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第 11 章
    姜盼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手机在陆昭禹修长的指尖回转,又在空气中滑过漂亮的抛物线,最后精准地落到床的另一头。

    她仰脸看向对面的男人,“你在干嘛?”

    还没等陆昭禹张嘴,又用力挣扎了两下,试图挣开他的桎梏,“抓着我的胳膊做什么?”

    “你太麻烦了。”

    他掌心收紧,让她动弹不得。

    等姜盼不再挣扎,才重新慢悠悠地开口,“方知越是吗?大晚上打人家妻子电话,真啰嗦。”

    “咱们说好互不干涉。”

    她忿忿地瞪他,“这都是写在合同里的……你毁约!”

    “所以呢,”他若无其事地耸耸肩,“你要怎么办?”

    陆昭禹一直以来表现出高冷的做派,导致她对他居然放松了警惕。而在此刻,她才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他不是个善茬。

    毕竟在这种畸形的家庭里,又怎么会生长出正常人?

    姜盼情急之下故技重施,可惜对方好像早就猜到了她会这招,伸手直接挡住。

    高开叉的吊带睡衣裙顺着腿部滑开,男人的手毫无遮挡地按上她的腿,皮肤之间细腻的触感让双方都有些怔住。

    她整个人都被困住了。

    双手被紧紧缚在身后,原本还可以稍微活动的双腿现在也被固定住一只。更可恶的是,这原本就单薄的睡裙现在显得更加摇摇欲坠,纱带给他握在掌心中,借上陆昭禹本身的身高优势,只要他一低头,她的胸口一览无余。

    姜盼只能努力在这样奇怪的姿势中挺直上半身,确保自己的安全。

    “姜小姐,这招数可不能一直用啊。”

    陆昭禹的声音里带着揶揄,让她气不打一处来,可是她越用力,他就故意抓得越紧,纱带扯着衣服几乎让丰腴呼之欲出。

    她不再开口,干脆扭过头不再看他。

    这个动作僵持好一会儿,他都没有松手迹象。

    “松手!”

    “为什么?”

    淡淡月色下,她隐约看见陆昭禹笑得眉眼弯弯,很是开心。“给我个理由?”

    “理由?”

    姜盼恼了。她年少时期爱逞英雄,路见不平就是干架,因为害怕她吃亏,所以姜妈妈给她学了巴西柔术,后来还在市里拿了奖。

    她一双手和一条腿都被箍住,干脆就借核心力量抬起另一条腿,用力铲向面前的陆昭禹。

    “这就是理由!”

    陆昭禹猝不及防踉跄了一下,她赶紧抓住这个时机就往前跑。

    没跑两步,整个人都腾向空中。

    “陆、昭、禹!”

    随着她的呼喊,陆昭禹毫不留情地掐住她的腰肢腾空抱起,扔到旁边的大床上。

    下一秒,欺身压了上来。

    陆昭禹的卧室很大,空空荡荡,冷气开得很足。

    窗外的月亮躲到云层后面,让缝隙里的光亮更加微弱。

    姜盼躺在柔软又有韧性的大床上,一眨不眨地盯住陆昭禹的眼睛。明明是黯淡的光线下,她却可以清楚地看见对方的五官。

    陆昭禹长了张生人勿近的脸。

    眉头压得很低,配上微微上挑的眼梢,看起来格外凌厉。

    倒是和刚才看见的陆家大BOSS没有一毛钱关系。

    “姜……”

    “你起来。”

    两个人异口同声。

    姜盼作势视线看向自己手的方向,果然陆昭禹着了她的道,跟着一起看了过去。她抓住机会就要抬腿——

    “嘶。”

    刚刚触碰到陆昭禹的小腿,就听见他吃痛的声音,吓得她硬生生控制住自己的动作。

    “怎么了?”

    “没什么。”他表情看起来有些痛苦,但是又强作镇定,“腿有点疼。”

    那明晃晃的意思就是她刚才把他弄伤了。

    “不会吧?”

    可是怎么会?她好歹练了那么多年,下手的分寸向来控制得很好。

    更何况刚才她也没动真格。

    陆昭禹没再吭声,只是把头侧向一边。

    即使是这样,借着仅剩的一点点光线,她依稀可以看见他紧抿的嘴唇,以及不怎么好看的面色。

    突如其来的心虚感让姜盼有点手足无措,她故意压粗了声音,来掩盖自己的慌张。

    “不可能,我心里有数的……根本就没有花力气啊……”

    她说着又扭了扭被压住的胳膊,薄纱滑腻腻地随着她的动作滑落,这才发现原来刚才他抓着她的时候,还隔着一层纱。

    这微妙的感觉惹恼了她。

    明明是他要主动来触碰她的,干涉她的私人电话不说,居然还一副嫌弃她的做派。

    姜盼又气又恼,再也顾不得什么疼不疼的,使劲抬起手,作势要把他的手甩开。

    “砰。”

