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过境,乌蓝的深色天际还残留着散絮黑云,夜晚并未完全到来,整个天幕却已是暗沉无光。
外界早已沦陷黑暗,琉璃阁内因灯盏长明,丝毫未受外头风雨影响。
萧无衍手里握着一卷书卷,正双手交叠斜靠在窗台边,百无聊赖地看着满地被暴雨打落的碧绿槐叶,并未回首。
金翎跪在萧无衍前方,取下发簪微微一旋,露出簪柄里面藏着的秘笺,端簪奉上暗卫书写的纸条。
萧无衍放下书卷,接过与小指齐宽的纸条,两指并拢夹着纸身,将卷起的小条徐徐展开。
纸条上书了祝耀祖家世以及白屋起家成为荣显皇商之事,末尾又寥寥附上了几行小字:“祝三妹出身平村,因家贫被卖给江家作等朗妹,江父亡后又被其邻家祝家收作养女。天阙元光与南村土绅杨公定亲,因拒不下嫁离家出逃至北平后迷路青城山,被白云观收留修道,后于王府就职工正。”
萧无衍指缝微微一松,卷曲的小纸条又自行收卷成筒,道:“原来子鸢当真与那朝廷皇商关系匪浅呢。”
金翎又细报了其他暗卫汇报的其他细节,萧无衍轻掀眼皮道:“子鸢的身世明明简单无奇,不曾入学又未有良亲教授,可她却涉略广泛,深谙商治之道,这当真出人意表。”
“祝三妹与其养家二子祝耀祖感情笃厚,祝耀祖是乡试解元,颇有学识,祝三妹未及笄前又充当祝耀祖的书童,常与其朝夕相处亲密无间,许是他所教。”金翎猜想道。
“感情笃厚,朝夕相处?”萧无衍眸里的烛光渐灼,飘摇不定。
萧无衍将茧纸揉进掌心,道:“方才你说查到别的事是什么?”
金翎敏锐地捕捉到琉璃阁外长廊那常人无法听到的步响,并未立马回报。
萧无衍睨了一眼被风吹得微微摇晃的槐枝道:“是江策,继续说罢。”
阁外起了风,微微转冷。
“今日午后,祝工正独自出府前往樊河一带,与祝耀祖在河街相遇,二人因旧事小吵一番后同往樊楼。”
金翎任由长发随风轻扬,继续禀报:“我借助樊楼暗桩潜入樊楼,发现祝工正与祝耀祖二人重修旧好,祝工正向祝耀祖倾诉不愿为王爷所用,愿与他一同联手,窃取府中机密,投诚朝廷同登青云。”
槐树枝头积蓄的雨水,哗然倾泻而下,劈啦溅起无数水花,琉璃阁内静如死水,唯有那被攥在萧无衍手心的笺条,因被团揉发出了清晰细响。
“详述他们说话的内容。”
金翎听着那错乱的咔吱之声,有些吃惊地抬眸看了一眼那颀长的暗影,随后又低下头道:“祝耀祖作为皇商现接管北境城防工料采购,城中有暗商与之勾结,其中有高奋陈燕等工吏。”
“祝耀祖与祝工正往日似乎有龃龉,为了重得祝工正信任,将他一部分北平暗商交易记录交与祝工正。”
“子鸢明知祝耀祖做的是何肮脏勾当,却还是与他联手了……”
“听对话是如此。”金翎如实回答。
萧无衍眼里暗色汹涌,冷嗤道:“还当真是情深似水。”
祝子鸢与祝耀祖多年未见,不过是一面重逢,便能叫她分不清是非,不愧是朝夕相处出来的笃厚感情。
而他在她眼里则是什么?权势滔天暴戾无常的反王么?
江策逗着怀中抱着的一只毛色纤尘不染,雪白如霜的狸奴,抬步刚要进入琉璃阁,听到金翎平静无澜禀报的内容,长靴顿在门槛之外。
“还有,祝工正近来还与那日襄河城岸卖身契的孤女来往甚密,青城山的眼线还回报那孤女昨日到过白云观中,请蓬丘子三位道长前往山下为其亡父作幽醮,时间是春祭前夜。”
“子鸢不仅好意为孤女推荐道长,圆孤女葬父之愿,还选了个有趣的日子。”萧无衍无声冷笑道:“春祭前夜,这可是个不可多得的好日子。”
外头已渐渐入夜,烛火更为明盛,在萧无衍蓝袍身后投落下一道极长的暗影,更加幽深了几分。
江策压下心头的震惊,也无心逗那形态可爱的狸奴,蹙眉快步进入阁内道:“祝工正竟想背叛王爷?”
萧无衍并未出声,而是将皱得不成样子的秘笺置于火舌之上,烧得一干二净。
他转身走向江策,目光幽晦地看着那只悠然摇尾,宛如白玉狻猊的狸奴,伸手向着狸奴后颈摸去。
然而萧无衍的手未及猫颈,原本半眯着猫眼,昏昏欲睡的狸奴忽地铜眼竖缩,浑身白毛惊直立起,尖爪毕现扬爪一挥,嘶拉一声,萧无衍的袖袍被撕碎,手背落下了几道口子,渗血成痕。
狸奴躁动不安地从江策怀里挣扎,因其灵敏异常,江策禁箍不住,只得任由它一跃跳出窗外。
江策看着窜进矮丛,不见了踪迹的狸奴道:“策养了这尺玉三天,它一直乖巧亲人,也不知今儿怎得发了性子,也许是因为与王爷不熟才会这样。”
萧无衍放下袖袍,眸色黑沉了几度道:“它的确不亲本王。像这等不听话的猫儿,你说本王该拿它如何是好?”
