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尊卑
    坤宁宫。

    “皇后娘娘,听说皇上在嬉妃那儿连宿两晚,看来真是盛宠了。”赵贵人坐在皇后下首,一早便到了坤宁宫给皇后请安,她本就嘴碎,因着众嫔妃还未聚齐,自然是免不了一顿打听。

    皇后看着由侍女掀帘引进来的顺妃,笑答朱贵人:“皇上登基后极少来后宫,对嫔妃连幸两宿确实少见,不过嬉妃乃皇上表妹,皇上喜爱嬉妃,也是情理之中啊。”

    朱贵人别有深意的看一眼刚走进来的顺妃,对皇后道:“皇后娘娘此言差矣,说起表妹,顺妃娘娘才是皇上亲表妹,怎么不见皇上另眼相待。”

    顺妃低了低头,按血脉来说,她与元徽帝确实比沈姎更亲,不过她在江南长大,进宫后才头一次见元徽帝,甚至到现在,还没机会和元徽帝说上一句半句。在家时她母亲木夫人就叹她不会来事儿,不如家里的三妹妹聪明活泛,可这会儿,换她三妹妹进宫也来不及了。

    皇后看出顺妃的窘迫,安慰道:“皇上时常叮嘱本宫,顺妃妹妹安静乖巧,是个极易吃亏的性子,在宫中一定要多加照拂。想必过两日,皇上定会亲自去看望妹妹的。”

    顺妃欠身行礼:“臣妾谢皇后娘娘。”皇后亦是端和一笑:“都是一家人,不必多礼。”

    庆妃由侍女引进来之时,正好看到皇后顺妃这后妃和睦的一幕,扯着嘴角向皇后虚身福了福:“臣妾参见皇后娘娘。”行完礼后转身往右首位的椅子上座,看着又是空空如也的左上首位,看好戏道:“这顺妃是多礼,可那嬉妃,却甚是无礼,也不知道今儿来不来给娘娘请安?”

    皇后亦随着庆妃目光看空空如也的左上首位,坤宁宫众妃嫔皆至,又独缺了一个嬉妃。

    事实上今日沈姎可没敢再托故不来给皇后请安,甚至与元徽帝一道起了个大早。衣裳也是用心选了又选,既不出挑,又想暗戳戳的艳压群芳。一袭软而轻盈的荔枝红织金飞鸟染花长裙,细小米珠点缀的月白抹胸,石青色宫绦系出似柳腰肢,青丝高绾,再抹上同色系荔枝红口脂,很是光艳动人。

    若是旁的嫔妃侍寝,都是跪着伺候皇帝穿戴,而沈姎这儿,倒是光是顾着打扮自己了。不过楚祈也不恼,在沈姎为选玉质的玉兰簪子好,还是斜插一只海棠珠翠流苏步摇苦恼时,楚祈亲自给沈姎发髻中央插上一只赤金造的鸾凤展翅吐珠金钗,而那鸾凤吐出的金丝珠链不偏不倚,正垂在沈姎眉心,似花钿一般,夺目耀人。

    元徽帝满意道:“姎姎容色倾城,这金钗更衬你。”

    沈姎坐在镜前,她自然是知道金灿灿的金饰更好看,可是:“第一次给皇后请安,会不会太张扬?”

    元徽帝不以为意:“区区凤钗罢了,朕见不少官员命妇都戴着,姎姎有什么戴不得的。”按礼制,除皇后专用的以赤金打造的鸾凤展翅凤钗冠子等闲妃嫔戴不得,而普通的单只凤钗,民间婚丧嫁娶、官员命妇朝贡,都是能戴的。

    美人,自然是喜欢看自己光艳动人的样子。沈姎侧头,飞速的轻啄元徽帝下巴,算是对元徽帝投桃报李的感谢。楚祈宠溺地捏捏沈姎鼻头,“朕的姎姎,不必太过委屈。”

    这话,沈姎却不敢完全听进心里。入宫前,卢夫人对沈姎千叮咛万嘱咐,入宫后一定要恭顺谨慎,切不可忤逆皇上皇后。毕竟宠妃再得宠,那也是妾,凡事都要看主母脸色。

    不过她爹肃宁侯可不赞成恭顺谨慎、不可忤逆皇后这句话,沈家可是一门五侯,沈姎又是如珠如宝养大的嫡女,哪能窝囊的日日仰人鼻息,所以势必是要沈姎争一争皇后之位的。

    虽然仅有两日的相处,沈姎却觉得自己大概摸到了元徽帝的脾性,如在床上看似温柔宽厚有余,样样哄着你顺着你,真真到了实处,却是个意志坚定、目的极强、拿定主意绝不容旁人置喙的主儿,她爹想换皇后,只怕是没那么简单。

    从元徽帝角度看,初入宫便许沈姎戴凤钗,免请安,看着幼时的情分,已是极其偏爱纵容了,却并不见沈姎有想象中的开心,再次捏捏沈姎剥壳荔枝似的水嫩小脸,安抚道,“好了,朕今晚还来看你。”

    想到与皇后之位无缘,沈姎本是有些伤心,却见元徽帝肯如此耐心哄她,到底是有些感动,红着眼睛问:“真的?”

