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第 18 章
    这一句,让一众和她伤春悲秋的人一下子陷入懵逼状态。

    “怎么以前没听你说过?”江宴提醒。

    “我忘记了嘛!”井姬理直气壮。

    “那她来做什么?”江宴又问。

    “来和你做一样的事。”

    江宴愣住了,九瑶仍是一脸茫然,她完全没有这段记忆,甚至连一闪而过的碎片式画面都没有。

    “她也是来找那些东西的,不过她没有神血,进不了炅镜,所以她学不了鱼国的文字。”井姬道,“不过她帮我捉过虫,就是用的这把匕首。”她指向九瑶靴子里的匕首。

    九瑶取出匕首,还是难以置信:“你见过这把匕首?”

    井姬点点头,“就是这把匕首,我印象特别深刻,这把匕首不是用金属做的,而是一把石匕。我夫君崇尚武力,什么兵器都用过,但我还未曾见过能够把石头磨成这么锋利的匕首。”

    她这么一说,沈半人和靳川也凑过去,观察九瑶的匕首,发现还真的是石头做的。通身如墨,刀柄光滑温润,如同暖玉,刀身则锋利凛冽,散发着霜雪之意。

    九瑶迟疑:“那……我们还聊了什么?”

    井姬努力回想:“我记得,你跟我说你认识一个人,那个人可以超度我……咦,那个人不是你吗,江宴?”

    江宴摇了摇头:“不是我。”

    显然井姬的记忆也开始凌乱起来,“对,她是在你之前好久来这儿的,虽然我不知道具体的时间,但那个时候你应该还没出生,当然不会是你。”

    “可是你……”井姬看着九瑶,突然反应过来,“莫非你也可以长生?”

    她这一发言,如同投石入水,惊醒梦中人。

    “长生术……九瑶……”沈半人突然想到了这二者的关联,他目光转向江宴,江宴却比他要平静许多,显然早就想到此处。

    “江宴,你带我们来这里,应该不仅仅是为了拿神谱吧?”沈半人虽然在问,但心中已然确定,“你怀疑九瑶的长生跟周穆王和西王母族的长生术有关?”

    靳川和九瑶闻言也有点惊讶,仔细想来,方才他们讨论的长生术的事情,确实可以往九瑶的身上套。

    难道长生术的弊端就是失去记忆存储能力?所以并不是周穆王消失了,而是连他自己都不记得自己了,甚至连如何拥有的长生术都不记得。秦始皇呢?他最后是否如愿得长生了?

    “我只是把这作为可能的原因之一,”江宴如实道,“时间太短,看不出九瑶小姐是不是同穆王一样,也是长生术的获得者。如果神谱上找不到答案,我们还是要拼出有关长生术的完整秘密。”

    “长生真的那么吸引人吗?”井姬突然感慨道,“像我这样,算不算长生呢?”

    她的话让众人陷入沉思,如果说有生无死,是长生,那么有死无生呢,是不是也算另一种意义的长生?

    但这种画地为牢,永世孤寂的长生,与困于囹圄的无期徒刑又有什么区别?

    “后来呢?”九瑶看气氛沉重,岔开话题,继续问井姬,“我为什么没有带那个人来超度你?”

    “你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井姬有点意外。

    九瑶诚实地点点头。

    “不是你没带他来,是我拒绝了你。”井姬叹道,“你问我的时候,我心中十分犹豫,虽然这里的生活苦闷,但这是我与夫君唯一还有联结的地方。这里的每个角落都有我和他的回忆。”

    “夫君曾说,宇宙其实很像一口巨大的井,万物倾落其中,各自生长,井外的世界纵然广阔稀奇,但井中也自有一片欣欣向荣。而人心也是,躯壳会衰老腐朽,唯有记忆,是井中珍藏的宝贝。”

    “所以我想守着这口井,只要我在,我们就在。”

    井姬说着看向九瑶:“你那时似乎懂我,不愿违背自己的心意来劝导我,所以选择了尊重我。那次你离开后,就再也没有来过。”

    九瑶低下头,眼神也开始迷惘,莫非自己久远的生命中,真的也像井姬一样,有过非常重要的人存在过吗?那他现在怎样了呢?自己和他到底经历了什么变成如今这个样子?

    “再之后,又过了许多年,江宴就来了。”井姬说着看向江宴,“江宴帮我捉虫,作为酬谢,我教他如何打开炅镜,去炅镜里学习鱼国的文字。”

    “你不懂鱼国的文字吗?”靳川诧异。

    井姬摇摇头:“我学不会,而且鱼伯也不让我学。”

    “为什么?”沈半人想不明白,鱼伯那么爱她,却还要将自己国家的事情对她保密吗?

