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睁开了双眼。
那双漂亮的蓝眼睛朦胧着水雾,却如宝石般闪烁,就像一片弥漫蓝雾的湖泊。
林文下意识地将手抚上对方的眼,又在下一秒触电般地收回。
啧,这不干净的老毛病差点又犯了。
这孩子是他未来的伙计,没眼睛还怎么干活。
压下心底一百种如何不经意间挖出对方眼珠子的想法,男人只是温和地笑了笑,“你好。”
“你好?我……”男孩迷茫道,不知从何而来的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他有些看不清对面的男人。
更要命的是,他发觉自己好像忘记了一些很重要的事情。
“别担心,亲爱的,”林文俯下身,寻出一张干净的帕子,轻柔地覆上,随后便是一通乱抹。
盯着男孩那张皱漉漉的脸,男人开口道:“我只是个路过的医生。”
“医生?”男孩抬头,语气沙哑地怔怔道,他的脑子还是隐隐约约作疼,所以是这个自称医生的男人救了他吗?
“对,医生,”黑发男人继续低声笑着,语气轻柔到像是一朵漂浮的云,“无论你信不信,我在一群乌鸦的指引下挖出了你。”
“乌鸦?”
“是的,乌鸦。”
“你失忆了,是我造成的,但我并不建议你找回记忆,事实上,你的过去看起来很痛苦。”他直言不讳道。
“我不建议你过分纠结过去,当然如果你执意如此的话,在时机成熟的时候,我随时欢迎你离开,但在此之前,我要你为我干活。”
“干活?”
“学习药材的种植并照顾它们,配药制药,定期清理仪器,有时候也需要你帮我控制住病人,搬运尸体,唔,目前大概就这些吧。”他一边思索一边回答道。
老屠夫最初收留他,也差不多就是这些活。
“就这些?”男孩迷茫道,为什么在他模糊的印象里,他应该穿上某种奇怪的制服,露出大腿,然后大晚上出去乱晃之类的。
不,他猛地摇了摇脑袋,试图把那些画面从脑子中甩出去,不不不,奇怪的蝙蝠怪又是什么,世界上不可能存在这种生物,一定是他的记忆出错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对面前的男人抱有相当大的好感,即使对方浑身脏污、头发乱蓬,说出的话也相当可疑,但他几乎压不住心底的叫嚣,炙热的、杂乱的、没由来的信任,淹没了所有的怀疑、不安与警惕。
藤蔓在他的心中扎根,紧紧抱着他的胸腔,将所有的空间悉数占尽,试图挤压走所有的不安与茫然。
你应该相信他,你必须相信他,你只能相信他,为他付出,为他工作……
聒噪的杂声自耳边炸响,它们彼此叫嚣着,生生将他震的耳疼。
“你他爹的是不是给我下咒了?!”意识到自己的脑子可能已经不受自己操控了,男孩竭尽所能,发出最后的咒骂。
对面的男人看起来却一头雾水,“你无缘无故骂我干嘛?”明明先前他们的对话很愉快不是吗?
“你知道你说的那些话有多么奇怪吗?你知道你整个人出现在我面前的方式有多么诡异吗?结果我现在居然满脑子都是想答应你!”咬着牙吐出一连串的愤懑,男孩气喘吁吁。
当他还想再说点什么指责的话的时,却意外的发现自己已然开不了口。
你不能骂他
他爹的他很可疑
他救了你
所以呢?他一看就图谋不轨!
他救了你
可这家伙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他救了你
鬼知道他抱着什么心思
他救了你
可他该死的把我弄失忆了
没准就是他把我弄死的
他救了你
我很愤怒!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气的想杀死某个家伙!
你的愤怒不是因为他
他救了你
……
就他爹的跟鬼打墙一样,无论他怎样思考,怎样愤怒,永远都有一个声音在他的脑子里提醒他,“那家伙救了你”。
我让他救我了吗?
这个该死的家伙到底是谁?
我为什么要被他救?
他为什么要救我?
就为了干那些蠢呼呼的活计?
他爹的,他随便雇佣一个人干不是一样的吗?干嘛要大费周章!!!
他愤恨地抬头,却只见那个古怪的黑发男人嘴边的笑意仍未消失。
黑发黑眼,体形修长,衣品糟糕,满身污泥,但即使如此,他依旧能眼尖地觉察出对面的男人应该长的不错。
奇异的松弛感和莫名的自信,他在对方身上感觉到了这些东西,男人眼睛弯了弯,很快便有愉悦的光闪烁其中,因着那头乱蓬黑发的加持,竟显得对方像一只慵懒的黑猫一般自得。
而他就是那条被坏心眼的猫盯上的鱼!
