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的时间足够余歌将一本毒经看完。她将不懂的整理出来，边看边写，几乎将整本书已经记下来。
身上的烧伤也好了大半，大泽祭祀前一天就已经拆掉绷带，只是皮肤十分敏感，要在穿衣之前裹上一层薄薄的棉纱，既透气又减少摩擦。
祭祀这天早上，天还未亮外面已经热闹起来，沈漫漫推窗一看，不少苗民们开始在门上挂五颜六色的花环。
他们点燃香草，在屋前挥舞。
烟雾随着手臂舞动，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微笑。
她看得入迷，穿越这么久，头一次窥见这么美好的期盼出现在他人的脸上。
直到敲门声起，她才看见天边已经变得湛蓝，太阳要升起来了。
苗乌禹今日格外不一样，脸颊上画着一个紫色的图案，沈漫漫眯着眼睛多看了两眼，“这不是五毒教的门派标志吗？”
进门后，简单地打了个招呼，苗乌禹就说明来意，曲云选好的蝎子要提前熟悉。
他打开一个巴掌大的木盒，从里爬出一个深蓝的小蝎子。
又挑破她的指尖，鲜红的血液滴在桌子上。
蓝色的蝎子看上去脾气十分活泼，见到血液就直愣愣地往前爬，蝎尾轻轻地扎入血滴当中，很快桌子上干干净净。
沈漫漫看了看手指，小东西吸完血有些兴奋，在她手前爬来爬去。
“它很喜欢你，要为它取个名字吗？”
“还没想好。”沈漫漫适应这蝎子的触感，手指轻轻地触碰着它的尾巴，小家伙嗖地一下躲开，绕着手指转圈圈。
苗乌禹看了一人一蝎，心中不免怅然，世人提起苗疆就少不了谈起蛊术，可谁又知道并不是每一个苗疆人都有这个资格。
从前他不明白为什么教主自幼在中原长大，一回到苗疆就能学会最高深的蛊术。
就像他以为沈漫漫加入五仙教只是单纯为了跟着前往天一教报仇。
仙踪林之后，他才知道原来世界上还有一种方法，可以更好、更完美地契合圣兽。
可这种轻易得来的机会他从来不觉得是件好事。
每个圣教弟子都知道教主为学蛊术从少女变成稚童，教主的师弟从人变成无知无觉的毒尸“德夯”
那漫漫姑娘又要付出什么代价……
“禹阿哥？怎么了？”沈漫漫在他眼前晃了晃手。
苗乌禹回神，收起心中想法，挤出一个笑容说，“没什么，你要想个名字才行，有了名字它就是独属于你的蝎蛊，你可以通过蛊笛感受它的情绪，状态。你们是最亲密无间的伙伴。”
“就像你和珠珠？”沈漫漫生了好奇心，“禹阿哥当初是怎么选择珠珠的？”
“珠珠是阿爹留下的。”苗乌禹叹了口气，将带来的花环挂在门上，点燃香草在门前挥舞，很快燃烧的香味飘进来。
“咳！咳咳！”沈漫漫扇了扇鼻尖的烟雾，皱了皱鼻子，看出苗乌禹不想多说，也不追问，顺势转了话题，
“这是有什么讲究吗？”
“大泽祭祀这天挂花环是为了请神。老一辈都说鱼香草点燃的烟雾会带来好运。”等香草叶燃烧了大半，苗乌禹将剩下的烟草埋在早已准备的土罐里。
埋好香草，苗乌禹直起腰，“祭祀在祝融神殿举行，那离这里有段距离，我们也要去早点。这蝎子熟悉了你的味道，还要提前放回去。”
“好。”沈漫漫将蝎子放在盒子里，跟着走出去，两人一同前往祭祀的地方。
一路上，除了他们还有一些苗民带着孩子，大家都是为了一年一次的大泽祭祀。虽然知道圣教救了个从天一教逃出来的女子，但也没想到这人也会参加。
于是都不约而同地盯着沈漫漫和苗乌禹，一脸好奇。
沈漫漫跟着苗乌禹，对侧目而视的人报以微笑。
越往祝融神殿靠近人就越多，他们到的时候山边的太阳已经露头，天空带着温暖的金色。五毒弟子们早已在这里准备好。
守卫看沈漫漫身旁的苗乌禹，只打了个招呼就带着其余苗民去往另一个方向。
她默默地看着祝融神殿，和记忆中的游戏场景别无他二。
女娲神像，□□守卫。蜈蚣跟在五毒弟子的屁股后面跑来跑去。蜘蛛挂在石梁之上。各式的灵蛇盘在一起，再加上肃穆古老的女娲神像，身在其中就让人心生畏惧。