    “我也不知道,其实关于夫君,关于鱼国,很多事情我都不是很清楚,夫君也甚少让我参与国中的事情。我只知道夫君来自于天外之族,信奉的神明与我们有很大的不同,祭祀的礼仪和形式也完全有别于宗室。我甚至知道的还不如江宴多。”

    “江宴之前经常下来,每次过来都会先进炅镜学习一会儿鱼国的文字,然后一边拼那些青铜器,一边陪我聊天。是他教会了我你们的语言和文字,我们才能像现在这样沟通。”

    江宴接着她的话说道:“我们从拼好的鱼国人的史书中了解到,鱼国人早在迁都之前,就已经受神罚威胁。他们原本也是黄河流域的一个部落,善渔,也善制船,传闻他们曾造了一艘可在任何水域里悬浮前进的青铜巨轮,有点类似我们的潜艇,他们靠着这艘巨轮躲过了共工氏和神农氏大战引发的洪灾。后来望帝统一蜀国,他们也是驾驶这艘青铜巨轮将大量青铜神器一并带来了镐京。”

    这么说地宫下面那个真的是船舱,九瑶心想,原来江宴都知道了。可那个日晷一样的东西是什么呢?为什么她总觉得那东西有点眼熟呢?

    “那鱼国人为什么全都消失了?那两个人究竟是什么身份,他们做了什么事?”沈半人追问。

    江宴摇了摇头,显然他也并不清楚:“关键的信息都被人刻意的抹去了,现在能确定的是鱼国人因为掌握了某种秘密,所以一直被神族围剿,神族不但要他们身死,还要让他们魂殒,为了躲避这种围剿,他们将青铜巨轮搁浅在冥河之中,在上面建了地宫。当族人死后,灵魂便会永远留在这地宫中。”

    “所以,是那两个人出卖了鱼国人的行踪,导致地宫中的鱼国人全都应了神罚,这就是他们突然之间集体消失的原因。”沈半人心情沉重的推测。

    江宴垂眸,默认。沈半人看向井姬,她的侧脸苍白,发冠上的金叶子随着身体微微颤动,这个结论江宴应该早就告诉过她了,可能她一直都在拒绝接受吧。

    “江宴最后一次来这里,是四年前,那这四年间,还有其他的人来过吗?”靳川问井姬。

    井姬脸色愈加苍白,别说是四年,就是千年间能进到地宫的人来去也不过只有这些。那些盗墓者最多挖到上层的墓穴,偷些金银和青铜器。

    “鱼国人已经不复存在,你又何必执着于守着这座空坟呢?”沈半人劝她。

    江宴曾经也是这么劝她的,他说他可以超度她,帮她重进轮回。那时,她就会忘却前尘,拥有一段全新的人生。

    可是这样,她是不是就再也想不起鱼伯了,想不起在她的生命中曾经有过这样一个人,他的一言一行都联结着她的喜怒哀愁,一举一动都牵动着她全部的身心。

    “井姬,如果是你和鱼伯互换一下位置,你是希望他,留在这个永远都不可能再有你的地宫里,守着回忆度日,还是尝试重新去拥有一段新的人生?”靳川也努力组织语言劝她。

    井姬没有说话,过了许久,她看向九瑶:“你还是和从前一样的答案吗?”

    九瑶不明所以,她努力想要记起一些与此相关的事情,奈何脑海里始终空空如也。

    井姬了然,语气中有一些遗憾:“看来,那个让你动心夺魄,至死都不能忘记的人,最后还是被你遗忘了……”

    “井姬,”九瑶真诚地看着她:“我不知道我那时究竟对你说了什么,但现在的我想对你说,虽然我也很想记起往事,但如果真的想不起来了,我也不会强求。因为我已经拥有了现在的人生,有了现在想做的事情,和现在在意的朋友,和他们在一起,我也同样很快乐。”

    “遗忘并不一定代表背叛,只是让过去的都过去,那些现在应该被珍惜的,才能得到珍惜。”

    井姬的脸上露出了迷惘的神情,她承认这次见到九瑶跟上一次相比有了很大的变化,甚至是一种让她羡慕的变化。

    她的脑海里也开始涌现一些久远的记忆,不止是鱼伯,还有她在闺中时的密友,她们曾相约一起穿上漂亮的裙子,读诗插花,斗琴弹棋,有时她们也会聚在一起,悄悄地讨论京都那些惊才绝艳的少年郎们。其实她一直都是个爱热闹的小女孩,直到现在,也依然渴望朋友环绕的生活。

    “这是我最后一次来这里,”江宴突然道,语气是从未有过的认真,“以后我都不会再来了。”

    “也许下一次再有人来到这里,帮你捉虫,陪你聊天,替你超度,又会是千年之后的事情了。”

    井姬握着手里的最后一颗枣,那枣子皮薄肉嫩,红润香甜,衬得她微微苍白的脸,有一种惊心动魄的悲伤。江宴的话,击中了她的要害,也击溃了她的防线,让她不知所措。

    沈半人有点意外,江宴很少这么说话,别说是井姬这种娇滴滴从小被视若珍宝万般呵护下长大的高门贵女了,就连他都觉得这话未免冷血绝情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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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井姬低下头,眼眶滚烫,终是向现实低了头:“好。”