确定对方眼里闪过的那不是一道诡异的光吗?
“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答应为我干活?”眼见对方还在挣扎,男人歪了歪头,忽地出声询问。
倔强的小男孩,他想,对方赖以生存的警惕心到现在还在兢兢业业地工作着,可那又如何?
他用他的血生生把对方的灵魂从死亡那侧拉了回来,召唤术也好,契约也罢,响应回应的家伙必须遵从另一方的意愿,这在所有的世界都是通用的原则。
对方因渴望摆脱死亡而回应他的那一刻,天平就已经在为他倾斜了。
这也是他为什么执着于要找个死人的缘故。
他懒得隐瞒对方的过去,也不是很想装作很熟的样子欺骗对方,反正无论如何,这个孩子都会答应为他干活的。
哦,他终于可以拥有属于自己的小伙计以供随意使唤了吗?想想看,舒服地位于躺椅之上,逗弄着他可爱的莉莉丝,同时观赏这孩子忙的焦头烂额的样子,并且还是和他同物种的幼崽,想想就棒极了。
“如果你答应的话,我们就可以进入下一步,比如说着手谈谈你的薪资什么的。”他耸肩无所谓地笑了笑。
“我居然还有工资?”男孩下意识迟疑了一阵,他怎么越来越听不懂对面的话了。
“哦,当然,亲爱的,没有报酬的合约是很难维持的。”男人调整了下坐姿,让背部更加靠近身后的棺材板,以让自己坐的更舒服,毫不在乎他身上的西装因此而染上了更多灰尘,“我并不会在这一点上苛待你。”
天晓得当初以无薪实习生的身份在老屠夫的手下干活的时候,他每天要在心里咒骂多少次对方
才能得以入睡!!!天杀的抠门老屠夫!!!天杀的打白工!!!天杀的职场pua!!!天杀的医学规培生制度!!!现在他既然当上老板了,那么他绝对不会让这种罪恶延续下去!!!
“事实上,想在我手下工作的家伙可不少,要不是我不太喜欢非人类以及……”说到这,他突兀地朝男孩眨了眨眼,又勾起了嘴角,“抱歉,刚刚那句有点涉嫌物种歧视,你最好忘记它。”
杰森不是很能接受这种恶意卖萌,但相比恶心,他更在意对方的话,“物种歧视,你在和我扯什么鬼东西?”
他只听过种族歧视,物种歧视又是什么,难道对方还想雇佣一群鸭子替自己干活?
“Well,如果你非要听的话,”林文挑了挑眉,调侃道:“毕竟像你这个年纪的小男孩都这样喜欢刨根问底。”
“我试着雇佣过吸血鬼,等级不高的那种,但他们懒散的骨头与娇嫩的皮肤拒绝在白天干活,即使我多次强调那是在室内,他们不必照射阳光,而且为了保证他们的安全,我不得不将诊所的每块窗户都封死,天知道在那样黑暗的环境下我是怎样工作的。当然那些其实还可以忍受,最讨厌的是他们总试图吸我的血。”
“不要问我为什么不去雇佣领主级的家伙,他们既高傲,脾气又臭,同时坐拥巨额财产,说话做事都是烦人的贵族腔,是不可能愿意为我干活的,而且他们也一样想吸我的血。”
“狼人的话我得提防他们把我的客人啃完,你要知道,骷髅兵们一个不小心就可能把自己弄散架,当然那多半是因为骨质疏松的缘故,但好在他们没有脑子,所以相当好糊弄,有时候把他们的骨头搭错了他们也察觉不出来,其实他们干活也相当利落,但如果不小心碰倒我的药剂,他们多半会被腐蚀,而且万一有身为狼人的病人过来……哦,情况总归是不妙的。”
“魅魔们即使是低阶也依旧漂亮,他们很适合招揽客人,但可惜我是个医生而不是老鸨,他们常常试图和我奄奄一息的病人搞起来,这根本不是在提供照顾,而是在索命。更要命的是,他们脑袋空空,脑子里除了最简单的交、、配几乎没有别的想法,我不喜欢我只是配个药的工夫或者简单休憩一会儿就差点被强上,事实上,我很快就把他们从招聘名单上拉黑了。”
男人依旧在滔滔不绝地吐槽着,就像无意间打开了潘多拉魔盒一样,短期内要关上他的嘴显然是不可能的。
“人类,只有人类,才是最完美的存在。有脑子,x欲正常,不容易散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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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进行正常学习,听得懂指令……”杰森傻傻听完对方列举了一长串正常人都能做到的事情,末尾,这个男人长长舒了口气,用夸张的语气真诚感慨道:“果然人类才是这世界上最棒的生物!”
