仔仔细细地上下打量了林燕栖,目光中带着几分审视和探究。

    可能还是因为太年轻。

    年轻嘛,心性自然好些。

    “哎呦,姑娘,以我的年纪,你还是叫我王婶婶吧。”

    林燕栖隔着帷帽瞧着面前人,三十五岁上下,身着刚买的的紫色衣衫,她的两眼有神,透着精明和干练,在古代这样的年纪自然算不得小,可在林燕栖眼里,就是大好年华。

    “王姐姐,那样可把你叫老了,我可不依。”林燕栖娇嗔地说道,有些俏皮。

    王老鸨笑的更开心了,直说,“好好好好,姑娘怎么称呼。”

    林燕栖皱眉,眼神中闪过落寞,裴月月显然不行,铃兰这个名字也不是她的。

    林燕栖,我叫林燕栖。她想这样回答。

    “我无父无母,也不知姓姓甚名谁,大家都叫我燕燕姑娘,本来和哥哥在江南做生点意,哪知遭了灾,只能和哥哥来京城讨生活。”林燕栖的声音逐渐低沉,仿佛回忆起那些艰难的过往,让人不禁心生怜悯。

    这些自然是林燕栖杜撰的。

    王老鸨一听,看着眼前年轻的姑娘,也是安慰。

    “会好的姑娘,只要活着,熬过去就好了。”

    “你呀还年轻,怎么来拜这个庙。”王老鸨皱起眉头,有些不解地问道。

    “再多走些路,有地方可以求姻缘,找个好郎君,还可以拜财神,求富贵。”

    林燕栖想起那些“赞美”之词,便原封不动的说了出来。

    “裴家女的贞洁,那是世间女子的楷模!”

    “此等烈女,应当受万世敬仰!”

    “我因当跪拜。”

    王老鸨脸上变了几变,拉过林燕栖的手,把两人距离拉进,又放低了声音。

    “本是萍水相逢,不该说这些,算了,也是有缘”

    “你管什么贞洁不贞洁的,能苟活着就活着。”

    “我来拜,也让院里的姑娘来拜,那是因为院里生意不好,我们就拿这个当噱头,对外宣称拜了贞女庙,自己也就更贞洁了。”

    “为的就是招揽生意,吸引那些个好这一口的客人。”

    “你呀,拜拜就好,可千万别当了真!”

    “这世间的规矩,很多时候不过是糊弄人的幌子罢了。”

    王老鸨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无奈和世故,眼神中透着对现实的妥协和对生活的精明算计。

    “姑娘,你还年轻,可能不太懂这其中的门道。”

    “但你要知道,生存才是最重要的,那些虚无缥缈的贞洁名声,在艰难的生活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我们这些在红尘中打滚的人,总得想方设法活下去,不是吗?”

    林燕栖有些感慨,不敢相信自己此时此刻在这个时代所听到的。

    随后,林燕栖神秘兮兮地从怀中拿出自己偷来的钱袋子,在王老鸨面前晃了晃,说道:“我和王姐是一样的。”

    虽看不到她被帷幕遮住的脸,但这声音中透露出的狡黠,还是让王老鸨瞬间就明白了对面这个女孩干了和自己一样的事。

    “王姐,你拿到我的石头了。”

    王老鸨微微一愣,然后赶紧拿出自己偷的那袋钱,打开仔细一看,顿时恍然大悟。

    她的眼神中先是闪过一丝惊讶,随后又流露出一丝佩服和释然。

    比她还要厉害一些,她好歹是拿小钱换大钱,这个姑娘还要大胆些,竟是直接拿石头糊弄,也不怕神明降罪。

    “你是故意接近我。”

    林燕栖连忙解释,“王姐你别误会,世人敬怕神佛,自然不敢欺骗行窃,若不是走投无路谁会出此下策,我见王姐……”

    “又怕你空手而归,误了急事。”

