邺清的年节虽不似京城那般繁华,却也是家家张灯结彩,户户鞭炮齐鸣。尤其是今年定远军打了胜仗,更是让百姓们欢欣鼓舞,奔走相贺。
明明是一派阖家欢乐的模样,可从望北关回到邺清侯府的初雪晴,却丝毫感受不到这份节日的喜庆。
裴霁曦问她是否还要留在军中,她拒绝了。她本想在军中为自己挣一份前途,可她发现,世道如此,就算自己拼出了前途,区别只是在于,是那波涛汹涌的海上扁舟,还是迎风起航的巨轮而已。海就在那里,无论怎样航行,它自汹涌澎湃。
何况她的确不适合留在军营,武艺最差不说,那点泛滥的同情心,在命如草芥的军中,不仅格格不入,还有可能带来不幸。
裴霁曦和初雪晴一起回到了邺清,临行前,裴梦芝语重心长对裴霁曦道,她不觉得明履营的女兵需要受名节束缚,且冬雪虽然武艺不佳,但聪明睿智,只要有人从旁提点,必有大用。
可裴霁曦还是尊重了初雪晴的意见,她既不愿在军营待着,便是觉得此路不通。恰京中的定远侯传信交给裴霁曦一桩差事,他便一起回到邺清。
春节第一日的晚膳,作为邺清侯府现下唯一的主子,裴霁曦让当值的下人都散了去休息,只让轻风把初雪晴叫来一起用膳。
轻风没在耳房找到初雪晴,在府中寻了一圈,最终在小校场上寻到了她。
今日风雪较昨日更甚,地上的积雪已漫过脚踝,校场无人训练,便是平整的一片雪地,茫茫白色之中,只有初雪晴的一行脚印,孤零零印在雪地之中。
她就一个人,身着天青色素棉厚袄,立在雪地之中,宛如一片白云中露出的一线天光。
“冬雪!”轻风唤道,“世子唤你一起用膳。”
初雪晴听到呼喊,缓缓折身,顺着来时的脚印,一步步走出校场。
轻风听闻了昨夜军中的事,见初雪晴还是郁郁寡欢,挠挠头道:“今日晚膳可丰富了,世子让旁人都散值休息去了,只让你我二人陪他用膳,墨语是没这个口福啦,只能在军中继续操练了。”
初雪晴并未搭话,在一旁安静地走着。
轻风习惯了初雪晴笑意盈盈的样子,可自打冬雪从石喙岭受伤归来,便很少再笑了。
轻风大大咧咧,不知道如何安慰初雪晴,虽说女子贞洁大过天,可世子也并未嫌弃她,轻风又道:“冬雪,那个……被掳走也不是你的错,何况世子不是及时把你救回来了么。世子对你这么好,你也没必要这么伤心。”
初雪晴抬眼看了看他,挤出一抹淡笑,“赶紧走吧。”
轻风见她笑了,即使笑容很勉强,但觉得兴许是自己的安慰起了作用,毕竟以后冬雪也是要当半个主子的人,比一般丫鬟的命强多了,也没甚可不知足的。
二人回去以后,但见一桌子菜,只有裴霁曦一人在旁。
桌上有三副碗筷,二人依次落座。
裴霁曦拿起筷箸,第一筷却不是夹给自己,反而是夹了一块酥羊肉,放在初雪晴面前。
初雪晴愣怔片刻,便起身道:“奴婢为世子布菜。”
裴霁曦制止道:“今日无主仆,我们三人补个年夜饭。”
轻风口中嚼着一个丸子,含糊不清道:“冬雪,你又不是没和世子吃过饭,客气什么呢。”
裴霁曦指关节敲敲桌子,对轻风道:“在军营野惯了,咽下去再说话。”
轻风赶忙囫囵咽了下去,“嘿嘿”一声,“忘了忘了,都被严将军带坏了。”
初雪晴这才坐下,静静吃眼前的菜。
裴霁曦见她食欲不大,便又夹了些菜给她。
轻风嚷嚷着:“冬雪,你多吃些吧,看你去明履营才两个月,都瘦成什么样了。”
初雪晴闻言,手中的筷忽而停了下来,似是反应了一会,才“嗯”了一声,继续夹着眼前的菜。
一顿饭,也只有轻风唠唠叨叨的声音,和裴霁曦偶尔的回应。
三人用得差不多,裴霁曦道:“本应小酌一杯,但明日有桩差事耽误不得,就不饮酒了。”顿了顿,他接着道,“陛下有意让定远军接管西境,父亲派我先行去西境打探消息。”
轻风诧异问道:“世子,西境不是西境军在管吗?”
裴霁曦答:“近年来大宁与西羌征战不断,虽说有得有失,但细算下来,得的,是贫瘠之地,失的,是重镇要塞。若不是实无他法,陛下也不会让定远军去接手。”
轻风义愤填膺道:“看定远军连连胜仗,这会想起我们了?现下还压着老夫人不让回邺清,这会不忌惮侯府了?”
“慎言。”裴霁曦提醒道,“既交给了我们,接着便是,只是现在消息还未传出,我需要伪装身份去西境探个底,你二人随我一起吧。”
初雪晴怔忡地看着他。
裴霁曦继续道:“姑父一直在边境从商,他帮我寻了个身份,扮作一个西境的商人,名叫商煦。待我们到了西境的勐城,会有商队接应我们。你二人就是随行的丫鬟小厮,可好?”
轻风干脆道:“世子,我没问题。”
“此番行程隐秘,切忌走漏风声。”
“妥嘞,那我先给世子准备下行装。”言罢,轻风折身离开。
裴霁曦看向初雪晴,犹豫问道:“冬雪,你可有问题?”