杰森一时不知道对方是在胡扯而是真有其事,毕竟对方的那些强烈的情绪波动不似作假。
这个世界真是越来越魔幻了,或许连他脑子里一闪而过的蝙蝠怪都是真实存在的。
他脱口而出,“那蝙蝠怪呢?”
“蝙蝠怪?你是说你们这的特产蝙蝠怪人吗?我不知道他具体是什么品种的生物,但根据旅游手册上的特征标注,大概率是吸血鬼之类的,但说实在的,我真的搞不懂,明明高阶吸血鬼一般懒得到处飞动,可他的出没频率有点高,此外他似乎把这座城市当做自己的占据点,并且多次因为地盘问题和其他生物打架斗殴,比如企鹅人、稻草人什么的,但看起来好像每次都是他赢,他大概是这边黑暗生物里的老大。”
黑发男人慢悠悠地讲述着自己道听途说得到的故事,末尾还不忘自顾自地点评起来,“不过你们这儿的非人类生物真是有些过分暴躁了,还好我遇到的人类都相当友好善良。”
林文叹了口气,停顿了两秒后,又慢条斯理地补了句,“听说他会吃小男孩什么的,尤其是黑发蓝眼的,哦,就像你这样的,没准他会把那些小孩的血通通吸光,再制成人干,你还是少打听点为妙。”
杰森点了点头,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脑子自顾自认同了对方的话:蝙蝠怪惯是会吃黑发蓝眼小男孩的,难怪他的脑子里会有对方一闪而过的画面。
“你不是这里的人吗?”杰森心里的那股愤怒与叫嚣已经在男人那些魔咒般吟唱的故事里消融了,事实上,他现在更想搞清对方从何而来。
“不是,当然不是,亲爱的,”男人又笑了笑,眉眼却掩着几分愁意,“我来自另一个世界,死过又活了而已,和你差不多。”
“那你怎么死的?”男孩不依不饶地追问道。
“擅自询问他人的死亡史可是一件很失礼的事,小先生。”男人的嘴角照例勾了下,但并不像在笑,一种礼貌与疏离从他的脸上显出来,可与此同时,他的动作却亲昵地不可思议,他轻轻用手指点了点对方的唇,示意男孩别再开口。
察觉到对方因此而狠狠瞪了自己一眼,男人又笑了,黑色瞳孔熠熠生辉,他这次笑的很开心,“怕脏的孩子,鉴于我现在这幅样子都是为了把你挖出来才造成的,我觉得你没有什么资格嫌弃我。”
“以及,我挖你的时候可都是带着手套的,你大可不必如此。”
杰森很想试图解释他不高兴不是因为觉得对方手脏,而是单纯觉得对方先前的动作太黏糊了。
但他也意识到了某些事,对于没有记忆并且死因蹊跷的他,跟着面前的男人似乎是最好的选择,即使对方仍旧可疑的要命,但直觉告诉自己,这个男人确实没有欺骗他。
“总之,你也该回答我的问题了,”兜兜转转,林文再次抛出了最先的那个问题,“你想要多少报酬?”
他看着男孩,就像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幼童一般,纵容而又宠溺。
杰森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声音沙哑,“或许,一周五块?”
“五金币一周?你要知道雇佣一个杂役的通常薪资不过是一银币一月,一金币已经是贵族管家的薪资了,不过,”那双狡黠的眼珠咕溜溜地转着,男人看起来十分开心,浑身上下都流淌着赞赏之意,“敢于为自己叫价永远都是个好品质。”
曾经他哆嗦了许久才试图和老屠夫据理力争索要过自己的合法工资,结果被揍的体无完肤,真是往事不堪回首。
还好现在的年轻人真是清醒太多了,敢于为自己站队,林文觉得欣慰极了。
年轻人真是容易让他这把老骨头热泪盈眶。
他以为我想要金币!
他爹的这个男的就和从某个充斥着各种西方奇异生物的中世纪世界穿越过来一样荒谬,他大费周章地过来,不计脏污地把自己的坟挖了,人救了,和他在这里左拉右扯着各种故事,就是为了让自己自愿给他打工。
而且他还非要给工资!
杰森觉得自己对这个操蛋的世界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
只是,即便如此,有些事情必须被纠正,男孩不满地叉着腰,语气严肃,“谨记,是五美元一周,先生!”
无论这是不是个阴谋,还是这只是个疯子的胡言乱语,他只会接受五美金一周的报酬,这事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