    说着林燕栖把一个装着银子的钱袋子放在王老鸨手里。

    “若是直接挑明,又怕你以为我不怀好意,才……王姐刚刚我与你说的话都是真的。”

    “哥哥生了病,也需要好大一笔钱,我也是没办法,所以特别理解王姐。”

    王老鸨的戒备此时也少了几分,她伸手接过了林燕栖递来的银钱,脸上满是无奈和苦涩。

    院里的姑娘也染了病,那些大夫,哪有什么医者仁心哟!见她们是妓院的姑娘,要么不肯来看,要么就狮子大开口收高价。

    好在院里头有一个姑娘会写医术,不然可真不知怎么办,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总的买药吧,流水的银子泼出去。

    京城青楼妓院,勾栏瓦舍很多,她们是三年前从外地来的,想要在这里讨口饭吃,真是难上加难

    王老鸨,看着面前的姑娘,一个人照顾哥哥,也是不易,不禁说道:“你胆子倒大。”

    原本,王老鸨想多叫些妓院的姑娘一起去弄些银钱,可大家都怕,怕因果报应,怕受到惩罚。

    而她自己,已经在这风月场中摸爬滚打了大半辈子,身上早已罪孽缠身,自然不怕再多几条报应。

    只是到了这庙里,她心里还是颤颤巍巍,心有余悸,以至于拿了人家的石头都毫无察觉。

    如今,有了共同的秘密和经历,两人之间的关系也是更近了几分。

    王老鸨挽了林燕栖的手,继续往前走。

    “我若是那裴姑娘,万万是不会寻死,现在你瞧,山里的女眷被救了,她若不为了那什么贞洁,现在可好好活着,她又是丞相的女儿,终归会过得比我们这些人好。”

    “也是她倒了霉……”

    “她的那个侍女血淋淋的去京兆尹府告官,哎呦,据说还是断了一条腿,多少人瞧见了。”

    林燕栖回忆,裴月月的丫鬟确实被土匪故意放跑了,可那时,她没受伤吧。

    啧,做戏做全套啊。

    再说这丞相府里的丫鬟,也应该是先把事报了丞相再做打算,她倒好直接去了京兆尹,闹得人尽皆知。

    摆明就是把事儿闹大。

    “光天化日之下,丞相之女都敢劫,你说这……唉。”

    “那丞相听说了这事儿,当场就吐了血,昏倒了。”

    “听说好多大夫去看,连御医都去瞧了,才把丞相从鬼门关拉回来。”

    “身体还没好好全,隔天上朝立马就告御状。”

    “天子震怒,才派兵去剿匪。”

    “王姐,我也是怕,你说这丞相的女儿都敢劫,我这以后哪敢再出门。”

    王老鸨疑惑,“你还不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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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燕栖疑惑,“知道什么?”

    王老鸨继续说,“朝廷派兵,个个精良,怎么还死了个禁军统领。”

    禁军统领?皇帝对丞相还真是好,剿匪嘛可以派地方官员。

    看来死个丞相的女儿,确实能泛起不小涟漪。

    “啊?这土匪如此厉害,禁军统领……怎么就死了。”

    “要不说这自作孽,不可活呢。”

    “那禁军统领早就和土匪勾结,专抢过路商队的钱,要不然那土匪怎么那么嚣张,要不是丞相的女儿死了,这说不定一辈子都不会被发现。”

    这就更离谱了,那禁军统领能看得上土匪头子抢来的三瓜裂枣,还搭了名声性命。

    这金矿是只字没提啊。

    这不扯呢嘛。

    “本来只想抓些喽啰,再把女眷救出去交差,结果……”

    “结果土匪以为禁军统领要灭口,双方打了起来。”

    “禁军统领没带多少人,就被那土匪杀了。”

    这更不对,禁军统领,他就是去杀人灭口的,带了很多人,她当时逃出去也是见着陈言剑杀了禁军统领。

    由达官贵人建立的信息壁垒,只会让百姓相信让他们相信的,只传播有利于他们的,陈言兼是其中一个。

    洗白有一套哇。

    “幸好有陈大人,他察觉到不对,才带人灭了那伙土匪。”

    “陈大人,他为什去剿匪?”