初雪晴垂下眸子,“世子为何带我和轻风,不带墨语呢?”
裴霁曦淡笑反问:“为何不能带你们,要带墨语呢?”
“墨语武功高强,我和轻风也不能保护世子。”
“你觉得我需要被保护吗?”
“可我……会拖累世子。”
裴霁曦摇摇头:“墨语是一个好兵,但是此番我去探查,需要聪明机警的助手。墨语擅于执行命令,而轻风则圆滑很多,能打探到一般人探查不到的消息。但是论机智,你在他们二人之上。”
初雪晴愣怔片刻,明白了裴霁曦的意思。他不希望她在离开军营后就否定自己,用轻风和墨语的区别来告诉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用处。
初雪晴讷讷道:“世子,我是不是个逃兵?”
裴霁曦感受到初雪晴的难过,有种想要将她拥入怀中的冲动,可还是压制住了这种想法,只道:“别贬低自己,每个人都有不擅长的事情,我带兵的第一天,父亲就告诉我,要用人所长。你所长,已经助我良多。”
初雪晴躲开裴霁曦炙热的目光,低语道:“我不知自己还能做什么。”
裴霁曦试探道:“既然尚不知要做何事,那先助我一番如何?或者,会碰上什么机缘。”
“世子的吩咐,奴婢自会遵从的。”
她的自称,又从“我”换成了“奴婢”。裴霁曦想要她不要再自称“奴婢”,可又怕太过逼她,会适得其反,只得笑笑:“好,那你也准备一下,你平日穿得素净,待上路后为你采买一些鲜艳的衣服,毕竟商人的丫鬟,也不好太过朴素。”
初雪晴应是,起身欲收拾桌上残羹剩饭,裴霁曦道:“唤别人过来收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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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是早早歇下,明日一早就要上路。”
*
初雪晴去到丫鬟的屋中,看到腊梅和怀绿正在嬉闹,一旁的霜华在绣花。
她略过霜华,对腊梅道:“腊梅,可否帮忙去世子那收拾下碗筷。”
腊梅笑眯眯道:“好嘞,这就去。”
一旁的霜华放下手中的绣活,冷冷道:“腊梅,说让你去干什么你就去?是世子吩咐的,今夜让大伙休息一下,怎的就你这么勤快。”
腊梅尴尬道:“这不是……冬雪让我去的么。”
霜华轻叱一声:“冬雪怎么了,她一个失了贞的女子,你真当她以后能当上主子呢?”
初雪晴倏地看向霜华,声音凌厉问道:“你从哪听的?”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霜华忿忿道,“今儿个下晌,轻风和你说的话我都听见了,你被掳走过,谁知道干净不干净。”
腊梅和怀绿都被霜华的话吓到了,可腊梅最先反应过来,急忙道:“霜华,你可别胡说,女子的名声多重要呢,你怎么能这么污蔑冬雪呢。”
怀绿讷讷道:“这……不可能吧。”
霜华不屑地看向初雪晴,道:“是真是假,冬雪你自己说说。”
初雪晴冷冷一笑,她一直没认为被掳走是一件多么大的事,因为裴霁曦没瞧不起她,新兵营里知道这件事的人没有瞧不起她。可第一次是明履营的人,第二次是侯府的丫鬟,是这个世道中最没有人权的女性,不断提醒她是一个失贞的人。
“你们觉得,这重要吗?”初雪晴看着眼前三个丫鬟,怀绿的不可置信,霜华的嗤之以鼻,以及腊梅的忧心忡忡,都让人无力。
初雪晴没再理她们,折身出屋。
冬夜的冷风呜呜地叫着,簌簌飞旋的雪花随着风飘零着,有一粒雪花飘在她的眼睛里,她眨了眨眼,似是雪花融化在眼中,带出了一滴泪水。
她木然走回自己的屋子,没有管身上粘的雪粒子,直接倒在了床榻上。
太累了。
*
翌日一早,连天的雪终于停了,只有地上积雪的厚度,昭示着昨夜的风雪肆虐。天色仍旧晦暗,似是预示着这场雪只是暂歇,并未离开。
初雪晴收拾好行装,她到门口的时候,裴霁曦和轻风正在说着什么,见她到了,裴霁曦指了指身旁的一匹黑马,“冬雪,你试试,这匹马怎么样。”
这匹黑马毛色光泽,四肢纤长,一看就是匹好马,她翻身上马,发现这匹马还很温顺,并不排斥她。
裴霁曦翻身骑上自己的坐骑流光,到她身边,“虽然武艺我没能教好你,但你的骑术我是放心的。”顿了顿,又道,“我已让赵嬷嬷把霜华打发出府,也让她嘱咐了腊梅和怀绿,她们不敢再乱说了。”
初雪晴诧异看向裴霁曦,“打发出府?”
“你放心,只是找户人家把她嫁了。”
初雪晴问:“世子怎么知道昨晚的事?”
裴霁曦还未答话,轻风跟上来道:“冬雪,昨个夜里腊梅来找我,告诉我霜华在那胡说八道,你放心,世子当然是向着你的。”
“好了,出发吧,时间紧。”言罢裴霁曦打马前行。
轻风迅速跟上,“世子,虽然您的马最好,但是我和冬雪的骑术都不赖,放心,跟得上您。”
初雪晴抬眼看向前方马上的二人,茫茫雪地之上,两匹马行过的痕迹扬起一片雪花,她也打马跟上。
顺着地上纷扬的雪花,奔向前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