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这种生物,总是难以理解的。
癖好这种事情,总是因人而异的。
而变态这个词,多用以形容偏离心理的相对正常,有一定程度认知扭曲的人。
哦对了,这个词多半包含贬义。
在哥谭,最知名的变态莫过于阿卡姆精神病院的那群疯子,只不过这似乎连带着把他自己也骂进去了。
但企鹅人自认和自己的一堆所谓同僚还是有本质区别的,他只是个老实本分的商人,虽然偶尔为了产业版图的扩张,为了截取更多的价值,自己不得不采取那么一丢丢,可能不那么正大光明的手段,稍微坑害下那么一小撮人的利益,也许自己也确实亲手干掉过那么几个妨碍自己前进的家伙,但他绝对没有病。
绅士可见,他的精神状态好着呢。哪怕偶尔他确实会因为事情发展的不如意而生气,有时候也可能会因此嘶吼几句,也可能会因为不开心而不小心杀掉几个人,但是,那是他们应得的。
那些死掉的家伙没有一个是无辜的!
他们骂他,欺负他,拿棍子打他!他们嘲弄自己的跛脚,阴阳怪气地学自己走路,笑话他走路像企鹅!他们还骂他的妈妈!他们说不按他们说的做就要杀掉妈妈!!!
哦不,他的妈妈,多好的妈妈,多好的一位老太太,即使他的儿子没那么高大强壮,没那么机敏聪慧,可她永远都会用她皱巴巴的嘴咕哝着她的孩子是最好的。
哦,他当然是最好的,他妈妈说的没错,他永远都是最好的那个!最好的!
但凡当初那些眼高于顶的家伙能稍微学会下尊重别人,把他们高高悬挂的双眼拿下来正眼瞧人,把所谓的坏脾气收收味,稍微礼貌些、宽和地对待别人,他们都不会死!
活该!
全都该死!
当然,蝙蝠多半是不讲理的,所以,即使他再三强调自己的精神没有任何问题,蝙蝠还是一股脑把他塞进了阿卡姆疯人院。
三次!!!
蝙蝠到底知不知道好几次他的生意伙伴都差点因为联系不上自己转而投向他人的怀抱,啧,阿卡姆的通讯环境简直就是荒漠,每次进去他的生意都要折上一折。
该死的,蝙蝠肯定是故意的。
可无论如何,他都不该被算进变态的行列。
而现如今,正有一个新鲜出炉的,从天而降的变态正在眼皮子底下骚扰他!
科伯特太清楚哥谭了,这里大部分人不是求财就是求名,财、权、利,那些庸庸碌碌、纷纷扰扰的家伙,忙碌了半生所求的不过这些,那些凶神恶煞、青面獠牙的罪犯甘愿为他卖命也不过是为利所驱。
他的赌场能够财源滚滚因的是人心中都有的贪婪,他的毒品能够畅销无阻原的是人精神与肉、、体的轻易堕落。
企鹅人自认为他能在哥谭混的风生水起离不开他对人性的洞察,在这座城市浸泡多年,哪怕是蝙蝠和小丑这两个臭名昭著的疯子,他也不是不能理解他们所谓更高的精神追求。
只不过一个试图用恐惧控制这座城市,一个妄图用混乱解放这座城市,虽然他觉得这两种做法即使看起来南辕北辙,但本质上如出一辙的蠢,不如趁机大肆敛财,可他依旧能轻易感知到他们想要的。
他们要的,不过是这座不夜之城本身。
可此时此刻,他却真的看不透面前的男人。
平心而论,比起双面人之流,顶着被毁的半张脸满哥谭乱窜,那个男人的长相并不令人心生畏惧,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漂亮,那是一种被玉浸润过的温和,哥谭人大多缺乏这种养尊处优的气质,即使有,也是如哥谭知名阔少韦恩一般,张扬而又外放,趾高气昂地骄纵。
但对方对社交距离的处理方式,却与哥谭甜心殊途同归,那就是,没有距离。
实在是凑的太近了,细碎的发丝刮蹭着他的脸颊,带来微异的瘙痒感,那双手在不安分地抚摸他的下颚,描绘他的脸骨。
应是怕牵动他的伤势,所以这个奇怪男人动作轻柔的不可思议,对方的动作过分温和,却温柔地让他胆寒心颤。
“您怎么不看我呢?”他心思神游之际,那个黑发男人又开口了,嗓音温润,却透着点说不出的嗔怪。
科伯特不敢抬头,这种做法实在是有些超出他的心脏承受范围,只是,今日遭遇的一切异常都如一把悬在头顶上的利剑在明晃晃地警示他:不要反抗。
顶着心中不断滋生的恐惧,科伯特一咬牙抬了头,即使好像也没剩多少牙供他咬了。
他跌进了一双漆黑的眼里,眸间含光,满是笑意与欢喜,只那眼里的赞赏却下意识让人生出反感,他看他,并不像在看一个同自己平等的人,而是一只怀里打呼噜的小猫,一只脚边轻吠的小犬。
科伯特在惊惧中忆起了那个男人最初捧起他脸颊时的话语,他想要一只宠物。
他开始干呕。
胃袋开始研磨,恐惧在胃里灼热热地燃烧,横冲直撞,将他的胃搅得一团糟,可身子却冷的很,哪都冷,他的腿,他的胳膊,他的手,都那样冰,那样寒,明明还未入冬,他却冷的那样难受,通体发凉。
为什么是他呢?