    元徽帝将人揉进怀里,忍下想狠狠亲一亲美人的想法,春山一样的眼睛,罩着清晨的蒙蒙薄雾,可怜兮兮的望着你,再铁石心肠的心,也会有触动。

    因着元徽帝早上这一耽误,沈姎又得重新涂口脂,整理发髻,等急匆匆赶到坤宁宫给皇后请安之时,自然成了最后一个到的。

    满宫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她!

    作为沈氏贵女,沈姎下意识扬起头,走过两排嫔妃来到皇后坐下,然后不卑不亢的朝荣皇后行礼问安,声音伶俐清脆:“臣妾长宁宫沈氏,给皇后娘娘请安。”

    皇后看着沈姎如花孔雀般高傲走进内殿,身姿高挑窈窕,腰如细柳,元徽帝后宫的美人很多,也不见她走路与旁人有何不同,但沈姎一行一止的袅娜身姿就如她头上那振翅欲飞金凤钗,既高贵端庄又熠熠灼目,她缓缓走来,六宫嫔妃的注视下,颜色倾城、浅带笑意,,仿佛整个人都镀着神圣不可冒犯金光,荣皇后眼神黯了一黯,不过很快恢复笑意:“起吧!”

    沈姎抬头的瞬间,皇后几乎是下意思赞美,“嬉妃果然是艳光逼人。”香雾云鬓,眉若鸦羽,唇如樱果,秀气的小脸仿佛没有一丝毛孔,细腻白净,羽睫长长的,望人的时候也是眉眼带着欢喜的笑意,只是对方心底笑不笑荣皇后可不得而知。

    总之,沈姎没有皇后想象的骄矜跋扈,眸光落在她脸上后,漂亮的总想让人一看再看,天地果然钟灵造化,怎么就生出如此精致的美人儿。皇后想起家中有一姨娘生的幼妹,也像嬉妃这般娇憨灵秀,这样的姑娘,一看便是骗宠长大的,她的父亲、祖母,都是极其疼爱她这幼妹。

    “谢皇后娘娘夸奖。”若是沈姎有心,该回一句‘皇后娘娘母仪天下,气度华贵’之类的客套寒暄。不过她能看出,皇后已无心再应付她。

    沈姎亦乐的轻松,礼毕后,转过身直接大大方方的落座。

    其实何止是皇后惊讶沈姎美貌,庆妃、顺妃、庄嫔、朱修华、赵贵人……等后宫诸人,从沈姎出现在坤宁宫开始,大家便止不住的打量,惊艳、倾羡、诧异、嫉恨,各种情绪应有尽有。但都不能否认,沈姎的颜色及通身气度整个大晋无出其二,难怪元徽帝连宿两宿,当然她们不知道,楚祈今夜依旧会留宿长宁宫。

    众妃悄悄议论沈姎之时,沈姎亦有意无意的扫视了一圈六宫诸人,饶是沈姎清楚知道自个儿就是美人,那也不得不感叹,元徽帝的好艳福!各个丽妍牡丹,姿赛菡萏,尤其是这些美人的身姿风韵,玲珑有致,婀娜窈窕,各有千秋。

    只除了……皇后稍逊艳色,毕竟皇后要的是华贵端庄。

    适时,皇后打破殿内的沉默:“今日难得聚齐诸位姐妹,嬉妃顺妃入宫不久,大家当多多照应,多走动才是。”

    沈姎与顺妃一道点头称是。赵贵人却出言嘲讽道:“皇后娘娘,嬉妃出身高贵,哪里需要我们照应,只要不天天霸占着皇上,勾着皇上不放,便是照应嫔妾们了。”

    沈姎转过头静静看向说话之人,毕竟刚入宫,人还认不全。

    “嫔妾撷芳殿贵人赵氏。”赵贵人可不怵,笑着回视过去,你能拿我怎么办?

    “皇后娘娘。”沈姎向皇后道,“虽说后宫姐妹都是一家人,然赵贵人以下犯上,出言冒犯臣妾,还请皇后娘娘为臣妾做主。”沈姎可不想一来就被人当软柿子捏。

    赵贵人亦解释道:“皇后娘娘,臣妾开玩笑罢了。”。

    同为潜帝老人的朱修华跟着帮腔:“嬉妃妹妹莫要介意,赵贵人一向快人快语,没有恶意。”

    沈姎轻笑,“后宫中配叫本宫妹妹的,只有皇后。看你穿的服饰,明明只是小小修华,却叫本宫妹妹,是何用意?”意思是当皇后娘娘是虚设吗?沈姎站起来,向皇后深深一福,高声道:“皇后娘娘,臣妾看,不仅赵贵人要重责,尊卑不分的朱修华,也不能轻饶。”