    “哎呦,姑娘,你怎么连这些都不知道,总得有人负责记录剿匪详细,回禀皇帝。”

    “陈大人现在虽然官不大,但是他的身份总在那里,也好宽慰丞相大人。”

    “他可是个好官,家世好,人品好,相貌堂堂,有能文能武,人家才从江南赈灾回来,就立马去了剿匪。”

    “……”

    “王姐这些朝廷大事,你怎么知道的这么多。”

    “嗐,又不是什么秘密,这大街小巷,酒店茶肆都在传,连说书的都有,我都听得耳朵起茧子了。”

    “你呀多出来走走。”

    “好了,前面就是淑丽院,腌臜地方,就此别过吧。”

    林燕栖顺着那人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淑丽院”三个字迹暗淡无光,牌匾也有些破败之相。

    这与她想象中的妓院大不相同,既没有那些在外热情拉客的娇艳姑娘,也没有丝毫的热闹喧嚣之感。

    林燕栖心中暗自思忖,在京城这个繁华之地,果然什么都分三六九等,就连妓院也不例外。

    她站在原地,静静地打量着这座略显冷清的淑丽院

    “王姐,有时间我就来找你玩儿,到时你可别不欢迎我。”林燕栖拉着王老鸨的手撒娇一般晃着。

    王老鸨闻言,爽朗地笑了起来,“你呀,这小姑娘。”

    王老鸨拉开林燕栖的手,向前走去。

    随后,王老鸨转身推门走进淑丽院。

    就在那扇门缓缓合上的瞬间,仿佛两个世界被分隔开来。

    林燕栖叹气,这里距离国公府也就两条街。

    万恶的封建社会!

    林燕栖缓缓收起情绪,她信步走进一家酒店茶肆,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

    这里仿佛是时事热评的汇聚之地,一群自恃有点墨水的闲人正“高谈阔论”着。

    茶肆中,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

    然而,除了那些对裴月月的“夸赞”之词,以及对禁军统领的批判之声外,其余的话题几乎都围绕着皇家。

    只听一人感慨道:“太子殿下,赈灾有功啊!”

    另一人紧接着附和:“太子殿下与百姓同食同寝,可谓大德。”

    又有人说道:“是啊,又有瑾王贤能相扶,兄友弟恭,实乃佳话啊!”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言语中满是对皇家的赞美与尊崇。

    啧啧啧,这信息的垄断真是厉害,整个茶肆中几乎全是夸赞皇家的话语,仿佛其他的声音都被刻意屏蔽了一般。

    她戴着帏帽,行动间多有不便,此时更是觉得口渴难耐。

    想到这里,林燕栖决定不再停留,打道回府。

    她站起身来,在众人的议论声中悄然离去,心中却对这京城的局势多了几分思索。

    ………………

    才到国公府门口,就见陈言兼从马车下来,抱着一个人,放到轮椅上。

    小心翼翼,关怀备至。

    看那轮椅上的人倒与陈言兼有几分相似。

    那应该是他哥,他的腿是?

    此时,陈景同坐在轮椅上,拿起一块手帕给陈言兼擦汗,温声道:“小言,这些事交给下人去做就好了。”言语中满是对弟弟的疼爱。

    “大哥,下人毛手毛脚的,我不放心。”

    小言!他哥俩真的这么好?

    林燕栖悄悄看着陈言兼望向陈景同的神情,笑意热诚才如真正的年轻少年。

    林燕栖作为下人,压低了身子,躲在其他丫鬟的阴影之下,恭敬行礼,早知道晚些回来了。

    “唉,那位是铃兰姑娘吧。”陈景同望向林燕栖所在的方向,出声道。

    “你的伤好些了吗?”

    “?”怕啥来啥啊,都怪帷帽太显眼。

    陈言兼也随陈景同的目光悠悠看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