阿幼朵小小的个子从这边跑到那边，又从那边跑到门口，一个不留神就到她跟前，仰着脖子，黑亮的蝎子就趴在她头上的银冠里，露出一小截尾巴。
此刻阿幼朵一脸怒气大声质问，“姐姐。怎么我闭关两天你就把我忘了！这么好玩的事不带我！你要是带着我，我肯定不会让你受伤。”
沈漫漫半蹲着身子，“是呀，我自然知道你蛊术厉害，只是当时确实来不及。要是下次……”
“下次一定要通知我。”阿幼朵眼睛一亮快速接话，“我必打得他们屁滚尿流！”
“圣蝎使！日安。”苗乌禹皱着眉头抱拳行礼，完毕立刻纠正，“小孩子不能说这些话。心服口服－就好。”
“切！要你管！”阿幼朵撇了撇嘴。
苗乌禹盯着阿幼朵，嘴角抿得铁紧。
沈漫漫瞥了一眼苗乌禹，“……”
“算了算了！心服就心服。对了，蝎子给我！”阿幼朵伸出手，“祭祀要开始了，我得把它放回去。”
被阿幼朵这么一看，沈漫漫明白过来，从怀中掏出盒子递过去。
阿幼朵接过，一打开两眼放光，“小东西颜色真好看。和我衣服真般配！”
黑亮的蝎尾从银冠里竖得笔直，砰砰地扎在阿幼朵的帽子上，霸气威武。
阿幼朵赶紧关上盒子，眼睛眨也不眨，“仔细看看也就一般般，不能和我的无敌大将相比。”
沈漫漫了然一笑，口头应道，“是是。”
阿幼朵拿着蝎子就走。苗乌禹告诉她祭祀的流程。
当太阳行至最高处，点燃十二处火象。双生蛇王会从地下而来，带着圣兽接受族人的贡品。
艾黎长老会主持契合仪式。被选中的人要在双生蛇王的见证下从圣兽池中选中毒蛊。
这一点她不用担心。阿幼朵已经提前将蝎子放进去，只要艾黎长老喊她的名字，蝎子会根据气味选中她。
“就这些吗？”沈漫漫默念了一下流程，记在心上。
“祭祀只有一天。主要是为选出适合练习蛊术的孩子。用不了……”苗乌禹像是见到了不可思议一幕，惊呼出声，“苗玛？阿莎？”
阿莎？顺着他的目光，沈漫漫这才看见阿莎小天使，她冲这个方向飞快地笑了一下，立马恢复原样和身旁的五毒教弟子一模一样站着原地。
“他们怎么了？”沈漫漫无视苗玛瞪着大眼，侧身询问。
“普通弟子要负责主持事宜，只有练蛊成功的才有资格成为守卫，看来阿莎的噬心蛊已经练成。”
“阿莎成功倒是不稀奇。”沈漫漫点了点头，这几日阿莎练蛊的努力她看在眼里，只是苗玛？
她的好奇写在脸上。
“小绿死后，咳咳…”苗乌禹想起之前的恶作剧，快速说道，“小绿不是蛊蛇，是阿娘从前养的蛇蛋孵化所生，苗玛的蛊蛇是一条白练蛇。他一心要养小绿，忽略了白练。没想到小绿死后这孩子成熟不少。”
这下轮到沈漫漫不好意思，扭过来看了一眼苗玛，对上那双眼睛，尴尬地看向另一边。
……她又不知道
苗乌禹带着她前往十二处火象。
刺目的火焰已经燃烧，五毒弟子们举着火把等待着仪式的开始。
越到中午，祝融神殿的广场人越多。几乎家家都带着孩子，年纪看上去也差不多。乖巧得不像这个年纪应有的活泼。
她和苗乌禹站在最后，倒也不算显眼。
等待是漫长的，眼看祭祀台上添加的东西越来越多，人群总算有了一些声音。
“教主到。”随着一声高喊，广场上又瞬间恢复安静，弟子们的背部挺得笔直，曲云从神殿中出来。
她个子很小，左边的毒尸“德夯”比她更像五毒教的教主，艾黎站在她的右边。
曲云停下，俯视台下一一扫过，苗疆话说得如江南软语，让人如沐春风，偏眼神严肃，又有“德夯”驱使，这样的女人只会让人不敢小觑。
沈漫漫皱着眉头，她认得一些苗疆字，可这属于听力考试，以至于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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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没听懂一句。暗暗立下决心，要学好一门外语。
