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子鸢想知道高奋与祝耀祖暗下做何勾当,这酒她就得喝,她也不信祝耀祖敢对北轩王府的官吏做手脚,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祝子鸢目光如炬道:“你方才说可以助我离开王府,为我提供更好去处,你凭何如此自信?”
祝耀祖讲起两年来的发家之路,“三妹当初离家出走后,原本要上京赶考的我没了……”
“没了心思。”祝耀祖顿了顿,将“盘缠”二字巧换成了别的道:“为了找寻三妹我弃考行商,但没有钱财支持我无计可施,我便到岭南行商,恰好鸿运当头寻得商机成了皇商。
我财力雄厚,在各地人脉广布,安置三妹根本不成问题,如今北境又正在筑造边防城墙,此项工程的物料正是由我采购,三妹不信的话派人前去探听一下就可确认我的身份。”
祝子鸢紧了紧手中的茶杯,祝耀祖为皇商,也就是说,他是朝廷的人,既是朝廷人马,便是站在北轩王的对立面。
而那北境筑城工程,不正是阿昭父亲前去受招修建的工程么?祝耀祖既然参与此项工程,定知里头暗事。
“不过这工程就算竣工完事,也无非让我多些钱财罢了,可我现在并不缺钱。”
祝耀祖挽起袖摆,为祝子鸢夹了块酥肉,叹了口气道:“我虽荣升皇商,但说白了,在官吏之中也不过是那不入流的低等商人罢了,入不得朝野,搬不上台面。
若三妹能和我共谋大事,也许我能带着三妹功成名就,成为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难道三妹没有过怕了穷日子么?没有钱财权力,很多时候都会身不由己。”
就像当初为了那区区二十两盘缠,无权无势又不敢得罪杨绅的祝家只得把三妹卖了。
祝子鸢端杯入口,借助垂落的袍袖半掩神情,眸光复杂地端详着祝耀祖。
哪怕祝耀祖字字句句都像是发自肺腑地想让自己得以与他同享富贵,但祝子鸢仍不会轻信此人。
祝耀祖已是一身荣华富贵,此人却太过贪得无厌,远胜高奋等人,他野心太大,并不满足于荣华富贵,还妄图名利双拥。
可要知道,野心越大,往往越容易摔得粉身碎骨。
祝子鸢深知祝耀祖今日来的目的,他想拉拢自己。她虽无心名利,也不想与这等贪婪的见血苍蝇为伍,但她见不得世上蠹虫作祟,害人利己,如今那被蠹坏的虫洞就暴露在自己面前,哪怕以后不关已事,她也无法做到视而不见。
王府里头的暗下营当,北境筑墙的月银贪污,归根到底,无一不是在吸食百姓的血肉。若能尽快清掉害蠹,百姓肩头重担便能轻松些许。
祝耀祖是朝廷的人,北轩王现在明面上与朝廷并未起冲突,自然不好对祝耀祖做些什么,但她可以。
祝子鸢悠悠放下酒盏,装作起了兴趣,思量许久后执起那描青白身的酒壶,主动为祝耀祖倒了一杯酒道:“二哥说的的确诱人,不瞒你说,我在北轩王府任职只是被逼无奈,可你也知道我上头那位权势滔天暴戾无常,让我不敢说出女身之事,我日夜惶恐不安如履薄冰,早就想离开北轩王府了,只愁没有机会,如今与二哥重逢,二哥也许……真能让我重获自由。”
祝子鸢带了点哀色,与祝耀祖那双狭长斜飞的眸子对视。
窗外的雨水落到窗檐之上,雨声完美地隔绝了外界一切躁声,也让二人的对话隐于这场突如其来的骤雨中。
祝耀祖眼球颤动,她叫了他二哥,原来她没有失忆?!
