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瑶也不记得这是她第几次下冥河了,包括她在内,还有沈半人和靳川,他们其实都不敢多想,已经这么长时间了,找到江宴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他们是一起来的,当然要一起回去,没见到尸体前,又怎么能轻易放弃。
这次九瑶下的更深了,底下的冥河水域,没有了地晶石的照明,变的更黑,也更冷,穿行其中,犹如堕入漫漫长夜,不知前路归途。
但涉过这片黑暗,再底下,又出现了大片大片青绿色的模糊光域,仔细看,原来是万点萤火,如同银河的倒影,栖息在水中漂浮着的冥河水草上。
九瑶第一次对“腐草为萤”有了具像化的认知。
在那片模糊光域上,还有一尊倒塌的青铜石像,正在缓慢漂流,九瑶认出,这是鱼国人青铜王殿里的那尊神像。
九瑶游过去,从水中俯视这尊神像,突然脑海中冒出了一个很清晰的想法:他是炎帝。
原来鱼国人信奉的神明,是炎帝。
那么她似乎可以理解为什么神族会追着鱼国人不放了,尽管她并没有记起什么具体的事件,但在她本能的认知中,炎黄二帝一直只是表面和谐,内部其实纷争不断。特别是蚩尤死后,唯一的掣肘也没了,二帝闹得最凶时,炎帝后裔共工,与黄帝后裔颛顼大战了一场,最后以共工怒触不周山,致使天折地绝收场。
自此炎帝后裔彻底退出神族,而黄帝后裔继承正统,执掌昆仑神界。
九瑶对炎黄二帝的看法,就如同万千局外人一样,既没有崇拜,也没有憎恶,他们的故事不过是神话史上的一页春秋。
但她还是游过去,扶正了那神像。也正是这一小小善举,让她看到了神像背后,鱼国人搁浅在冥河里的巨大船舱。
以及透过船舱上的巨大缺口,她看见江宴躺在地上,脸色苍白,双目紧闭,失去了意识。
九瑶带着江宴一出水面,沈半人和靳川就赶紧围过来帮忙。
江宴的情况比他们预想的要好一些,本来找了这么久,他们以为他肯定活不了了,没想到还能有口气在。
“我在鱼国人的船舱里找到他的,”九瑶向他们说明情况,“那船舱破了,但并没有进水,只是不知道他在进入船舱前是不是还有意识。”
“江宴,江宴……”靳川也不敢瞎动他,只能一遍遍喊他名字,试图把他喊醒。
沈半人怕他掉入船舱前已经溺水,又在船舱里躺了那么久无人施救,这样即便不死,可能也会因为缺氧脑死亡或是变成植物人。他回忆着电视里的救人画面,准备和靳川一起轮流按压江宴的胸口给他做心肺复苏。
九瑶发现江宴的右手一直紧紧地握着,手掌的缝隙间,隐隐有干涸的血迹。她扒开他的手掌,想看看他手里有什么,结果发现是那把他用来取血的小刀,刀身已经全部没入肉里,伤口触目惊心,好在冥河水很冷,血已经被冻住了。
但刀还是要拔出来,九瑶狠狠心,两指夹住露在外面的一点点刀刃边缘,用力一扯,拔出了小刀。
突然的剧痛让昏睡中的江宴也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喉咙发出了一声呻吟,随着这声呻吟,原本堵在胸口的气终是缓上来了,人也逐渐醒转。
“江宴,你没事吧?还好吗?”靳川担心地问。
江宴眼前一片模糊,像是灵魂刚回窍一样,脑袋昏昏沉沉,下意识的回道:“没……没事。”
“你可别硬撑了!你知不知道你在下面待了多久,我们以为你已经投胎转世了呢!”沈半人急道。
他竟然还笑的出来,喘着气轻声道:“我说过……我运气一向很好。”
沈半人想办法从墓室里搞了些还没腐烂的木条子,生了堆火,给江宴和九瑶暖身体。
今天这个情况,谁都没力气走出去了,几个人商议决定在这里休息一晚。
为了让伤员能好好休息,值夜的事情便由九瑶他们三个人轮流分摊,不过这里也没什么需要防范的,一是通道过于隐秘,几乎没有人能下得来,二是生了篝火,冥虫也不敢靠近。
到了下半夜,九瑶看他们三个人都沉入了恬静的梦乡,而自己睡意全无,心中又总是想着一些事情,于是索性起身,轻手轻脚的又下了冥河。
她又回到了那片废墟,认认真真地修好了秋千,原本还想再找找井姬的尸身,但之前在这里找江宴的时候,她已经翻遍整座废墟,未曾见到井姬的身影。
可能那尸身早就沉入冥河之底,九瑶心想,井姬的身体最后也会慢慢变成腐草吧,最终化为冥河里的一点萤火。
这样也挺好的,她一直都漂漂亮亮的,如果尸身成为虫窝,那她一定很难过。
