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钏大着胆儿凑去祝子鸢身边,跟看家小狗似地闻了一遭,然后眼睛一眨不眨落在祝子鸢发束之上。
那里簪着一枝洁白若雪,十分醒目的梨枝。
她记得大人傍晚时分匆匆回来幽竹居,换了一身劲装就要出门,紫珞姐姐听得大人要出府,特地留住大人,为大人挑选了那玉莲二束冠用以搭配衣袍,好让大人看起来更加衣冠齐楚,玉树临风。
可大人不仅今日回来地格外迟,回来时头上的二束冠还消失不见了,倒簪上了与劲装格格不入的雅致梨花。
更重要的是,祝大人身上有一股极好闻的香味!那股香味虽跟大人身上的檀香交融糅合,但碧钏鼻子灵得很,她依旧能分辨出那是不属于大人平日衣袍的熏香,若没有极其亲密的行为,大人身上怎么可能会摻揉了那股浅醉异香呢!
碧钏的八卦之魂瞬间熊熊燃起,片刻间将自己平生所知都迅速过了一遍。
她听闻过像大人这样有地位的官员才子们会聚在一起作画吟诗,拆字猜枚,且以花枝作为酒酬,赢者便会得簪花枝,是贵人们做的风雅文事。
“可这也不对啊?这饮酒作诗的,最多沾上酒气,哪来的香气呀。”碧钏抵着下巴嘀咕道。
更何况大人身上也没酒气啊,而且大人穿劲装去酒宴也不合常态,想着想着碧钏脑子忽地蹦出一个大胆的猜想。
梨花春情,女子会折花相赠心慕郎君,以寄相思之情,难道……
碧钏眨巴着眼瞅着祝子鸢唇上那似是被啃咬的嘴唇,瞬间醍醐灌顶,四指捂着嘴巴满脸通红道:“原来如此啊!”
难怪他们家大人今日突然会穿得那般俊俏,原来是与女郎相会去了,看大人以手扶腰,想必还过了一遍“烈火干柴”,与那女郎如胶似漆得很啊!
碧钏胡思瞎想一顿,双手一拍,这么一来便都解释得通了。
碧钏这一通稀奇古怪的表现让祝子鸢有些不知就里的。
祝子鸢双手向两侧伸开,将自己左右扫视了好几遍,除了身上扬了些许沙场灰尘,并未发现有何异常。
她扬手拍落灰尘问道:“可是我身上……有何不妥?”
碧钏摇摇头,一副她懂得的样子:“没啥不妥!此乃人之常情,得恭喜大人才对。”
“恭喜我?”她今天可是差点小命不保。
碧钏点头如捣蒜。
祝子鸢哭笑不得,不知道碧钏又往什么奇怪的方向想去了,她和碧钏两个熟络起来后,发现碧钏这丫头除了紧张时会结巴外,其他时候皆是古灵精怪的,格外跳脱,年纪虽小却没少听野史八卦,活像个小老人精似的。
“碧钏不知道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大人今晚这么晚回来,想必饿坏了吧,先用膳吧。”紫珞道。
紫珞一直在桌旁忙活着将牙箸放在筷枕上,又打了碗银丝鲊鱼汤,方回过身来。
一看到半手撑腰,唇瓣微肿的祝子鸢,紫珞也呆了神,“大人这是怎么了,怎么破了唇?腰也……扭了?”
“紫珞姐姐不是有未婚夫郎吗?怎么也不懂呢!”碧钏侧着移步过去,小声与紫珞说道:“想必咱们大人是初次,贪心了些故而耗肾阳虚了。”
紫珞一听也懂了,微微涨红脸,过去帮忙扶着祝子鸢坐到椅子上,还贴心取来腰枕。
祝子鸢经过刚才盗骊好一顿折腾,早已饥饿困乏,幸好北轩王未再叫她去长春殿共膳,否住定又要精疲力竭了。
用捻巾擦净双手,命紫珞再去取两对碗筷后,祝子鸢拍拍旁边椅子道:“两位姐姐等我归来应该也还未用膳吧,一起吃吧。”
紫珞摇头道:“不可,奴低贱卑微的,怎能和大人一同用膳呢!”
碧钏盯着那一桌山珍海味,咽回口水也道:“是呀,而且这还是王爷赏赐过来的玉膳呢。”
祝子鸢投目桌面,如今仔细一看,桌上那盘黑壳酥独为引目,而其他小食也都是她在长春殿品尝过的,更为喜好的那些,例如那桂花米糕。
“对了大人,王爷侍从传达说,大人若是对长春殿的事尚有余悸,日后也可在幽竹居用餐,长春殿那头也会备着,全凭大人择定。”
碧钏说得不惊不喜,祝大人深受北轩王器重一事,她们早就不足为奇了,至于长春殿发生的事,她们也不敢过问。
祝子鸢反倒是有些吃惊,原来北轩王知道自己被长春殿那日之事吓着了,是严指挥使告诉他的么?
不过不管怎样,如此她倒更加自在多了,既不用日日应付北轩王,又可随意进出长春殿,大大方便了她日后行事。
“我知道了,你们坐下来。”二人迟迟不敢落座,祝子鸢只得用命令口吻让二人坐下。
祝子鸢挽袖为二人夹了两碗小山堆,为了不让她们徒增负担道:“我一人也吃不完,你们平日全心全意照顾我也辛苦了,让你们吃你们就吃。”
“这些都是奴婢本分,是我们该做的。”紫珞又是感动又是惶恐。
“谁生来就是伺候别人的呢?王爷既然把这些赏赐给我,便是我的了,我可以决定与人共享,放心吃吧。”祝子鸢夹起一块米糕递到紫珞嘴边道。
紫珞咬下米糕登时就红了眼眶,仓促低头掩泪,尊卑有别贵贱有序,她们何德何能能伺候到对她们这般宽和大度的主子。
碧钏则直接就一边自己动筷一边抽泣呜咽吃了起来,“奴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这辈子死而无憾了!”
