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第 37 章
    裴霁曦整了整衣襟,确认身上得体,才又走进正屋。

    初雪晴正在为他铺床,身子微弯,连背影的弧度,都让裴霁曦心跳不已。

    裴霁曦稳了稳呼吸,走上前去,拉住了初雪晴的手。

    她的手柔软却没那么光滑,好在比初见她时的满手冻疮要好多了,裴霁曦低声问:“身子可养好了?”

    初雪晴手心微痒,想要撤出手,却被裴霁曦又攥紧了些,她答道:“已经大好了,都这么长时间了。”

    裴霁曦一手拉着她,一手抚上她的脸颊,轻捋她的鬓发,烛光映照下的面庞带着一丝红晕,白皙俏丽,两泓清泉带着欲语还休的烟波,鼻翼翕动,唇似桃花般粉嫩,引着人想要探究一番。

    裴霁曦顺着自己的心意低头去探索那株桃花,直到唇瓣挨在一起,才回忆起上次亲吻时的躁动。可这次,已经不满于简单的摩挲,他探入她的唇,感受相触的悸动,向深处撷取她的温度。

    初雪晴本想铺完床就回屋,待裴霁曦好好歇一晚再明确他们之间的事情。可两人纠缠的唇舌,让她也一步步沉沦,似是一片飘落在温泉的雪花,化在氤氲的热气之中。

    唯有躁动的心跳,扰乱这一室旖旎。

    初雪晴身子发软,不知不觉就瘫到了床上,只觉身处云雾之中,如梦似幻,却又心如擂鼓,唇舌的纠缠是那般鲜明。

    仿佛溺水的人,唯一的浮木就是对方的唇,从对方的唇中汲取着生机和力量。

    这一吻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初雪晴完全失了力气,任眼前的人采撷。

    裴霁曦的唇终于离开,却紧接着复又向下,灼热的呼吸撒在初雪晴的脖颈,让初雪晴微微发颤,理智都在这一刻丧失,只有眼前人的温度,真实地抚慰着彼此。

    裴霁曦的手轻轻扯开了她的衣带,顺着衣襟向内。

    初雪晴脑中一直紧绷的弦倏然断裂,她瞪大了眼睛,忽然明白了今夜眼前的人想做什么。

    而做这事,又意味着什么,她也恍然明白了。

    也许情动是真的,但两人的所需又是不同的,一个是到了年龄该收通房的世家子弟,一个是想要挣扎出泥淖的卑微丫鬟。可世人眼中的捷径,却不是初雪晴想要走的路。

    原来是她自作多情,以为裴霁曦要带她冲破枷锁,可未料,有新的枷锁在等她。

    她猛然挣扎开来,推开了正在作乱的裴霁曦。

    她收紧衣襟,慌乱地系好衣带,退开几步,跪在了地上。

    周身的温度迅速下降,她瑟瑟发抖,额头挨着冰凉的地面,眼眶不自觉就蓄满了泪水,滴落在地上,氤氲开来两点水渍。

    裴霁曦在床上僵着,犹如冷水泼身般狼狈,他没料到两人情到浓时她却遽然推开了他。

    空气中松香味依旧,烛影晃动,扰乱一室寂静。

    等到身体平复了先前的躁动,他才缓缓低头看向地上的人,想问什么,却问不出口。

    初雪晴平复了呼吸,颤声道:“奴婢,奴婢……”

    这声“奴婢”,让裴霁曦如坠冰窟,他哑声问:“你不愿?”

    初雪晴眨了眨眼,将蓄满眼眶的泪水洒到地上,才深呼吸一口,道:“奴婢卑贱,配不上世子的抬爱。”

    奴婢,奴婢……裴霁曦心中倏尔泄了劲般无力,他何时把她当作奴婢?明明在军营时,两人是那般契合,如同并肩奋战的战友,又是教学相长的师生,还是心意相通的爱侣……

    总不单单是主仆,为何才半年多,就生疏至此呢?

    裴霁曦理了理凌乱的衣襟,默默走下床,扶起了初雪晴。

    初雪晴发丝凌乱,眼眶还红着,唇也微微肿起,她始终低着眼帘,没有抬头看裴霁曦。

    裴霁曦轻叹了口气:“你出去吧。”

    初雪晴应了声“是”,折身往外走。

    “等等。”

    初雪晴顿住脚步,心也揪了起来,若他强要,她也没有挣脱命运的资本。

    裴霁曦犹豫道:“你……流血了。”

    初雪晴忙用手去捂身后,她看向床铺,上面也有星星点点的血迹。她正在小日子,方才动作太大,竟弄脏了床铺。

    她又忙去收拾床铺,裴霁曦轻声制止道:“你回去休息吧,这里不用管了。”

    初雪晴这才停下了手,“嗯”了一声,转身离开。

    裴霁曦看着地上氤氲的两点水雾,脑中混乱一片。

    他走到床边,打开窗子,冷风嗖嗖地灌进来,直到身体彻底冷下来,他脑中才清明了一些。裴霁曦一直以为初雪晴是愿意的,若早知她不愿,裴霁曦又怎会将他二人陷入此番境地?

    可明明她是有回应的,不管是在军营那次,还是今晚开始时,裴霁曦能感受到她也是有着炙热滚烫的情感,难道是因为小日子?可若仅仅因为小日子,她又为何哭呢?

