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春闱
    崇文十九年二月初,京都城的雪虽已化尽,风也不再凛冽刺骨,但冬的寒意却还未完全消散。

    眼看着春闱的日子快到了,曹氏上上下下地忙活着给蒋文衍准备去贡场的衣物、吃食,生怕蒋文衍在考场上冷着了、饿着了。

    而蒋文衍自己在这几天也是筹备着科考,比以往更是废寝忘食,蒋安沅想着便做了些吃食亲自拿着送到蒋文衍院时里。

    “二妹妹来了,用过饭了吗,若没有便在大哥这里将就用些。”蒋文衍正在吃饭呢,见蒋安沅来了,放下筷子问道。

    蒋安沅望了望外面,笑道:“大哥哥何不看看外边儿是什么个天色,都这等时分了这府上除了你还有谁没吃过!”

    蒋文衍自嘲笑道:“哈哈哈,竟一时忘了时辰。”

    蒋安沅接过月云手中的食盒,将里面的吃食拿了出来。

    “这才二月份,怎么吃起粽子来了?”蒋文衍看她拿出好些吃的,其中一盘是粽子。

    “不多久就要省试了,想来二叔母什么事都会给大哥哥安排妥帖,安沅没什么其它手艺,就做吃的还行,便做了些。”蒋安沅笑盈盈地望着他,看着比平日里可爱许多,“想着图个好彩头,吃了‘笔粽’定能‘高中’!”。

    蒋文衍听了,拿起一个粽子就开始吃了起来,而后说道:“借妹妹吉言。”

    二月望日,是省试的入闱之日,蒋家人都去送蒋文衍进考场。

    在贡场外,曹氏对着蒋文衍千叮万嘱地,生怕他有个什么闪失,蒋晟和蒋哲倒也只是简单地交待了两句。

    此外,还在贡场外和陈景年、凌子卿打了个照面,不过也只是点头问个好。

    但蒋玉芝见到凌子卿,便拉着蒋文衍一同去打了个招乎。

    自从知道凌子卿和蒋文衍是同窗后,蒋玉芝就借着蒋文衍的名义,几次三番地去国子监。

    蒋文衍哪里看不明白她的心思,跟她说了好多次凌子卿人虽好,可凌家的门庭不是他们的家世能进得了的,可蒋玉芝偏生不听。

    曹氏原本也觉得不妥,因着凌子卿那般品貌和家世,她们家确实是攀不上。不过又转念想着,反正也只是认识认识,又有自家兄弟陪着,别人也没由头说三道四,万一要是二人看对了眼,就算是他家里不愿,凌子卿执意要娶,那也不是不可能。

    于是也在一旁帮腔,毕竟她也存着攀高枝的心思,毕竟府上的姐儿们都快及笄了,也应该打算打算了,蒋安沅日后想来老太太会帮忙看着,她家玉芝她自然是要上心的,玉研嘛,当然不能比过她的玉芝了。

    不过曹氏也确实想多了,凭着凌家是清流世家不说,那凌子卿的老爹又是当今圣上的近臣,圣眷正浓,要找儿媳也是从世家贵女里边挑,又如何能瞧得上六品官的女儿,要说蒋安沅嘛倒还可以争一争。

    退一万步说,人家不看门弟,只凭着凌子卿自己欢喜,可人家对蒋玉芝也没这个想法,每回见了蒋玉芝也只是出于礼数的点头而已。

    看着蒋文衍进了贡场后,曹氏除了每日都会去大相国寺烧香拜佛,还在家里供着文殊菩萨、文昌帝君还有孔子他老人家,每日食素斋戒,就盼着自己蒋文衍能考个好成绩。

    等省试结束后,曹氏更是度日如年,在家等的心焦意乱,好不容易等到放榜,果然是榜上有名,乐得曹氏一整夜都没睡着觉。

    当然,凌子卿也是杏榜有名。

    不过陈景年就没那么好运了,好在他也不在意,对他来说万一走运得上了那自然是再好不过,考不上那也无所谓,反正他也不想科考,都是家里逼的,考不上正好过得逍遥自在。

    虽说成了贡士,但蒋文衍依旧没有放松,每日仍是为着殿试做准备,曹氏依旧是每日吃斋戒拜。

    “各路神仙一定要保佑我儿一举高中,到时定当多多奉上香火!”