    骨头和床沿的碰撞声在这个寂静至极的环境下显得格外清晰,光是听着都让人头皮发紧。

    这下是真伤到他了。即使刚才他是装的,那这实打实的撞击声必然是装不了的。

    陆昭禹这次连哼都没有哼一下,只是默默地看着他。

    视线已经渐渐适应昏暗的环境,他原本模糊的面容也变得一点点清晰起来。太阳穴隐隐约约可以看见暴起的青筋,牙关紧紧咬住,忍痛的样子实在显眼。

    她觉得自己没错,又觉得自己错了。

    交错之下,姜盼开始口不择言,“谁让你摁着我的?要不是你主动找事,我也不会……”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老老实实地闭上了嘴。

    都知道他是个洁癖,为什么自己要有这样那样的想法,还要这么较真。

    陆昭禹表情绷紧,眉毛不自觉地皱在一起,却仍然保持住刚刚的姿势,撑在正上方一眨不眨地盯住她。

    姜盼被看得不自在,尴尬地虚虚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手很痛吗?”

    他没说什么,只是虚虚抬起手到她面前。

    在冷色的月光下,本就白皙的皮肤泛着淡淡的青色,更衬得手背上硕大的暗红色格外明显。要不了多久,这里就会变黄,变紫,最后变成一块淤青。

    她喉咙发紧,低咳一声抬眼看他。

    陆昭禹的头发还有残留的水气,刘海乖乖地挂在额前,遮掩住凌厉的眉眼,反倒削弱那股子婉拒所有人的气场,就像校园时期她临座的男孩子。

    只是要被他知道自己觉得他现在的气质像方知越,不知道会不会被他打死。

    “诶,算了,今晚你睡床,行不行?”她自暴自弃地叹了口长气,“你睡床,我睡地板,行了吧。”

    “好。”

    本来是试探,谁知道话音刚落,陆昭禹就接上了话,快得她差点以为自己出现幻觉。

    姜盼看见男人利索地翻身站起,走到床的另一边工工整整躺好。被子一直掩到脖子根为止,才用眼神示意她,“旁边还有一床被子。”

    她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上了他的套。

    “你装的?”

    陆昭禹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没有。”

    “你就是装的!”她站起身,叉着腰愤怒地指责他,“为什么要把被子拉得那么高?是怕我看见你的笑容吗!”

    “没有。”

    这次他干脆翻了个身背对着她,只留下华丽丽的后脑勺。

    姜盼顾不得穿鞋就跑到床另一边,果然看见陆昭禹还没来得及压住的嘴角,不由随手从旁边抽起枕头就砸了过去,“你可真行,学得那么像,难道是表演系毕业的?”

    “感觉腿都快断了。”

    陆昭禹脑袋闷在被子里,声音听着发闷,“你怎么力气这么大?”

    这话她教练当年也说过。

    “谁让你招惹我的。”

    她粗声粗气地回了一句,抱起床上的被子就往另外一边走。

    陆昭禹的房间里全屋都铺了地毯,上面画满了繁复的花纹,光脚踩在上面都很舒服。

    姜盼走到靠窗的位置,弯腰抹了把地面,又借着月色看了看自己的手指。确定干净以后,把手中的被子随意铺折两下就直接躺了上去。

    房间里恢复了静谧。

    她今天一早就起来,走了很多路早就困倦不堪,翻身摆个舒服的姿势就准备入睡。

    “……你真睡地上了?”

    男人不轻不重地声音响起,听得姜盼默默翻了个白眼。

    “不然呢?”

    “地上有很多细菌,很脏。”

    她没好气地转过身去,“那你下来睡,我去睡床。”

    那头没了声音。

    姜盼侧身躺了一会儿,只觉得眼皮越来越重,逐渐就坠入梦乡。

    “姜盼,可以帮我拿一下水吗?”

    这声音又把她拉回到现实。

    “为什么?”

    “我口渴。”

    “那怎么不自己拿?是残疾了吗?”

    陆昭禹的声音理直气壮,“你刚才踢的地方很痛。”

    “……”姜盼差点气笑了,“就那一下,怎么可能踢得很痛。”

    “正对我小腿骨正中间,像要断掉一样痛。”

    “你别胡说,我踢你小腿骨了?”

    “嗯。”

    她默默闭了麦。

    那个地方是骨头中间的位置,踢起来确实很痛,而且现在她也记不起来自己到底踢了什么地方。

    “就算——”

    “当我没说吧。”

    再次陷入沉默。

    姜盼暗自腹诽,明明是陆昭禹自己手欠,怎么话里话外透露着楚楚可怜的味道,反倒变成她的不对了。

    她心里写满了拒绝,脚不争气地踢开被子,站起身往桌子的方向走。

    “你倒是把灯给我开开。”她撒气似地小声嘀咕,“黑咕隆咚的什么也看不见。”

    只听见床那边一阵动静,屋内一隅亮起一盏小小的夜灯。

    “现在动作又挺快。”

    她老大不乐意地拿起整齐摆在桌上的玻璃杯,一边拿起桌上的水壶就准备倒——

    “桌子底下有小冰箱,要冰水。”

    “有的喝就不错了,陆先生,建议你再雇个贴身保姆。”

    “不要叫我陆先生。”

    “为什么?”