江策沉目道:“那就另寻一只。若祝工正不能为您所用,理应斩草除根,最为稳妥,此事可需要策命人好生处理?”
萧无衍的睫羽轻覆而下,投落一层暗翳,声音冷至低谷道:“此事,我亲手解决。”
暴雨过后,夜空黑不见月,没有半点星光。
夜幕笼罩而下的马厩之内,早已换了一身劲装的祝子鸢手心抓握着一束肥草,抚摸着盗骊,喂其半饱。
等盗骊略微消食后,祝子鸢将盗骊牵至演武场,踏镫上马牵动马绳,微踢马腹,迎着湿冷夜风策马起跑。
下过雨的跑场积蓄了不少水洼,盗骊马步生风水花飞溅,马上之人黑衫轻薄衣袂飘飘,身影皎正令人忍不住驻足观看。
贺沧孟意二人生怕又发生上回盗骊暴起之事,架着马套子站在场边观望。
贺沧看着策马奔腾的祝子鸢,摇头轻啧:“这祝工正真是个不怕死的,上次都发生那么吓人的事了,今儿王爷不在这里她还敢只身一人来兵营练马,也不怕盗骊又闹性子。”
孟意也附言道:“是啊,换做别的官吏只怕早就吓尿了,原以为他弱不胜衣,没想到一身是胆啊。”
二人赏谈之间,贺沧的话宛如开过光,随着一声马鸣高吭,盗骊竟又故技重施,起蹄高嘶。
“不是吧!”贺沧高吼一声。
贺沧二人抡起马套子,速速朝着暴起的盗骊跑去,准备前去制服这匹戾马,未跑几步便听到祝子鸢坚定高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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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不用过来!”。
二人皆是怔怔地止住了步伐。
这回祝子鸢有了前车之鉴,早已有了心理准备。
跑场光焰殷殷,祝子鸢全神专注,菱唇紧闭,学着上回萧无衍压制盗骊的方式,夹紧马腹,施力扯偏马头,勒停了盗骊。
贺沧揉揉虎目,发现祝子鸢真靠着那副纤瘦身板独自制服了盗骊,忍不住丢下马套双手拍掌大呼:“好!”
孟意也赞道:“得失在人,祝工正下了功夫,功到自然成啊。”
孟意说毕,听得身后传来声轻嗤,“难怪她那么卖力学骑马。”
那声音音质独特,音色幽幽让人捉摸不透里头情绪,地面有道长影缓缓逼近他们。
孟意回首顺着影子方向望去,只见北轩王穿着往日那身黑金刺绣劲装,皮束封腰,暗绿下摆迎着火光,踏着冷风而来。
贺沧也回过头,见是北轩王,与孟意二人一同行礼后咋咋呼呼道:“那可不,学了马,才能跑得快啊。”
“跑得快。”萧无衍声线低沉,幽幽嚼着这三个字。
孟意与北轩王仅有一步之遥,他总觉得今夜王爷周身像是笼了层轻霜,冻人得很。
直觉告诉他,今夜王爷心情并不美妙,于是微挪脚步,往贺沧那头靠了靠,顺道杵了下贺沧胳膊,让他话少点。
祝子鸢此刻已经翻身下马,她注意力都在盗骊身上,并未多加注意身后之事。
“子鸢好能耐。”萧无衍的声音在祝子鸢身后响起。
手中缰绳一紧,祝子鸢回身面向萧无衍行礼。
今夜北轩王玄袍玉冠,袖口滚金,手中拿着一筒青竹为身的信筒,眉目低敛,少了些冶丽之色,多了几分冷俊之气。
“这关外之马实难驯服,心向原野,一出了笼就总想着逃向他方。”萧无衍步步走近祝子鸢,讳莫如深道。
“子鸢因盗骊负了伤,难道不会心有芥蒂?为何还要继续以此马练习马术?”
祝子鸢今日驯服了盗骊,心情大好,并未发觉北轩王眼里那缕本就不易察觉的冷沉暗色,笑道:“万物都生性自由,向来不爱被人以绳镣羁束,所以我能理解盗骊,我既然选了盗骊,便要有始有终,尽力驾驭这匹不可多得的好马。”
“有始有终,尽力驾驭么?”萧无衍看着摇头昂首的盗骊,唇线低压道:“本王原本以为盗骊既然本性恶劣,不肯俯首帖耳听命于人,那便换了子鸢……的马。”
换马而不是换人,萧无衍慢慢吐出后面二字,这才叫人不至于生了误会。
祝子鸢回身顺抚马头,盗骊轻轻嗤气,她缓言道:“我听闻好的马儿多有个性,盗骊脾气虽烈了些,但跑起来轻快如风,况且今日盗骊也比上次温顺了些,我相信等我与它再熟络熟络,它定会诚心为我所驭。”
看着此刻像是真的收了性的温顺盗骊,萧无衍的目光停在祝子鸢挂在唇际边的那缕清然灿烂的笑意,眼里快要漫出来的晦暗缓缓褪去了些。
他半是讥讽笑道:“那本王再给它个机会。”
萧无衍挨着祝子鸢并立在马侧,眼角余光徐徐顺着祝子鸢清绝的侧脸往上挪。
他记得那日,祝耀祖特意俯身侧首似是在查看祝子鸢耳侧,他是在确认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