    不光是曹氏如此,就连着蒋哲也一同叩拜,毕竟他这辈子官途也就这样了,要想光耀门楣就全靠蒋文衍了。

    待到四月份,估摸着殿试成绩也该出了,全城的贡士都在盼着。

    自从蒋文衍从殿试回来,曹氏就一直在蒋府的正院前厅坐着,时不时地起身朝外张望,又时不时地叫身边的丫鬟去正门那看看。

    “大娘子,大娘子!”丫鬟笑着快步跑向曹氏,“报、报录的差爷朝咱们这儿来了!”

    曹氏“噌”地一下就从椅子上弹了起来,眼珠子瞪得圆鼓鼓的,抓住那丫鬟的手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那丫鬟顺了顺气,止不住的点头:“奴婢说的千真万确,真的,咱们衍哥儿中了!”

    曹氏听了,腿竟一软,竟险些倒在地上,还好陈妈妈扶着她。曹氏站稳后,心中还是些不信,也顾不得什么仪态了,一路小跑到了正门,正见两位差爷拿着“金花帖”正往蒋府大门走来。

    “快!快去通知老太太、老爷!快去叫衍儿赶紧到正厅,快点!”曹氏大声喊着,喜不自胜。

    曹氏亲自把那两名差爷迎进了正厅,多番谢过后,还给了不少赏钱,图个喜庆。

    那书有蒋文衍名字以及名次的“金花帖”虽只有一行字,但是被众人反复传阅。

    “蒋文衍殿试二甲第九名,赐进士出身。”

    见蒋文衍高中进士,蒋家众人无不欢喜。当然,最欢喜的还是曹氏,当天便张罗着放鞭炮、办筵席,当然,现下还不是蒋文衍吃酒的时候,因为明天早晨,所有的正科进士都要到崇政殿传胪面圣。

    第二日上午,待发榜唱名后,新科贵人骑马夸街,锣鼓喧天好不热闹。当然,热闹地还有“金榜提名”处。

    ……

    凌子卿一甲第六名。

    ……

    蒋文衍二甲第九名。

    ……

    虽说现在史部关试还未到,新科进士们还未正式授任官职,但是给蒋文衍说亲的是一拨接着一拨,毕竟是二甲进士,再差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曹氏在家给蒋文衍相看媳妇,而蒋晟和蒋哲为着蒋文衍的官途多处走动拜访。

    蒋晟往常是不喜这种行人情之事,不过曹氏那肯放过这个机会,毕竟蒋晟的官职比蒋哲大好几级,说话也好使些。

    虽说蒋哲夫妇和蒋老太太多番说起,但蒋晟还是想着蒋文衍确实是个可造之才,自然也就应了下来。

    又过了一个多月,吏部任命陆陆续续下来了,蒋文衍被授任大理评事、通判升州,年后赴任。凌子卿被授任光禄寺丞、直史馆在吏馆任职。

    吏馆同昭文馆、集贤馆合称大夏国“三馆”,实际地位还略高于集贤馆,是培养中枢之臣的地方之一,要不说凌子卿的家世好呢,一般来说那是一甲前三的去处,没点关系还真求不来。

    蒋家人对蒋文衍的官职是满意的,虽说是要去升州赴任,但也是以大理评事这个京官的头衔去的,且升州也是上等州,地处江南繁荣之地,比下等州不知要好多少,所以在升州当个二把手也是极好的。

    再说蒋文衍的亲事。

    这些天曹氏相看了好些人家,家世样貌什么的都比了个遍,生怕蒋文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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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娶错了媳妇。