“教主说的是苗疆的祈福话，这里许多人听不懂汉话。一会喊你，你听我的就行。贡品已有教主准备好，你到时候站在那里就行。”
看她神色依然，苗乌禹又在她耳边小声安慰，“祭祀每年都会举行，不会出差错，一会必然是族人先上去契合圣兽，你应是最后一个，不用害怕，只要看着别人怎么做就行。”
沈漫漫点点头，回道，“不担心。”
就像苗乌禹说的一样，曲云祈福之后，就是艾黎长老主持祭祀，他唱着奇怪的歌谣，十二火象一一点燃，火光冲天而起，将所有人围在中间。
烈日最盛，祝融神殿一片赤红。各处的蛊虫焦躁不安地守在五毒弟子身旁。
她算是明白为什么祭祀要有守卫。
随着蛊笛声响，鲜花洒落在广场上，十二火象又点燃了鱼腥草。冲天的烟气在整个神殿环绕。双生蛇王突然出现。让这里的一切都变得古老而又神圣。
烟雾中，下方的孩子憧憬地走到双生蛇王面前。
契合正式开始。
果然，随着艾黎长老的声音，一个个孩子地到了蛇王面前又离开。笑脸和哭脸交替而出。
和他们一比。自己的年龄实在是……
沈漫漫晃晃脑袋，将这个不着调的想法踢出去。
“沈漫漫。上前。”
所有人的视线看着她，沈漫漫屏住呼呲，在众人侧目中走山前缓缓上前，明明早已知道结果，此时此刻，手心依然微湿。
看着上方的曲云，和蔼的艾黎。
她胸口起伏，定了定神，来到双生蛇王面前，小山般的阴影将她笼罩其中。
双生蛇王，一赤一青相互缠绕，她仰着脖子见蛇信瑟瑟之声，心中压抑着恐惧和不适。青色之蛇的蛇头在她上方划过，冰凉的鳞片划过她的头皮，所过之处立起鸡皮疙瘩。
一股疼痛从后颈传来，沈漫漫感觉到自己体温快速流失。就在她忍不住挣扎时，青色之蛇离开，赤红之蛇交替湿润的蛇信划过她的脖子，一种温暖的感觉将她环绕。舒服得让人忍不住眯上眼睛。
“蛇王应许，沈漫漫姑娘伸手。”艾黎长老说着汉话，笑容中带着鼓励。
沈漫漫睁开眼睛，脑子一片迷离，缓了两秒钟理智回归。像之前所有孩子那样伸出右手。
蛊虫密密麻麻地在蛇王旁边涌动，随着她到来更是焦躁地相斗，又迫于双生蛇王的淫威不敢跃出一步。
旁边五毒弟子划开她的掌心，血液立刻涌出，顺着手掌痕迹滴落在地上。深蓝色恶毒蝎子从蛊虫中一跃而出，欣喜地摇晃蝎尾。
她低下身，手放在它旁边。等待着它进食结束。
小蝎子进食完毕，眷恋地在她手指间绕圈，她能感觉到蝎子的欢喜，这确实是一种奇妙的感受，她甚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就懂了。
突然，不知从何而来的藤蔓从地底破土而出，一瞬间缠绕住她的手腕，枯树挤进伤口。
“漫漫！！”苗乌禹大喊一声，蛊笛声起。
疼！疼！它在吸血。
蛇王嘶的一声快速缠绕在藤蔓之上，蛇信攻击着伤口处的藤蔓。两相缠斗，血液喷洒在地上，沈漫漫想要抽手而出，又被这俩缠得铁紧，动弹不得，嘴唇瞬间变得苍白。
“这是什么！”人群中不停有人惊呼。
“先救人！”笛声嘈杂而起，无数的蛊虫迅速过来。曲云见状不对，紫色的蝴蝶凭空而现，飞往祭台。
一切都来得太过，不过几秒，古老的仪式被突如其来的藤蔓搅局。
似乎察觉到危险，藤蔓更加迅速地吸血，枯黄的藤身开出洁白的花朵。顺着手臂往身上缠绕。蛇王不甘其后，几乎将沈漫漫整个缠住。
强烈的束缚挤压着她胸口的氧气，她努力抬起头想要呼吸，最终被蛇身遮住视线。失血让她的脑子晕晕乎乎，竟然出现幻听。在耳边叽叽喳喳。
“是我的，都是我的！谁也不准和我抢！”
“和她契合我就能开出花花啦，臭蛇！不要脸，两个欺负一个！”
“别吸了，再吸她就死了！”
“你开再多花给死人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