他看着慧心巧舌的祝子鸢,那双清眸里满是灵性,心下又疑惑,两年可以改变一个人这么多么?他的三妹性子大转,与往日判若两人,看起来全然不像当初那个怯懦胆小的祝三妹了,让他心生疑窦。
可祝子鸢这声二哥,以及最后那句希望他能带她飞出樊笼的祈盼,又全然将萦绕他心头的那份疑虑打破,让他迫切地想重拾当初那份情谊,寻回那个与他如影随形的少女,是以他并未再深究下去。
他有多久,没听过她叫他二哥了。
由祝子鸢那双纤长白手倒出来的美酒似乎更为醇香,祝耀祖品着杯中佳酿道:“带出府离开北平不难,但三妹就这样离府未免太可惜了,三妹难道不想在离开北轩王府前物尽其用,充分利用现有的一切为日后前程铺路么?”
祝耀祖阴眸深不见底,直接道出了心中计量,他放低声线道:“朝廷屡次想往北轩王身边插入暗探,皆未成事,我听闻北轩王甚为器重三妹,三妹近水楼台先得月,何不利用北轩王对你的信任,从中探得些军事要秘呢?这样离开王府后我可以为三妹引荐,三妹以此投诚朝廷,定能飞上高枝,你我皆能变成人中龙凤,不是更妙么?”
祝子鸢握着酒盏的手微微一抖,险些溅出酒沫,祝耀祖胆大包天,竟想让她背叛北轩王投诚朝廷,谋得高官厚爵。
外头的风越来越急,窗外榆树枝摇乱颤,泼进一阵湍急雨水。
狂风暴雨间,光线忽然黯淡了下来,樊楼的美婢持着火折子,倩步进了樊楼顶阁一排精美的雅间内,将雅厢壁灯点亮。
挂着梅花厢牌的雅间里,一名美婢拨了拨灯芯,点亮壁灯之后退出了祝子鸢所在的厢房,随后趁着无人注意,悄身进了隔壁空无一客的竹牌雅间内。
轻声合上厢门,取下挂在隔在两个雅间中间薄墙上的壁灯,露出一点空隙,伏耳继续窃听二人的对话。
“富贵险中求,也在险中丢。功成名就岂是三言两语就能成的,更何况二哥让我做的可是斩龙之事,一旦被发现,我就会被挫骨扬灰,二哥已经让我失望一次了,这次我该如何信你?”
祝子鸢通过祝耀祖一开始找上她时说的那番悔过之言,推测祝耀祖对原身曾做了问心有愧的事,试着利用这点引诱祝耀祖给她“补偿”。
祝耀祖眼中的烛光明暗不定,想起往日那件惭秽之事,他心下动摇了起来,他三妹现在定是还恨着他,先前才一直将他视作路人,不愿与他相认。
沉吟片刻,祝耀祖摇着金铃唤来一名仆从,让他取来一份羊皮簿册。
祝子鸢见仆从很快取来簿册,疑惑道:“这酒楼难道是你的?”
进樊楼时,祝子鸢发现这座酒楼装饰华美,食客众多,盛上的菜肴也丝毫不输王府佳肴,可见祝耀祖的确“家大业大”,财力非同一般。
“尺山寸水罢了,三妹打开卷轴便知道了。”
祝子鸢接过簿册徐徐翻开,微微一惊。
这份卷轴里,里头详细记载了天阙国各地归他经营的商脉情况,其中一页记录着隶属北轩王下面的,与他暗通往来的部分商吏交易记录,末尾有高奋陈燕以及其他朝廷官员的落笔签字和指印,其他部分则是他在其他藩地的暗商。
略览了一部分,祝子鸢发现皇商与朝廷官吏官商勾结,北境筑城的工匠的月银果真是被这些奸商昏官给私吞了。
祝耀祖并未让祝子鸢浏览过多,他起身撕下高奋手印那页举在祝子鸢面前道:“北平经济富足,一条商脉顶外头十条,若我言而无信,三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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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将这页交给北轩王他便能端掉我一部分商脉,让我在北平举步维艰,三妹该如何考量总该明了了吧?”
