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神人鬼赴香魂涯
    高高低低的长命烛灯火辉煌,把除了元恕以外,其他人的影子斜斜地打墙地上,韩梦真、林琅、杜子腾、苏日娜……一、二、三、四、五……

    唯独多了个五!!!

    元恕表面镇定,其实手臂肩膀阵阵发寒,心跳得都要崩出嗓子眼儿了,出于本能反应,她狠狠一巴掌挥了出去。

    “啪”

    一个清脆的大耳巴子,热辣出锅。

    霹雳嘶哈嘶哈,吹着手背,有些委屈道:“说话就说话,你打我干什么?”

    元恕倏地回身,盯着那位先前死活不肯进庙的神仙老爷,心里窝火得想把他的拐杖扔到十万八千里远。

    差点吓死她了。

    其余人也见多出来的是个活人,顿时卸掉紧绷的肩膀,好好地松了口气,旋即又警惕起来。

    大殿里还立着的,除了元恕,其他人不是修行者,就是习武之人,个个耳聪目明,感知敏锐,却突然被一个大活人悄无声息地靠近。

    杜子腾那个急脾气直接撸起袖子,怒目圆睁:“你谁呀你?突然冒出来偷听我们说话,连点声息都没有,是人还是鬼?”

    “我认得他。”元恕把人挥退,磨着后槽牙问,“你不是不乐意进庙吗?现在又跑进来干什么?”

    “这不外边下雨了吗?”霹雳坦然自若地扣了扣鼻孔,“你们刚说送子新娘是来找白石郎报仇的,到底怎么回事呀?”

    元恕嫌弃不已,挪开数步,她顺着林琅的思路一琢磨,好像品出了点什么。

    杜子腾蹑手蹑脚地凑过来,低声问:“老祖宗这谁呀?”

    元恕:“……”

    她都不好意思说这位大兄弟是正儿八经的神仙,说了,估计会让小朋友们的修仙梦,当场破碎。

    幸好霹雳还有点自知之明,一弹指甲盖里的鼻屎,道:“甭管我是谁,总之跟你身边那位相比……”

    他本来想说“厉害得多”,但那人琥珀般碎金的眼珠子斜睨过来,他琢磨还是得给人留点面子。

    最后,只能捋了把大胡子,悻悻道:“差不多,差不多。”

    “行了,不用管他,我们说正事。”元恕言归正传,“我记得林琅那面镜子里说得很清楚,白石郎是改朝换代后的皇室后裔,对吧?”

    “对。”林琅点了点头,“三百年前大璃覆灭乌蒙,两百年前大璃又被如今的大宁吞并,但国破家亡之仇千载难消,直到一百七十年前,身为乌蒙子民的送子新娘终于修得邪法,可惜大璃已经灭国,就只能杀了仇人后裔。”

    “如此说来,我被抓之后好像也听到过什么。”韩梦真费力地想了良久,才吐出一句别扭的乌蒙语。

    苏日娜挑挑拣拣,只翻译出两个字——报仇。

    元恕捏着下巴,微微颔首:“当然,复仇的说法只是我们的推测,其中还有许多疑点,比如送子新娘既然已经大仇得报,为什么还要牵连无辜……”

    “这我知道。”霹雳拍拍胸脯,侃侃而谈,“人死后本该魂归天地,因某些缘故不肯消散的就是鬼,鬼这种东西,一开始或许只是想报仇或是了却心愿,但随着它们的执念越来越深,堕恶也越来越深,最后只会被欲|望控制,成为无法无天、只知杀戮的疯子,也就是业魈。”

    林琅道:“看送子新娘目前作恶行凶的手段有条有理,应该还没有到堕恶成为业魈的地步。”

    元恕好奇道:“如果变成业魈了,会怎么样?”

    “不怎么样。”霹雳呵呵一笑,“见人杀人,不灭不休。”

    元恕:“……”

    神他爹的不怎么样!

    不知道为什么,她见着霹雳这幅死德行,就想挥起锁链啪啪抽他。

    韩梦真道:“所以当务之急,还是要先找到送子新娘,可我们根本不知道她在何处。”

    元恕道:“如果她真是三百年前乌蒙大草原的亡魂,想必会选一个开满莫格德的地方栖息。”

    说着,她扭头看向苏日娜:“你能听懂乌蒙语,自然也该知道乌璃郡那里有莫格德。”

    苏日娜抬起头,一字一顿道:“香魂涯,我带你们去。”

    而就在几人说话间,被震晕过去的凡人们也渐渐醒来,苏日娜他们的猜测告诉众人。

    郡守当时就慌了:“乌蒙人怎么就这么固执呢?!都变成鬼了还不忘复国!平日里也喜欢隔三差五地闹事,朝廷对他们已经不薄了,生孩子给钱,找不到活干给钱,他们还想怎样?”