“说得什么糊涂话。”祝子鸢递了巾帕过去道。
“是呀,这世间还有很多美好之物你未曾发觉罢了,要这么死了多可惜,心会有不快吧。”紫珞啐嘴道。
“就像咱们主子!最好了。”碧钏道。
暖烛温馨,三人围着小竹桌打牙配嘴,说说笑笑,没有主仆之分,仿佛只是三个投趣好友。
用完晚膳,祝子鸢沐浴后披着浴衣,打开那瓶虎麝油仔细抹在腰腹青肿瘀血的部位,明日还要出府,总要快些消肿去瘀才行。
好在那药似有奇效,涂抹不久,酸胀疼痛顿然消散,祝子鸢得做清梦。
翌日日始,南墙入阳,投下缕缕绰绰秀长竹影,祝子鸢换上一身青色道袍,前去工正所当值点卯。
听着祝子鸢声音在上头响起,高奋低头看着祝子鸢那泛白袍角,越看越是鞅鞅不快,心内腹诽了一堆。
北轩王府体恤官员,设有公厨为诸官提供午膳,以免一些官吏废寝忘食,饿劳伤体,到了正午歇晌的时候其他工吏已经离所前去用膳,所里仅剩祝子鸢二人。
祝子鸢浅浅收尾了昨日工折留的一些尾巴,见方鹤还留着,便唤了方鹤上前,想与方鹤商量一下商业街之事。
祝子鸢尚未开口,方鹤却先抬步至所门前,左右探看一周确定无人后,方合门走回。
方鹤作揖道:“昨夜下官一宿未眠,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应该将这事禀告给祝工正才好。”
檀门虽被关合,此刻日头正盛,所里依旧光线明朗,祝子鸢瞧向方鹤,这才发现方鹤有些不大对劲,只见他眼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ins style="display:none!important" id="' + id + '"></ins>');(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下两圈青黑,果真像是一夜未眠。
方鹤此人虽除却讨论工事外平日寡言少语的,但是是个端人正士,这般心境坦荡的人怎会彻夜未眠,只怕是遇到了什么心劳计绌的事,才会让他一夜未眠。
祝子鸢皱眉道:“何事竟能让方副工正如此忧心竭虑,彻夜不眠的?”
方鹤从怀中取出一本工簿道:“王爷先前将陈燕管理的事情移交给下官,这半月下官归家后皆是在整理陈吏先前司理的事务,然而近几日翻阅工料工簿时,发觉工簿上记载的工料支使费用略为虚高了。”
掀开用书笺隔出的那几面,方鹤点道:“下官亲自去市街问价,又重新粗略计算一番,发现光是其中箭翎一项,便多花费了千吊铜币,簿上的标价看似并未高出市价许多,但由于用料数目之大……”
祝子鸢捻页细看,她对柴米油盐等这些精细台账还是知晓的,方鹤确实调查地十分细谨,如他所说,那些看似无关紧要的项目,若是叠加了数量,乘加起来便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且每项都如此的话,那就是多出上千两的开支了。
将工簿合上,祝子鸢严肃小声道:“方副工正是怀疑陈燕利用职务之便谋私,做假账敛财?”
祝子鸢也没想过陈燕竟然胆敢在北轩王府邸里,如蠹虫般一点点暗下偷啃府库,只是这笔钱虽多,但在府库庞大支出里只不过是冰上一角,并不明眼,而江长史与北轩王位居高位日理万机鲜少过理府中杂务,才得以让他偷偷摸摸做了这么多假账。
方鹤点头又道:“工正事务繁多,以往都是由高副工正最终核对陈燕采购的工料和工帐,所以这事高副工正只怕也脱不了干系。”
高奋和陈燕本就是表系远亲,平日结党抱团,工簿又由高奋核对,说高奋不知其中猫腻,没有暗箱操作参与此事根本就过不去。
“但这些都是陈年旧账,近来无大的新工程新账可以让我们直接取证来证实里头营私,故而下官也只能将此事禀明祝大人。”
“此事我知道了,没有确凿证据前切勿打草惊蛇,方副工正一切如常即可。”
陈燕十分精明,虚报的工价并未高出许多,市价本就起起落落,官商又相互勾结,若直接质问高奋和商贾,高奋肯定会以市价涨落不定为理由,商贾则会故意抬高价格,双方相互配合逃脱罪责。
而今采买一事又已由方鹤全权负责,高奋无法参与工料采买环节,便也没有新的实时罪证可被他们寻住当场对价,所以只得先不动声色暗下调查。
祝子鸢将那本工簿收入袍内,陷入沉思。
难怪高奋陈燕二人总是成心针对自己,祝子鸢原以为他们只是记恨自己抢占了工正一职,没想到事情并没表面那么简单。
只怕自己是还挡了他们升官发财之路,他们才屡次三番讽言相讥,陈燕甚至还在自己新弩试验上动了手脚,想让自己在众人面前威信扫地。
只是自己要离开了,若是离开前查不到证据也只能留书与江长史,由他们日后接手此事。
祝子鸢起身整理好道袍,笑道:“我希望方副工正今日下午与我同去城中街道考察,可好?”
方鹤规规矩矩也起了身,重新打开大门道:“祝工正尚还人地两生,既是考察商业街,下官自当奉陪。”
祝子鸢看着工正所前一地碎荫,再晚些就要过公厨饭点了,便与方鹤二人一同前往公厨。
公厨大门悬挂金丝藤竹席,方鹤刚抬手撩帘,竹席之后就传来几句不堪入耳的议论,方鹤动作一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