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不可以是他
    解锁手机,他调出监控界面。

    另一个与此布置相同的房间。灯光昏暗,但也能看清画面中央,苏澜的脸。

    严正德选中横屏,放大,将屏幕几乎是贴在他眼前,以最平静的语气挑衅着。

    “很可惜,在你眼里,恐怕没有谁是重要的。”

    “所以,我只能选择她了。”

    “停停停。”没等到闵司臣开口,话已被严正德堵住,“你可别说什么,她是无辜的。”

    屏幕熄灭,布满老茧的手指索命鬼一般勾起,敲着他斯文的领口:“当年,曼晴也是无辜的。”

    “可为什么没人肯放过她?”

    ……

    房间沉默了许久,严正德继续品着他那瓶自酿的酒,那是这世上仅有的,关于她的纪念。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闵司臣算准了时间开口:“放过她。”

    “你想要我怎么做。”

    “呵呵。没想到你这么深情。”

    严正德只是轻笑,穿过夜色抬眼望他,却像是想要透过他的眼睛看另一个人。

    “放了她,倒也可以。”

    “你什么也不用做。”

    “接下来的时间,你只需要待在这里。一旦你踏出这间房门,我会让你再也见不到她。”

    时至此刻,他起身。卸去身上所有的城府与厌恨,只是一个上了年纪、挂念后辈的老者,微笑着。

    “记住,你只需要待在这里。”

    “我会带她来见你的。”

    语毕,他背过身。

    拐杖敲击着地面,随锃亮的皮鞋一齐踏出房间。房门缓缓关上,直到他的面孔彻底陷入黑暗。

    ……

    另一间房内。

    捕捉到走廊外隐约的动静,意味着时间就要到了。

    负责看守她的侍应正百无聊瘫着望天,苏澜迅速集中精力,调整好状态。

    还有十分钟。

    十分钟后,大火便会从走廊两端的安全通道开始燃起。在那之后,就只有最多五分钟的时间可供逃生。

    捆在身后的双手已经悄悄脱出,但苏澜仍背着手,屏息凝神,在心中默数着时间。

    比起方才的半个小时,最后的十分钟似乎尤为漫长。

    窗外的月色亮了又阴,看守的眼睛已经快困成门缝,苏澜的倒数只剩最后几秒。

    时间到。

    屋外仍是一片寂静,维系着平安无事的假象。

    苏澜没有迟疑,重新开始了计时。

    一秒,两秒,空荡的房间将心跳衬得尤其沉重。

    猛地一声划破寂静,房门被人撞开,苏澜几乎在同一刻抬头望去——

    “闵司郁?!”

    门外逐渐浓郁的烟味沿着墙壁攀进屋内。苏澜不可置信望着眼前向她冲来的人。

    为什么是他?

    不可以是他!

    “没时间了,快跟我走!”

    闵司郁两步就到她身后,想要替她解开绳索,却发现她竟然早就挣脱。

    侍应刚反应过来,手忙脚乱想要阻止,但已远远追不上两人。

    苏澜几乎是被他拽着往外跑去。

    此时火才刚烧起来,名贵的地毯一片片染为焦黑。那扇对称的房门依旧关着,闵司臣还在里面。

    冲过走廊尽头,才算是逃离了火场。

    越来越高的火焰将一切映得通红,影子像恶魔般摇曳。

    乐声戛然而止,顺着直梯往下,大厅的宾客们正骚动着往外撤离。

    “放手。”

    苏澜不跟他走,想推开他牵着自己的手,却推不动:“闵司郁你放手!”

    好像被她的反应吓到,闵司郁松了手,仰望着三阶楼梯之上的她。

    “为什么?”

    不解,又像不甘。

    火势越来越大了。

    苏澜没有回答,转身跑上楼梯,不带一点犹豫冲回火光之中。

    一号休息室的房门已经开了,苏澜忍着滚烫撞进房间,那里却空无一人。

    熟悉的嗓音从身后响起。回过头,对称的房间内,巨大的落地窗前站着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玻璃已被尽数打碎,他袖口卷起,手臂上几道辨不清的血迹。

    浓郁的烟雾快要令她喘不过气,窗外的空气已是视线内唯一的冷源,苏澜几乎是本能地投进他怀里。

    苏澜大口呼吸着,撕掉了已经凌乱不堪的裙摆,只留下到膝的长度。

    她简单替他手臂做了包扎,“刚才……出了点意外。”

    “没关系。”

    小臂被她扎上一个黑色的大蝴蝶结,闵司臣牵起她手,“都结束了。”

    警笛声响彻夜空,蔓延的火光终究无法将一切吞没。

    耳边一阵巨大的突风,是救援的直升机靠近了。

    其中一架机身涂装和警方的不同,是闵司臣的人。

    绳索精准地抛进了窗内,苏澜熟练地系上安全扣,等闵司臣也完成,两人迈过玻璃残渣升入空中。

    清冷的晚风袭过,望着身后渐远的火光,五感才终于变得真切。

    她想在人群中找到闵司郁的身影,但离得实在太远,已根本无法看清。

    ……

    进入舱内,苏澜才总算松了口气。

    至此,这一幕总算该要结束。

    直升机爬升到了一定高度,逐渐稳定,苏澜扶着内壁把手去系安全带。

    手才刚碰到卡扣,尖锐的金属撞击声令她猛地收回手臂。

    子弹轨迹偏差了几厘,没命中她,在合金舱门上留下一个明显的凹坑,反弹陷进了后排的座椅。

    怎么会?!