凭什么是他呢?
怎么偏偏是他呢?
他做错了什么呢?
就没有人可以救救他吗?
他像个坏了的风箱止不住地发出嘶哑的赫赫声,这声音沙哑地难听,他却怎么也止不住。刚想担心这样会不会激怒面前的男人,那男人偏又看起来比他还慌,焦急无助地从那可笑的黑色长袍里甩出颜色各异的瓶罐出来。
“不是这个,不不,也不是这瓶,该死的,我到底把治疗药水塞哪去了,抱歉,”黑发男人蓦地转过头,又装作一派温和体贴,任由虚伪的歉意路过眉梢,“因为太久不曾受伤,导致我习惯性把它压箱底了,原本我的诊所开张大概会好些,可我这不是急着来见您吗?便先把这些都往后推了,哦,或许我真的该改改这些臭毛病了……”那碎碎叨叨的咕哝声又来了,科伯特没听懂对方具体在讲什么,他的脑子已然有点转不清了。
在一连串纷繁的乱语中,伴随着一阵阵噼里啪啦的瓶瓶罐罐摔倒又被扶起的杂乱声,那个黑发的家伙终于筛出一个小小的玻璃瓶,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而后径直朝他走来。
那是一瓶墨绿色的液体,幽绿的色泽如同丛林深处吃人的沼泽,配上其上翻滚的泡沫,能轻易叫人联想起毒药或某种致死物。
他在他面前打开了它,一阵令人生理不适的恶臭,就像是攒了一个月没洗的臭袜子团成一团,再淋上发霉的酒醋,坏掉的泔水,食物残渣抱着残烂衣物充分发酵精准地钻入他的鼻头,他被折磨地有点难受。
大概是看出了对方对他手中药剂的不喜,黑发男人腼腆地笑了笑,声音轻柔,就像在逗哄顽皮的幼童,“药水苦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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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才能让人吸取教训,下次才不会轻易受伤,否则甜的如蜜似的,都当糖罐吃了,人也就不长教训了不是?”
眼看对方没有反应,他轻叹了口气,脸上便浮现出些许淡淡的忧伤来,“良药苦口利于病,在这方面就请您就别闹脾气了。”
男人目光柔和,很快将东西轻轻递到科伯特的唇边,言下之意溢于言表。
科伯特,艰难地握住了瓶身。
他低头看了看那还在散发着亡命气息的诡液,又抬头看了看身前嘴角带笑的恶魔,一时间只觉得进退两难。
林文觉察到了对方的犹豫退缩,可他依旧自信地把这当做了些别的东西,像做戏般,他夸张地轻拍了下脑袋,眼中便露出一股了然来,“您是想让我喂您吗?”
他轻易笃定了这个想法,便从桌上寻来一把调咖啡的勺,轻柔而又不容拒绝地将男人粗短而又颤抖着的手指一根根拨开,稳稳地接住了那瓶药剂。
男人将剂量控制的很好,液体倒在勺上,既不会多的溢出来,也不至于少的做无用工,满满当当刚好一勺的量,“张嘴,”他叮嘱道,同时用另一支手握住科伯特发冷的手,以做安抚。
干燥的温热攥住了科伯特冰凉的手,指尖的热量明明源源不断传来,可他却丝毫没有感受到所谓的温暖,只觉得心里更冷了些。
科伯特并不想开口,但他的身体却根本不听使唤,自顾自地张开,如一条缺氧的鱼般,拼命打开自己的嘴和腮只为了呼吸最后一口氧气。
他感觉自己正在缺氧。
对面的男人仍旧不领会他的所身处的恐惧,只一勺勺地,饶有兴味地将那浑浊的液体送入他的口中,观赏他缺漏的牙齿。
他不愿吞咽,任凭那粘稠的液体在嘴中积攒,蓄起一汪小小的湖,直到过多的津液从口齿间溢出,对方才发现异常。
林文好奇地抚摸起矮小男人的喉结,而后发出了小小的低笑,“您忘记了把药水咽下去,这可真是可爱,需要我帮您吗?”
果然是从鸟类转变为人类的身体不习惯吗?
不,不需要。
科伯特吓得赶紧咽了口口水,那味道极不妙的怪异,便顺着他的食道,顺从地滑到胃部。
紧接着,那个男人用一张不知从哪寻来的帕子,自然而又仔细擦净了他的嘴角,极为幸福地揉搓了下他的脑袋,发出惊喜的赞叹,“您可真聪明!”
“很快您就可以开口了,可以告诉我您对我的感受吗?”话末,他又如一位羞涩而又腼腆的青年,只从眼里又止不住地跳出期望的神情。
科伯特没有应答,因为他敏锐地感知到自己的身体似乎发现了某些异样。
温暖,从五脏肺腑中袭来,卷过他的四肢骨骸。
那是温热的洋流,流经他所有的残缺,抚平他所有的伤痛。
他的伤痕,他的腰骨,他的皮肉,通通复了原。
连带着他的牙龈处,生出轻微的痛痒来,有什么在那里破土而出。
甚至连他原本沉闷的心慌,也被一扫而空。
是的,他感觉好极了。
好极了。
一切都好极了。
他的人生从没有像今晚这刻那么美妙过。
喜悦在心中咕嘟嘟地冒泡,就像是春风拂过发梢,他彻底暖了起来。
赞美乌鸦!
即使这只是一个披着温和假面的独裁、暴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