    抑或是,她是碍于主仆身份,没有拒绝,可真到了那一步,又开始害怕?

    裴霁曦不敢深想,因为想到到深处,就是害怕的那种……自作多情。

    *

    初雪晴躺在自己的床上翻来覆去,一夜未眠,裴霁曦承诺过给她想要的,可如今看来,两人对她想要的,看法并不一致。

    天光大亮,她才缓缓起身。身为裴霁曦的贴身丫鬟,她不需要干什么粗重的活,只需要收拾裴霁曦的屋子。可如今这情境,她却拖着不想去见裴霁曦。

    她的眼和唇已经不肿了,可脖子上还有一些痕迹,她找了件高领的棉衫遮住。

    未等她想好要怎么面对裴霁曦,赵嬷嬷就端着一碗汤来到她的屋子,一进来就上下打量她,她只能不自在地又拉了拉领子。

    赵嬷嬷将汤药放在一旁的桌上,笑道:“今早我去给世子收拾屋子,那褥子上有落红,我都知道了,你还遮掩什么,这是好事。”赵嬷嬷拉过她的手轻拍了几下,“以后好好伺候世子,将来有的福享。”

    初雪晴脸色僵住,不自然地抽出了手。

    她想要解释,又觉得没甚可解释的,裴霁曦的确存了那份心思,而她,也的确会错了意。就算解释了,也没人会相信她的清白。

    赵嬷嬷端起放在桌上的汤,道:“来,补身子的,趁热喝掉。”

    那汤色发乌,上面漂着一些浮沫,满满一大碗,初雪晴隐隐知道这是什么,世家子弟,是不能在正妻入门之前有庶子的。

    “嬷嬷,我没有……”

    赵嬷嬷拍了拍她的肩,打断了她的话:“还是要喝的,别坏了规矩。”

    初雪晴咬了咬牙,还是没有拒绝,端起来全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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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太苦了,那苦涩绕着口腔,粘在喉咙上,怎么都下不去。

    赵嬷嬷满意地收回空碗,“你今儿就好好歇着,世子那不需要你伺候,侯爷今日要入京,他还得去侯爷那。”

    赵嬷嬷见她一直不语,只当是经历了初次的小丫头,不知所措,也没再说什么,端着碗走了。

    初雪晴本已看见曙光的前途倏尔晦暗了下来,有些可笑的是,她竟然还妄想过拼命去挣一个前途,以配得上裴霁曦的身份,不枉裴霁曦对她的情谊。

    可所谓情谊,原来根本不是在一个平等的身份前提下,只是这个世道下,大多世家子弟轻许的那一点怜爱而已。

    如果是一个世家小姐,想必裴霁曦也不会如此行事,未定下终身,未经三媒六聘,莽撞地要她。

    还是在她及笄的日子里。

    她对及笄没有认识,只记得上次侯府庶女裴雨檀及笄之时,哪怕为了不张扬简单办了一场,也是倾尽侯府的人力。

    可原来她的及笄,只意味着可以行周公之礼,收成通房罢了。

    初雪晴虽无那么强的贞操观念,可她也明白,在这个世道之下,裴霁曦的行为意味着什么。

    如果这份轻飘飘的怜爱能稍微久一些,她也许还能混个小妾的身份,可若新妇进门,不允婚前的荒唐,那她便是发卖出府的的命运。

    初雪晴收起裴霁曦送的那根雪花簪,用帕子包好。

    她候在裴霁曦屋外,裴霁曦不在,她也没有再擅自进屋,只是在冷风穿堂而过的廊下静静立着。

    不知是不是早上那晚药,从未作乱的小日子,竟开始惹得腹痛。她忍着腹中疼痛,立在冷风里,感受身体散发出的寒意,以及口中尚存的苦涩之感。

    不知过了多久,裴霁曦应是送走了定远侯,走进院子里,身后跟着轻风。

    裴霁曦远远看见她,愣怔片刻没有上前。

    反倒是身旁的轻风老远就开始打招呼:“冬雪。”可叫完又想起如今冬雪身份不一样了,忙看看身旁的世子,见他面无表情,才放心下来。

    裴霁曦缓过神,慢慢走上前,轻风跟着上来,看见冬雪头上仍旧是简单的木簪,纳闷道:“你怎么没带上世子送你的簪子呢?那可是世子亲自……”

    裴霁曦打断了轻风的多言:“你下去吧。”

    轻风这才感受到两人之间的怪异,忙应了声,逃离这个气氛诡异的地方。

    裴霁曦问初雪晴:“怎么不进屋,外面这么冷。”

    他推开房门,初雪晴跟在身后,他回身看见初雪晴眼眸微垂,面色与唇色都略显苍白,他欲拉起她的手试试温度,刚抬起手又停在半空,不自然的握了握拳,他落座后,让初雪晴也坐下。

    可初雪晴却一直立在一旁,声音平静问道:“世子,之前您说过战时不便进明履营,现在停战了,奴婢何时可以去明履营呢?”

    裴霁曦愣怔片刻,答道:“我本想把你带在身边,就不去明履营了。”

    初雪晴却道:“奴婢在世子身边,对您的名誉有损,还是明履营合适些。”

    裴霁曦沉默片刻,她的话中都是推拒和远离,本以为两人是心意相通,如今看真的是自己一厢情愿,可也许他还应再明确一些。

    他试探问道:“你不想跟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