    方横挺着肚子上前,道:“大人,怕就怕城里的乌蒙人会借势闹事,属下以为现在需要调动驻军,以防万一。”

    说完,他愧疚地看了一眼苏日娜,却正好迎上妻子深邃的目光。

    乌蒙人有的三百年不忘复国,也有的希望顺势而为,与中原人合而为一,成为一家人。

    “你一定要平安回来,为了我们的孩子。”方横握住妻子的手,十指相扣,不离不弃。

    苏日娜用力回握,掷地有声道:“为了所有人的孩子。”

    闻言,众人这才反应过来,苏日娜有孕在身,只是她嘴唇惨白,额头上还渗着一层细细密密的冷汗,身形肩膀明显地紧绷着,显然因为刚才的打斗动了胎气,疼痛难忍。

    元恕瞄了一眼她的肚子,不放心地问:“你……真的没问题吗?”

    苏日娜咧开嘴角笑起来,惨白脸骤然容光焕发,眼底满是骄傲与自豪:“我是捕快,我的职责就是缉凶拿贼,守护百姓。”

    元恕心生佩服,又不知道该如何夸赞,干巴巴地憋出一句:“你……很好。”

    接着,她用玄铁锁链卷来一道安胎符,放到女捕快的手中,道:“你贴身上,保护好自己。”

    说完,她就到韩梦真那边,看管犯人似的盯着她,不给杜子腾那个小瘪犊子有半点献殷勤的机会。

    韩梦真是个剑修,先前的佩剑折在了送子新娘手里,当下便没了趁手的兵器,杜子腾眼尖,从那一顿颠倒错乱的供奉牌位里,薅了一根狼牙棒,想借花献福。

    韩梦真瞪他一眼,从捕快衙役处借用一把刀,顺便把那身碍眼的喜服给换了下来。

    杜子腾悻悻地缩了缩肩膀,把狼牙棒收好,又顺带从大帝雕像前,乱七八糟的供桌上,捡了两块干净的点心塞进嘴里,修士有一劫到九劫,共九个境界,渡过几道天雷就是几劫的境界,他才一劫境,不能辟谷,忙活一天一夜,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他含着点心咀嚼两下,眼睛一亮:“味道这么好的吗?!”

    元恕也早注意到了供桌上的点心,一盘一盘,做得都跟花似的,十分精致,看着很有食欲,可她是高人,是前辈,不能做丢份儿的事!

    **********

    今夜注定是一个不详之夜。

    镰刀似的弯月低垂悬挂,泼洒着冷冷的清辉,细如牛毛的雨丝,在皎洁的月色中编织,漂浮成无处不在的轻纱。

    霹雳站在雨里搓了把络腮胡,道:“这雨下得小气吧啦的,但别说,落身上还挺舒服的。”

    元恕看着他手上搓下来乌漆嘛黑的脏东西,一言难尽,这么邋遢的家伙到底是怎么当上神仙的呀???

    漆黑的马蹄铁踏过湿漉|漉的青石板。

    一行人策马径直出了大帝庙,便直向城郊赶去,天际遥遥地传来几声鸡鸣。

    元恕看了看深沉的夜色,嘟囔道:“吵什么吵,还没天亮呢!”

    韩梦真骑着骏马,与苏日娜齐头并进,问道:“苏捕快,香魂涯是个什么地方?”

    苏日娜嘴唇翕动,刚准备回答。

    那边杜子腾就孔雀开屏般,大声嚷嚷起来:“查到了,查到了,小师姐,我查到了。”

    说着,他一把薅过林琅手里的镜子,念道:“香魂涯,又名鸳鸯墓,三百年前潘氏夫妇遇追兵,在此殉情……这就没了?!”

    “花那么多金子买的上品照鬼鉴,就不能把事情说清楚点吗?”杜子腾嘴角一撇,作势要狠狠拍它,结果却是重重拿起,轻轻放下,原因无他,一个字——贵!

    霹雳冷飕飕地刺道:“鬼弄出来的破烂玩意儿,能好用才怪。”

    “照鬼鉴下,妖魔鬼怪,无所遁形,且不说上品照鬼鉴能查阅天下万鬼,千里传音,就是下品照鬼鉴一文钱一个,堂堂法器,便宜到凡人都能用它来对付一些日常遇到的妖鬼,哪里不好了?”韩梦真没个好气,还朝苏日娜这个在场唯一的凡人求证,“苏捕快,你说,照鬼鉴好用不?”