九瑶离开废墟,漫无目的地在冥河里穿行。不知为何,冥河的水除了冷点,对九瑶而言,似乎与寻常水域并无区别,甚至比陆地上行走更让她感觉行动自如。
但她却从未出现过与这河有关的任何碎片式记忆,就仿佛她从没来过一样。
现在她也越来越搞不清楚自己究竟是谁。
随着她开始逐渐拥有记忆,她也越来越多的去学习着思考,过去那片无边无际的深渊于她而言已不再是完全的黑暗与荒芜了,只是她还无法做到共情,所以没有办法把出现在梦境里和脑海中片刻闪过的画面进行逻辑加工。
有时候九瑶又有一种感觉,她的过去似乎隐藏着巨大的秘密,只是她不能确定这个秘密于他人而言究竟是灾厄,还是转机。所以她今天对井姬说的话,有一半是出自真心,另一半则是一种逃避。
她想记起往事,又害怕记起不好的往事,两种矛盾的心态常常令她左右为难,患得患失,于是只好带着一种听之任之的态度来面对。
她从水里出来,就看见江宴坐在台阶旁,正在等她。
江宴的目光柔和,总是带着淡淡笑意,他起身搭了把手把九瑶带离水面。
“你怎么醒了?”九瑶问。
“下午在鱼国人的船舱里睡得太久了,不困了。”江宴边说边把自己已经被篝火烘干的外套递给九瑶披上。
突然的暖意,将九瑶的疲倦一扫而空,她坐到篝火旁烤火,仍旧是睡意全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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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回青铜地宫了?”江宴问。
九瑶点了点头。
“你看上去有心事。”
九瑶抬头,她并没有打算隐瞒,事实上她此刻也确实需要那么一个人,能够为她指点迷津,或者哪怕只是做一个耐心的倾听者。
“……如果我的过去,可能包藏着巨大的隐患,一旦被触发,就会引起某种灾祸,那么我还需要再想起吗?”
江宴没想到她会这么问,思索了一会儿,认真道:“我的想法是,能给这世间带来灾祸的,从来都不是某一个身份,而是他的选择。”
“旱魃为虐,却远走赤北,蜚行草死,天下大疫,而自请幽居。他们都是会给这世间带来灾难的凶兽,天性他们无法改变,但他们选择了不伤害世人,哪怕自己不曾被理解,也甘愿画地为牢,永失自由。”
“九瑶小姐本性善良真诚,有情有义,所以我不觉得你恢复记忆后,会因为自己特殊的身份,而改变自己的性情和行为。”
九瑶几乎要被他说动了,可转念一想,也许经历和遭遇真的会改变一个人原本的性情。无论是浓烈的爱恨,还是刻骨的仇怨,都会让人面目全非。
到时,她真的还能像现在这样心平气和,云淡风轻吗?
九瑶对自己没有信心,她轻叹:“你不了解我。”
“那九瑶小姐了解我吗?”
九瑶看了他一会儿,诚实地摇了摇头。她的确一点都不了解江宴,虽然他同他们说过许多话,但那些话里并没有多少真正与他有关的信息,就包括他说他要寻找前往昆仑神界的路,九瑶也并不清楚他这么做的动机。
但这并不影响她相信江宴。正如她坚信,危险来临的时候,他们都是会为保护朋友而奋不顾身的人。
“人和人之间相处,有时候凭的是感觉和运气。”江宴笑道,“就比如我跟你们,初见时彼此怀疑、试探,防备,现在却可以相互信任、配合,甚至交托生死。就在今天,九瑶小姐还救了我的命。”
他不提这事还好,一提九瑶就有点心虚。也不知他当时有没有注意到,会不会心生芥蒂。
“所以,我相信我对九瑶小姐的判断不会错的,我一向看人很准。”
这句话怎么那么耳熟?九瑶想起来了,沈半人也说过一样的话,她忍不住好奇:“你们江家的人,都这么自信吗?”
江宴笑笑。
“对了,神谱,你什么时候去拿的?”九瑶其实早就想问了,只是后来一直忙着找江宴,差点给忘了。
“陪靳川去找针和线的时候。”江宴道,低头往篝火堆里添了点木条,“我已经看过了,那应该是鱼国人的译本,上面都是金文……等我翻译出来再拿给你们吧。”
“好。”九瑶回道。
两个人都沉默了一阵,安静的气氛里,只听得篝火燃烧发出的“噼啪”声。
“你睡一会儿吧,”江宴抬头看她,“明天出地宫还有一段很长的路要走。”
九瑶再次点点头,尽管有点依恋,还是暂且结束了交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