    江宴也松了口气,他与井姬萍水相逢,不过几面之交,但他真心实意地为井姬的处境担忧。这趟他本可以不来,或者他本可以一个人下来,替他们找到神谱,速战速决。可临出发前,他再三思索,还是决定再试一次,也许再多一些人就能帮忙劝动井姬。

    他从腰间的鞘套里拔出一把特制的小刀,刀身薄如蝉翼,却锋利无比,随即撩起袖子,毫不犹豫的在胳膊上划下长长的一道血口。那血口极细,却极深,很快鲜血汩汩的向外渗出。

    整个过程看的沈半人脖子发凉,胳膊一阵阵刺痛,虽说这神血看起来的确像个宝贝一样仿佛无所不能,但每次取血的方式未免有点太费人了吧。他注意到江宴的胳膊上还有很多这种伤口留下的疤痕,因为极细,颜色也极淡,所以不仔细看不太能看得出来。难怪他每次出现,就算再热,也罩着薄外套,或是戴着臂护了。

    井姬漂亮的眉毛微微皱起:“江宴,你胳膊上的划痕越来越多了。那件事就真的那么令你执着吗?甘愿让你舍弃一切,哪怕最后也落个身死魂殒的下场?”

    江宴没有回应,他的眼神中有着对这个问题的明显的回避,也有着对自己答案的无比的坚定。

    “罢了,”井姬微微叹了口气,珍重的看了眼手中的红枣,“那便希望你可以早日遇见那个,会爱惜你,也会让你爱惜自己的人。”

    江宴再次结印施咒,胳膊上流出的血,都源源不断的向掌心攀去。如同那晚一样,空气中开始弥漫起绯红的血雾,丝丝缕缕的血雾逐渐汇聚包裹住井姬,有一串串闪着金光的字符窜进血雾中,自头顶盘旋而下缠绕着她,像一阵温柔的飓风。井姬的发裙在风中颤动着,面目也逐渐变得模糊。

    她抬起头,最后环顾这座陪伴了她千年的青铜废墟,她记得这里刚落成的那一日,鱼伯用绢布遮住她的眼睛,将她带来这里。

    他说:“这里是我们的家,以后我们生生世世都在一起。”

    她实在不知道生生世世有多久,只知道她那时真的很喜欢和他在一起,从未想过分开的事情。

    他曾说,宇宙浩瀚无垠,在神的眼中,人类不过是井底之蛙。但如果身边有你,我愿意与你偏安一隅,守着我们井中的珍宝,珍惜度日。

    她记得她决定出去找他的那一天,无论怎么努力都推不开那个青铜棺椁,可她不愿放弃,一次次的尝试。她给自己打气,骗自己只要推开那座棺椁,爬上去,就一定能见到夫君。

    她不知道自己试了多久,试了多少次,直到第一只冥虫爬了进来,爬过她的手背,那可怕的触感,吓的她花容失色。她眼睁睁看着那只冥虫从她好不容易推开的缝隙里爬了出去,一瞬间失落、委屈,无助,又夹杂着些许羡慕的情绪潮水般淹没了她。

    她失魂落魄地坐回台阶上,“青蚨……”唤出他名字的那一刻,犹如信念崩塌,她泪如雨下,哭到不能自已。

    也许她不得不去面对,那个她最不想面对的事实——鱼伯不会回来了,不管是因为任何原因,他都不会再回来了。

    以前天大的事情,只要她一哭就能翻篇。可原来这世上,本就存在许多翻不了篇的事情。

    “九瑶小姐,我记错人了,你不是那个女孩。”她红着眼,却仍努力微笑:“如果你有机会遇到她,也劝劝她吧,她比我还执着……”

    井姬美丽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这些金光字符中,仿佛也成了这万千字符当中的一个。

    从此以后,这世间会多一个温柔美好有趣的人。而井姬这个名字,会成为历史书上万千脸谱化的符号之一,再不会有人知道她曾如此鲜艳明媚的存在过,也不会有人懂她为爱执守空城数千年的热烈。

    字消咒散,江宴放下手,鲜血顺着胳膊手掌一路蜿蜒到指尖,最终垂落到地上,仿佛也带走了他最后一丝力气。沈半人看他情况不对,赶紧过去扶住他,又招呼靳川撕了些衣服上的布条先把那血口封住止血。

    井姬的魂魄滞留的太久,某种意义来说,也算是魃了。超度她消耗了江宴许多修为,甚至不比封印旱魃的少。

    江宴靠坐在花园的假山上休息,脸上是肉眼可见的苍白和疲惫,连续两场大动神血的术法,终究伤了元气,短时间内,他都不宜再使用神血修为。

    “江宴,你执着的究竟是怎样一件事?长生吗?”沈半人问出了靳川和九瑶也同样关心的问题。

    江宴抬头,看向他们,这几日的相处,彼此之间其实已经建立起了好感和信任,这是他第一次撤去心防,真正说起跟自己有关的事情:“我们祖巫氏是没有办法长生的,我只是,要找到一条去往昆仑神界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