    多番比较之下,心里才有了中意的人选,于是便同蒋老太太和蒋哲说了,不过却遭到了蒋哲的反对。

    “老爷,那会昌伯爵府的二姑娘有什么不好,要家世有家世,要门庭有门庭,还沾着皇亲,这样的人家能看上咱们家衍儿已是家里祖宗保佑,怎么自个儿还不要这么好的买卖?”曹氏心中郁闷,好不容易挑了个人家,却不得个好。

    “你懂什么,正是沾着皇亲才不能碰。”虽说蒋哲平日里是个没主见的,但到底在朝堂上摸爬滚打了这么些年,在大事上还是看得比曹氏明白些。

    “这是为何?咱们家虽说不像宁安候府那般显贵,攀不上皇子,但咱们大哥是三品大员,老爷也在此次磨勘中表现良好,升迁也不是不可能,再说衍儿自己个又争气,考上了进士,也算是个清贵人家,怎么就不能娶那会昌伯爵府的二姑娘了?”曹氏生怕错过了这门婚事,心里着急,语速也快了不少。

    蒋哲无奈,只得给她说明其中原由。

    “你这妇人眼皮子怎的这么浅!圣上迟迟不立储,朝中的局势又错综复杂,大皇子病弱暂且不说,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三皇子和四皇子明争暗斗,咱们怎可卷进这样的风波当中去。”

    旁听了很久的蒋晟也开口道:“二弟说得不错,咱们蒋家从来不会去站党立派。若是此番衍儿娶了会昌伯爵府之女,不管咱们家存没存这样的心思,在外人看来,蒋家跟三皇子就是一体的,人言可畏,到时候咱们蒋家就不得不卷入那嫡权之争了。”

    曹氏听了这些哪能不明白其中的厉害,于是说道:“大哥和老爷说的是,是我没欠考虑。不过,衍儿年后就要去升州任职了,眼看没剩多少时间了,我真是怕耽搁了衍儿。”想到此外,曹氏竟哭了起来,不停地拿着帕子擦泪。

    蒋哲见她哭哭啼啼的,心中烦闷,于是怒声道:“说事情就好好就,哭哭啼啼地像什么样子!”

    曹氏一听,心中更委屈了,哭得更大声了:“老爷也太没道理,我忙前忙后地为衍儿张罗,生怕衍儿行差踏错,可是老爷只知道当个甩手掌柜,哪里管过我们娘俩儿的死活?”

    “好了!”蒋老太太一听什么“死”啊“活”的,连忙出声喝止,“衍儿正是新科当红,你这样啼哭也不嫌晦气。”

    见蒋老太太说话了,曹氏才止了声。

    “你家老爷老早就托我留意有女儿待字闺中的人家,你看肃成伯爵府的三姑娘如何?”蒋老徐徐问道。

    “肃成伯爵府的三姑娘?”曹氏也是知道的,之前也求着齐家大娘子帮忙引,却不想齐家大娘子直打马虎眼,曹氏就只得做罢。

    “不错,肃成伯爵府的老太太家的表妹跟我有些交情,我跟她说是衍儿的事,她便去找她那老姐姐说了,跟我回的是,他们家愿意相看相看。肃成伯爵府家中兄弟都在朝为官,以后对衍儿的仕途也有好处。”蒋老太太说完,刘妈妈伺候着喝了口茶,刘妈妈接过茶盏放好,又拿起扇子给老太太扇起了风,毕竟是六月中的天气。

    曹氏满心欢喜地说道:“哎哟,那好啊,那咱们就约个时间,相看相看。”

    曹氏自然是对肃成伯爵府的三姑娘满意,她在几次宴会上见过那李姑娘几面,长得钟灵毓秀,也懂礼数,又是伯爵人家,想来家里也殷实,要是有这样的儿媳自然是顶好的。

    既然双方家里都有这个意思,那曹氏自然是拉着蒋文衍拜帖上门了。

    蒋安沅还跟蒋文衍开玩笑,说让他好好打扮打份,别让人家姑娘嫌弃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