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听到这个回答沉默了会儿,很快便下意识掏出他从那位好心人那里得到的那张纸币。
虽说他并不熟悉这钱的购买力,但上面正儿八经写的数字十他倒是看的清清楚楚。
他犹豫了一下,尝试将那张纸币递给对面的男孩。
“你给我十美元干嘛?”杰森迷茫极了,这算是预付工资吗?
但即便如此,男孩还是决定接过对方递过来的纸币,却不料在他伸手的那刻,那只在他眼里满肚子坏水的猫又忙不迭地把手里的东西收走,害他一个踉跄,差点跌坐在棺材里。
杰森没有开口,而是选择再次恶狠狠地瞪向那家伙,想看那男人又在耍什么把戏。
对方没有理会他,只是托着脑袋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许久后,黑发男人才又抬起头来,黑色的眼里满是狐疑,“你真的只要五美元一周?”
要知道,这张十美元的纸币不过是一个路过的好心人看他穷困潦倒随意塞给他的,而这个警惕了自己半天的孩子结果就把自己卖出这个价钱,实在是令人有些啼笑皆非。
兜兜转转半天,结果自己居然还是要当一回黑心老板吗?
不知道为什么,男孩被对面那饱含温情的眼睛看的有点渗人,他只是艰难地点了点头。
在他的模糊而又迷蒙的记忆里,五美元好像,隐隐约约代表着很重要的回忆……
“你曾经的家人是不是喜欢每周塞给你五美元让你去买点零食什么的?”男人又蓦地凑近过来,蓬乱的黑发扫过杰森的鼻尖,痒的直想让他打喷嚏,他下意识往后缩,背部却结结实实撞了一下。
闷哼了一声后,他不满地大叫起来,“你能不能别老突然靠那么近。”
“抱歉,亲爱的,我习惯这个社交距离了。”虽说是道歉的话,可杰森压根从对方嘴里听不出多少歉意,倒不如说,那个家伙依旧在用某种甜的发腻的嗓音污染他的耳膜。
真是要命。
这真的是个医生该有的社交距离吗?他在心里愤恨地想,应召郎之类的才差不多,腻歪死了。
林文弯了弯眼睛,好笑地把对方的抗拒尽收眼底,所谓的社交距离不过是个幌子,他只是在单方面地利用对方做小小的实验测试。
系统的突然上线与这个男孩脱不开干系,他不可能再让对方死而复生一次,只能退而求其次,尝试看看亲密接触会不会有用。
只是目前看来,他亲爱的系统对此没有做任何反应,也许是因为他和这孩子还不够亲近,哦,真是难搞的小家伙,他不无哀怨地想。
饶是如此,林文脸上的笑容仍旧没有消失,“你还没回答我之前的话。”
“我不记得了。”男孩坦然的摊手,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
“没关系,”男人学着男孩的样子无所谓地摆了下手,便继续道:“那你回忆一下你和我要五美元的时候心里是不是这样的感觉?”
带着点面对小孩子才会特有的亲昵和温柔,他缓缓开口,“那是只属于的零花钱,当皱巴巴的纸币到手的时候,你总会不可避免的兴奋,将小小的纸张细心叠起,塞进藏在床头的铁盒里,铁盒多半是以前吃曲奇饼干留下的,里面存满了细细碎碎的纸币,泡面里拆出的小卡片,小小的塑胶小人,倘若摇一摇还能听见硬笔撞击铁盒清脆的哐当声。钱存了很久很久后,便一张张拿出来,一遍遍地清点,满心欢喜地揣进兜里带学校旁的小卖部……”
就像是在讲述一部睡前读本一样,他轻柔地将温情的场景一幕幕娓娓道来。
故事结束,男孩却有些郁闷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语气不耐道:“你能不要用一副哄小孩的语气在这里替我回忆我都不记得的童年好吗?”
“哦,抱歉,”林文用手轻拍对方的肩膀,以示安抚,“我只是在回忆我臆想中的童年,毕竟咱俩国情不同,但我很开心我们就能就此产生共鸣。”
“以及鉴于你刚刚在我讲故事的时候偷偷笑了,所以……”他又勾了下嘴角,“五美元每周也不是不可以。”
说话间,他又掏出了那张老演员纸钞,递给对面的男孩。
“早点这么做不就好了。”被迫参与单方面煽情的杰森不禁感觉有点心累,搞不懂对方究竟在纠结什么的男孩一边接过纸钞一边吐槽道:“我收下多少钱对你来说很重要吗?搞得那么麻烦。”
“这个嘛,”男人很快发出愉悦的声响,轻松地大笑起来,“确实很重要,毕竟这是缔结契约不可跳过的一部分。”
“什么?”男孩疑惑地惊呼出声,敏锐地发现有什么不对劲。
下一秒,奇怪的光点汇聚成银丝,将他和对面的男人紧紧捆绑起来,它们扭曲、缠绕、盘旋,直至再次消失不见,但即使如此,他依旧能感受到某种异样的暖流,连接着他和对方。
其实这幅画面并不诡异,甚至称得上是梦幻,能轻易让人联想起洒落满地的星光或者漫天飞舞的萤火虫这些美好至极的东西,杰森在此期间也未感到任何不适,但一股怒火,一股被欺骗愚弄的怒火仍旧在他的胸腔中熊熊燃烧。
“你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他怒吼出声,攥紧双拳。
“Well,”男人依旧笑的无害,并不在乎小兽露出的犬牙,饶有兴致的目光在男孩那张写满愤怒的脸上停留了几秒,“你的眼睛绿了。”