祝子鸢眼神动了动,没想过祝耀祖为了拉拢她翻身成为高官,竟不惜选择出卖高奋等人来换她入伍,可见他在自己身上下了场怎样的赌注。
不管怎样,她本愁着抓不到高奋的罪证,有了这证据,不仅能除掉工正所贪吏,还能顺藤摸瓜一窝端掉北平害虫,而只要北轩王严查下去,祝耀祖定拿不到北境筑城这部分工料,朝廷筑城工程必会因此受限,总会有人会注意到里面的猫腻。
“不过你可知道这里头压榨的可都是百姓的骨血。”祝子鸢冷语有些冰人。
祝耀祖指了指放到了祝子鸢眼前的酥肉道:“将本图利本就是商贾的天性,有‘酥肉’当前,哪有不吃的道理?三妹,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会慢慢懂的。”
“好,我答应你。”祝子鸢想带走这证据,总得假意答应与祝耀祖联手,她扫手拿过那页册纸。
祝耀祖任祝子鸢拿走,他知道自己不该随意将商册给祝子鸢当把柄,但他更加清楚现下的三妹不是可以随意任人摆布的人,唯有这样,才可以让她再次信任自己。
他知道祝子鸢女扮男装之事,祝子鸢现下也掌握了他在北平的商脉,等于他们都有双方把柄在手,互相拿捏。
“再过三日便是春祭,这段时间百官繁忙,也许是个好时机,三妹可要好好把握住,若能找到,再好不过了。”祝耀祖温馨提醒祝子鸢。
“我尽力。”祝子鸢攥紧手中的名贵簿纸。
见自己“成功”说服了祝子鸢,祝耀祖从怀里取出一方陈旧的青木锦盒,打开脱漆的小锁扣,从里头取出一柄梅花木簪。
祝耀祖隐起后来因为抽旱烟导致的一嘴尖牙,微笑道:“你十六岁生辰正好在你离家那日之后,我本已备好了你的及笄礼,你却离开了,如今重逢,你虽早过了及笄之年,二哥还是希望你能收下我亲手雕刻的木簪。”
暴雨来得急,也退得快,街外湿湿嗒嗒,却已没了雨花。
祝子鸢接过那梅花簪,心里莫名苦涩难耐,她迅速将簪子收入袖中起身道:“雨停了,我该回去了,不能让人生疑。”
祝耀祖送祝子鸢出了樊楼。
上马车前,祝子鸢忽然回头盯着祝耀祖道:“两年前的事,二哥当真后悔了么?”
原身故去,祝子鸢才得以借着这个躯壳重活,而两年前的事对原身来说似乎刻骨铭心,临走前她询问了祝耀祖,想为原身求得一个答案。
“二哥日日夜夜,无不在后悔中度过。”
祝耀祖眼神闪动了一下道:“只要三妹能拿到有用的要秘,等有了权势,我定能好好护着三妹,与三妹共享天伦之乐。”
“知道了。”
祝子鸢懂了,她转过身掀帘进了马车,未曾与祝耀祖告别。
她曾经听过一则寓言①,狡猾的猴子骗猫去取炉火里的烤栗,猫烧焦了毛发,栗子最后却被猴子吃了。一个真心想护着妹妹的人,怎会留自己的妹妹孤身一人在狼穴虎窝里做那火中取栗的事呢?祝耀祖不过是想利用她罢了。
是夜琉璃阁,一名身姿曼妙的婢女走入阁内,脸上的雀斑已经被脂粉遮盖。
一入阁内,原本低眉俯首的女婢跪地,眼里伪装的卑弱荡然全无,取而代之的是精锐狠厉的眼神。
“王爷,您让金翎探查的事情已经查清了。”金翎顿了一下道:“另外,还发现了些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