    “诶!同为后宫姐妹,第一次见……”同样潜邸出来的庄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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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想说第一次见何必闹这么疆?奈何被沈姎转过头狠狠瞪了一眼后,极有眼色的闭了嘴。

    沈姎继续道,“皇后娘娘,若是今日赵贵人以下犯上,冒犯臣妾不罚。朱修华颠倒尊卑,藐视上位不咎,那么宫规何在?皇后娘娘的威严何在?来日,皇后娘娘您如何统率六宫?”这是逼着一直默不作声的皇后表态了。

    沈姎话落,满宫里静的落针可闻。这场对局里,沈姎为尊,赵、朱二人位卑;同样后宫之中,皇后为尊,沈姎次之;若是今日不罚赵、朱二人,那么他日沈姎冒犯皇后,皇后又如何自处?

    沈姎这态度就是告诉众人,沈氏女不仅不是软柿子,还是踢不得的钢板一块。

    “诶!”一直沉默的皇后开口:“的确!宫规森严,不得不罚!传本宫凤谕,朱修华、赵贵人二人以下犯上,诋毁嬉妃,责令禁足一月,罚俸半年。嬉妃,你可满意。”

    “臣妾谢皇后娘娘做主。”沈姎微微颔首,然后笑看着地上的赵、朱二人道:“今日是皇后娘娘仁慈,只禁足罚俸,若有下次,本宫可不是能轻易罢休的。”说完沈姎扫视一眼在座的诸妃,这话亦是警告众妃。

    赵、朱二人瑟瑟跪在地上不敢再辩,其实她二人也就是嘴碎、心里不服气,这回是真踢到硬钢板了。就连向来和气的皇后,也逼着严厉了一回。

    而沈姎在后宫,可谓一战成名。其实所谓宫规,就是维护上位者的利益。今日若沈姎由着赵、朱二人仗着自己资历深,一步步试探自己底线,那么日后,只怕又有钱贵人孙贵人来向她挑战。所以初见六宫嫔妃的第一仗,她必须强硬起来,寸步不让。

    …………

    却说荣皇后根基未稳,一下处置两位宫妃,到底要去乾元殿向元徽帝陈情。没想到楚祈毫不在意,边看折子边道:“既然是犯了宫规,皇后看着办就是。”可见,尽管是伺候多年的老人,皇帝亦是可有可无。

    皇后又问:“听说,皇上在贞顺门处置了安如海。”皇后问的委婉,事实上报信的小太监说,安如海是在上朝时候活活打死的。贞顺门是大臣上朝的必经之地,按理说皇后不该过问前朝之事,但安如海是乾元殿伺候的秉笔太监,也是由内务府指派,至此,皇后就不得不问清缘由了。

    楚祈道:“安如海死有余辜,朕不过是杀鸡儆猴,朕最恨前朝那些人往朕身边安钉子,朕手边的批折,内阁都还没过,前朝那些人就知道了。还真当朕的乾元殿,是来来去去的菜园子。”楚祈所谓的前朝那些人,则是指先帝留下的三位辅政大臣,而其中两位都是皇后祖父的门生。即使皇后不问政事,也知道楚祈如今行事,处处被这三位倚老卖老的辅政大臣掣肘,自责道:“此事是臣妾疏忽。”

    楚祈并没有问罪皇后的意思,道:“朕新登基,前朝后宫各处都是虎视眈眈,皇后难免有疏漏之处。只是,不管是前朝还是后宫,私相授受、私传消息这类事儿,都不许再有了。”

    “是。”皇后极力保持平静,后背却浸了一身冷汗。后宫私传消息这事儿,就像乞丐身上的跳蚤,是怎么也杀不干净的,大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探听我我探究你,大晋开国就这样了。

    偏偏嬉妃一进宫就将这事儿明晃晃闹了出来,这不是故意打脸她治宫不严?“臣妾原本还犹豫着,要如何处置嬉妃宫中的颂儿,皇上新登基,重了轻了都不好,今日安如海这事儿,臣妾倒是和皇上受教了。”

    皇帝继续批着御案上的奏章,轻轻嗯一声,便再无话。

    皇后有些局促的站在东配殿的暖阁里,按理这是乾元殿皇上皇后宫共憩之地,她却是第一次来。元徽帝新登基,荣皇后又何尝不是新掌凤印,无宠,亦无所依仗,每日战战兢兢,不比皇上轻松。

    听说南方在闹匪寇,荣皇后自觉帮不上什么忙,正准备告退,没想到楚祈突然抬头道:“皇后,嬉妃年幼,难免恃宠生骄,你便多担待些罢。”荣皇后再次笑着答是,这不就是暗示嫔妃争宠,多偏袒嬉妃才是。

    皇后心里苦涩,这嬉妃都嫁人了还说年幼,皇帝的心可真是偏到嗓子眼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