    苏澜不可置信沿着弹道回头,一瞬间对上了对方朝着她的枪口。

    他不是闵司臣请的飞行员吗?!

    【警告!警告!】

    【世界线不稳定度42.5%】

    “都别动!”

    男人体型肥硕,单手拉着操纵杆,枪口在两人间摇摆:“很抱歉,闵先生。您给的报酬很高。”

    “不过,您的命还能价值更多。”

    趁他回头操纵仪表,苏澜拉着闵司臣猛地撞进座位后的角落。

    重心偏移带来剧烈震荡,那飞行员不得不回正身体调整飞行姿态。

    “妈的!都说了别动!”

    他朝着两人躲去的方向乱开两枪:“别逼老子跟你们同归于尽!”

    奈何那地方是他视线死角。除非离开驾驶座,否则没办法完成瞄准。

    “钱,我能给你更多。”

    角落很小,堆满了物资杂货,闵司臣将苏澜护在身后:“告诉我,你为谁卖命。”

    严正德?还是闵司郁?

    苏澜只能想到这两个答案。

    如果是想要他的命,那么严正德的嫌疑大些……可是他怎么会知道?!

    这和原著写的不一样啊!

    “老板,这就是你不懂事了。”

    稳住航向,驾驶舱传来什么被解开的动静,子弹重新上膛。

    “反水这种事啊,只能做一次。性价比最高。”

    眨眼间脑内模拟着数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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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澜紧张咽了咽,不由得脊背发凉。

    不行,她绝对不能死在这里……

    手被牵过,闵司臣的手覆了上来,将她的手摊在自己掌心。

    她的手比自己要小上一圈,闵司臣取出一把Beretta92,交到她手中。

    苏澜有些疑惑抬头看他,四目相对,纵他一字未提,她却觉得能读懂他的眼神。

    驾驶舱传来第一声脚步,苏澜屏住呼吸,调整好姿态,借着他的第二声脚步上了膛。

    三米……两米……

    只差最后一个转角,苏澜先发制人,踢击、制服、夺枪。

    数秒间形势逆转,苏澜按着他压在地上,双腿锢住他四肢,拿枪抵着他脑袋。

    胖子这身手,和她比还是弱了点。

    “我错了、我错了姐!”

    他带着哭腔大声求饶。

    被这么个中年大叔求着喊姐,苏澜可爽不起来。

    给闵司臣一个眼神,他取过一旁刚用完的救援绳将人捆住,一路拖到舱门。

    “你要干什么……喂!你要干什么?!”

    舱门打开,失衡的风场使机身猛地一震,气流太过紊乱,控制系统开始警报。

    闵司臣黑色的皮鞋踩在他胸口,早先被火烧坏的西装此刻在风中翻卷。他整理着手臂有些乱掉的蝴蝶结。

    “告诉我。你为谁卖命。我不想重复第三遍。”

    “我错了!我错了,放过我!”

    高空,强烈的气流令他睁不开眼,嗡鸣的警报快要让人发疯。

    他已经歇斯底里:“马上就要坠机了!快放了我……快放了我!不然我们今天都得死在这!”

    苏澜抓着扶手,把枪递到闵司臣手里,忍住摇晃,一步步摸到驾驶舱。

    好吧,虽然很多年没碰过了,但以前在机构学的东西,幸亏还没全忘。

    简单读了会儿仪表盘,苏澜很快调整好飞行姿态。

    也所幸他们的高度足够,这一片都是旷野,不需要太多的飞行技巧。

    “搞定。”

    苏澜手举过头,比了个OK。

    恐怕从这一刻起,地上的男人才真正陷入绝望。

    “是严正德……”

    没必要再挣扎了,他幽幽地开口:“是严正德找到我,告诉我如果今晚成功见到你,无论什么手段也要把你弄死。”

    得到答案,闵司臣关上舱门,垃圾一样将他扔在货物旁,回到驾驶舱。

    “这不应该啊,你说他是怎么知道的?”

    余光瞥见他靠近,苏澜小声问道:“如果是有人泄密,会是谁呢?按理说这件事只有你和我知道才对……”

    能感受到闵司臣站在身边,但半晌没有他回应,苏澜有些疑惑地回眸望他。

    唇瓣在这一刻被吻住。

    温热的触感。

    一个带着血迹的,不是特别缠绵、但又分外深刻的吻。

    四周好像突然静了,只有浆叶的嗡鸣声悬在上空。

    远处是维也纳森林,阿尔卑斯山的尽头。夜空终于是晴,而她的心跳分不清是因劫后余生,还是为某一个人。

    “如果我说,不想再和你扮演情侣。”

    他垂眸,目光落在身上,有温度一样灼热。

    苏澜呆呆地收回目光,一动不动望着眼前,心绪慌乱:“什、什么意思?”

    “意思是。”

    他停顿,口袋里取出一枚礼盒,向她打开。蓝丝绒的盒子中央,躺着一条耀眼夺目的宝石项链。

    “可以和我交往吗,苏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