    苏日娜发自肺腑道:“确实好用的,听老人说很久很久以前,凡人都是不敢在夜里出门的,因为夜晚是妖鬼的天下,但自从有了照鬼鉴,我们凡人也没那么害怕妖鬼了。”

    “但香魂涯不止照鬼鉴上说的那么简单,当年那位死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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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涯上的潘夫人,不只是潘家的状元夫人,更是乌蒙大草原上最美丽的莫格德——阿图雅公主。”

    “等等。”风筝一样,飘在半空的元恕纳闷了,“乌蒙和大璃不是打生打死的敌国吗?他俩怎么还能在一起?”

    她不理解,真的不理解。

    苏日娜打趣道:“这位仙师还真是赤子之心,不染尘埃。”

    她就差直说元恕是个不开窍的愣头青了。

    元恕:“……”

    “非也,本尊已经吃了修行的苦,必不会再吃情爱的苦。”她一脸冷酷,“还是说说香魂涯的事吧。”

    顿了顿,她又道:“送子新娘会不会就是阿图雅?乌蒙灭国,她怀恨在心,修炼了一百年,先杀大璃皇室后裔的白石郎……”

    “可为什么杀了白石郎之后,不趁机复国,中间又隔了这么久才再次作案!?”元恕成功自己把自己绕晕过去了。

    阿图雅是三百年前的人物,送子新娘第一次出现却是一百七十年前,第二次作案是三个月前,中间的这些年它在做什么?在酝酿什么大阴谋?还是如霹雳所言,送子新娘只是在堕恶,控制不住自己行动?

    “公主不可能是送子新娘。”苏日娜则一口咬定,随即说起了那段乌蒙人世代相传的神话。

    传说三百年前,大璃王朝和乌蒙大草原,哪怕隔着一条乌璃江,也彼此征伐不断。而阿图雅是当时草原上最美的莫格德,为了两国和平,自愿前往大璃和亲,奈何大璃皇帝世代奇葩,只爱一生一世一双人,当时也没有适龄的宗室子弟,皇帝便将公主许配给了风头正盛的新科状元郎。爱意消融了两人之间世代的仇恨,这对幸福的爱侣决心阻止国与国无休止的战争。

    然而,乌蒙之中有逆党不能忍受草原上最美的莫格德为敌人生儿育女,组成骑兵渡过大江企图把阿图雅带回草原。

    阿图雅和状元郎一路奔逃,但骑兵死死追逐,直把二人逼到了乌璃江边的悬崖上。

    故事的最后,夫妻俩跳崖殉情,至死不渝,于是,乌璃江畔,香魂涯上,莫格德百年不败。

    类似为爱殉情的故事,元恕少说也听过八百个了,由于良好的修养,让她只能说尊重,祝福。

    倒是霹雳那个莽夫,嫌弃地啧了一声,耙了把鸡窝似的乱发,嘀咕道:“我听着怎么这么别扭,头疼……想不起来了。”

    也有真性情如韩梦真者,直接被感动得稀里哗啦,怅然道:“真是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所幸公主和状元郎的故事能代代相传,流芳百世。”

    “……”

    元恕心里一咯噔。

    韩梦真如此贪恋情爱,想要拆散她和林琅,看来是任重而道远了。

    一行人速度极快,赶到香魂涯下时,天都还没亮,这地方看起来也没什么稀奇的,因为还要多几天才到立春,所以苏日娜说的“百年不败”的莫格德还没开花,眼前就一个往上翘起的山坡,坡面上杵着光秃秃的树林,枝桠错着枝桠,像张牙舞爪的鬼影。

    此地崎岖,不方便骑马,众人当下弃马步行攀登,不远不近间,还能听到乌璃江水拍打涯石的声音。

    元恕当时就怂了,心说这地方不闹鬼才怪,但架不住她现在是个实力强劲的大佬,只能硬着头皮往里走。

    “我们走……”

    “们走……”

    “走……”

    元恕壮着怂胆沉声道,结果随之而来的幽幽回音,差点把她直接送走。

    说来也奇怪,今晚的月色格外皎洁,这些树枝看起来也没什么遮光的效果,但越往里走越黑,很快便伸手不见五指。

    元恕吓得够呛,鸡皮疙瘩顺着指尖,一路爬到头顶,人都木了。

    其他人也没好到哪里去,都不敢说话,因为刚才元恕实践出真知,说话会有回音,乍一听阴恻恻,能吓死人。

    但走了半天,也没到头。

    元恕忍不住停下脚步,问:“还要多久?”

    “继续往前走,就能看到阿图雅的衣冠庙了。”后边的苏日娜压低了调门,听起来不甚清晰,还鼓劲儿似的推了元恕一把。

    “好。”元恕应了一声。

    又过了一会儿,她忽然想起来,她是个没有实体的鬼,苏日娜一个凡人根本不可能碰到她。

    于是,问题来了。

    那推她的又是个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