“这下蝙蝠怪人应该不会再对你感兴趣了,哦,亲爱的,你在这个平静却充斥着各种奇怪生物的城市可安全多了。”他颇具恶趣味地点评道。
紧接着,他又不要脸地凑近了男孩,细细打量起来,如果说原本男孩的那双眼睛是澄澈的蓝宝石,明亮、清透,那么现在便是诡异的绿沼泽,浑浊而又幽深。
“你瞪我也没用,”眼见对方还在怒睁着那双新鲜出炉的绿眼睛,林文不得不稍微开口解释,“这个契约不过类似于雇佣协议 ,你不用太在乎。”
当然在签订契约前,你完全可以杀了我走人罢了。
事实上,即使有一定的保护倾向性,但召唤阵或者搜魂阵的蛊惑性手段无法保证被召唤的冤魂百分之百不会攻击召唤者,但倘若顺利签订了契约,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林文其实并不觉得一个小男孩真的能对自己怎样,只是,他习惯稳妥罢了。
可怜的男孩,最后竟然仅用五美金一周的价格把自己轻易卖给了我,放心吧,男人在心中保证道,他一定会好好使唤对方,压榨对方,以对得住这份来之不易的恩情。
不过算了,把每个月的五金币悄悄给这孩子存着吧,他和一个小娃娃置什么气呢。
“你的眼睛也不是我搞的鬼,男孩,克制一下你的愤怒好吗?”林文下意识皱了皱眉头,别的不提,这个孩子的情绪目前看起来不太稳定,一般来说契约签订之后,另一方的情绪理应被安抚才对。
还有对方眼睛颜色的突变,他可没听说过签订契约还会产生这种影响。
更有趣的是,在这孩子眼睛变色的那一瞬间,他长期掉线的系统又短暂地上线了会儿,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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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他理所当然地要来了那本《哥谭旅游指南》。
毕竟哥谭这地方风水怪玄乎的,他得研究研究才行。
而这个男孩,和这个城市一样充满迷雾。
待林文抬头望去,却只见原先怒气冲冲的男孩早就熄了火,对方不满地用手臂环抱自己,背过身去,看起来没有丝毫想搭理自己的意思。
改为生闷气了吗?
小孩子真是难懂。
回忆起自己仅存的哄骗异类幼崽打针的经验,他尝试性地将手覆上对方毛茸茸的脑袋,“我不是在说你脾气差或者试图指责你什么,我只是在描述你当时的心情,你那时候确实在生气。”
“鉴于你的眼睛莫名变了色,我觉得你的不满是合理的。”
眼见对方仍旧没有回应,他不得不长叹了口气,妥协道:“如果你实在不喜欢这个的话,我们可以去旁边挖挖看,如果捞的出没腐烂彻底的蓝眼球我可以给你换上,当然,整个过程可能有点疼,你得稍微忍一点。”
男人话讲的轻松,好像在他嘴里给活人换眼睛就和给bjd娃娃换对眼珠一样简单,这话落在杰森耳里可不好笑,男孩倏地转过身,锋利的目光一寸寸从对方脸上剜过,试图从对方身上找到几分开玩笑的证据,但可惜的是,没有。
“不必。”沉默了会儿,杰森无语地拒绝了对方,不知为何,他有预感,如果自己不认真表态的话,对面这个男人真的会兴致冲冲地扛起铁锹,拉着他再去把别人的坟也挖了,就为了给他找双新的蓝眼睛。
他对蓝眼睛没那么大的执念,倒不如说,他总觉得执着于蓝眼睛的家伙绝对另有其人。
而且这种做法涉嫌冒犯他人的尸体,不对,好像他自己就是那具被冒犯的尸体。
不过杰森现在却已经没了多少吐槽的冲动,他莫名觉得自己似乎早已习惯一些drama的东西,被一个来自异世界且观念神奇的医生捆绑在一起,好像也不是什么太过离谱的事情,大概吧。
只是,他没有如愿等来对方继续的絮絮叨叨,试图和他大肆吹嘘自己的医疗技术或者给自己科普关于异世界的家伙是怎样正常看待换眼珠这件事之类的。
那个黑发男人好像轻易接受了他不乐意换眼睛这件事,他说不出这到底算是一种尊重还是无视,对方只是语气温和地回道:“你不想就算了。”
说完那人便不再管他,只不知又从哪掏出一本薄薄的小册子专心研究起来,羊皮纸,边缘似有火烧的痕迹,看起来就像中世纪的藏宝图一样神奇。
对方飞快地翻动着手中的手册,几乎要翻出重影来,紧接着便是一声欢呼,男人扯了扯男孩的袖口,将迷迷糊糊的杰森再次拉到身旁。
“你看,是企鹅!”对方惊喜地用手指了指,杰森顺势看去,只见一只蠢萌的帝企鹅大头像位于正中,毛茸茸的脸蛋,黑白灰的配色,呆萌的表情,不得不说,这玩意儿确实挺可爱的。
“旅游手册上说它住在冰山餐厅里,哦,你们这的企鹅怪居然有一座属于自己的冰山,这听起来可真不错。”还未等杰森反应过来对方干嘛突然要拉着自己去看企鹅的旅游宣传手册,对方又开始喋喋不休起来。
“我们明天去找它玩吧,五块!”傻乐的兴奋声还在脑边回响,杰森的脑子里却只剩下了三个问题:
首先,为什么对方的思维能跳跃到这种程度?
其次,怎么好端端地他就突然要去看企鹅了?
最后,他爹的到底谁叫五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