    “合同第六条,有义务在必要时刻配合双方在外的公众形象。”

    姜盼一个眼刀瞥回去,“这时候又来和我提合同的事了?再说,不然叫你什么。”

    “昭禹。”

    她张了张口,那两字好像被拦在舌尖,怎么也说不出来。片刻后,只能憋着一股劲,把刚倒好的水递过去,“爱喝喝,不喝拉倒。”

    灯光下,陆昭禹一只手撑起半边身体,被子松垮垮地从身上滑落,恰到好处的胸肌露出一点,又随着他的动作遮了起来。

    “很好看么?”

    听见他淡淡的声音,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好像看得有些过于明目张胆。

    姜盼脸上一热,仍然故作镇定地回嘴,“确实不错,五星好评。”

    “靠近一点?”

    她猛地抬脸,暗黄色灯光下,陆昭禹的眼睛又黑又亮,就像是有某种魔法。

    “那可是你说的。”

    咽了口口水,有点心动,又有点犹豫,两颊烧得火热,她犹犹豫豫地抬起手……

    “我够不到。”

    包裹在睡衣下的胳膊举到她面前,露出骨节分明的手腕和纤长的手指。

    姜盼这才意识到自己好像误会了陆昭禹的意思,往前走了两步,把杯子递到他手上。

    “谢了。”

    陆昭禹接过水杯举到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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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喝水,正对着她的白皙手背上无比醒目的淤血,正是她的杰作。

    姜盼尴尬地抓耳挠腮,视线不住地望向自己造的孽。

    他像是注意到她的视线,停下自己喝水的动作,轻飘飘地说了一句,“没关系,不是很痛的。”

    好了,这下她更加内疚了。

    “要不,我帮你去淤血吧?”她又瞄了一眼他的手,“好像电视上说,可以用鸡蛋去淤青。”

    “没必要。”

    “怎么没必要?”她坚持,“很有效果的。”

    “不用。”他说着把手中的杯子放到床头边,“过几天就能好,我经常这样。”

    “经常这样?你一个陆家的大少爷,还能被打不成?”

    她敏感地捕捉到言语中的关键词。

    “陆大少爷?看来你不知道,”他看她一眼,“陆盛杭是我后爹。刚才那两个疯子,才是他亲生的。”

    “以前不懂事,年轻气盛。所以免不了和那几个疯子动手。”

    陆昭禹的语调轻松地就像在说别人家的新闻,听得姜盼心里不是滋味。

    看她不自然的表情,他嘴角勾出个嘲讽的笑意,“而我,还不知轻重地想要去讨个公道。不过……下场你也看到咯,真少爷一生气,我这个陆家的假少爷,就要收拾行李滚出国。”

    姜盼没有直视她,可是她知道他在期待自己的反应。她扭过去,干脆站起身想往外走。

    “我去厨房帮你煮一个,等下就过来。”

    看她这副坚持的模样,陆昭禹垂下眸子不再做声,只是默默地拿起放在旁边的座机拨通了电话,“送一份水煮蛋过来,对,现在,一个就行。”

    “诶,我自己去煮就行。”姜盼摆摆手,“不用喊他们。”

    “你进不去厨房。”他头也不抬,随手把电话放到一边,“我也进不去。”

    只是这短短几句话,姜盼突然意识到,也许陆昭禹从一直以来,过的都是一种她从未料想过的生活。

    离她太远,甚至难以构建出雏形。

    鸡蛋送来的很快,门口轻叩两声,等姜盼走过去开门的时候,已经只看到穿着制服的人远去的背影。

    她发现这栋房子里的佣人们好像很少开口,几乎没有交流。

    煮得恰到好处的鸡蛋熟度正好,绕着鸡蛋剥开,露出里面软嫩的蛋白。

    姜盼把烫手的鸡蛋在左右两只手里来回传递,吹着气举到陆昭禹旁边,“把手给我。”

    他不说话,摆在被面上的胳膊动了动,又重新垂下。

    她干脆坐到离他半臂距离的位置,直接上手,“放心,我不会碰到你。”

    说完抽了张纸巾包裹住鸡蛋,轻柔地试探下陆昭禹手背上的淤青。见他表情不变,才放下心用鸡蛋缓慢搓动。

    “明天就会好了。”

    房间里的氛围灯给姜盼精巧的五官蒙上一层朦胧的纱。她半垂下头,纤长的睫毛随着动作微微颤抖。一头茂密的卷发遮住裸露的肩膀,乖巧地挂在一侧胸前。

    他眯起眼,看到她另一边耳侧后有一点点痕迹。

    “你有纹身?”

    姜盼有些尴尬地停下动作,敷衍地回答一声,“嗯。”

    一边重新把自己的头发拢向另一边,严严实实地遮住自己的纹身,熟练地姿势想必已经做过无数遍同样的动作。

    “小时候纹的。”她一边说话,手下的动作格外流畅,“怎么样,是不是没那么痛了。”

    “嗯。”

    “我就说吧,”姜盼笑嘻嘻邀功似地看了他一眼,“我小时候经常受伤,所以一直会用到这一招。”

    “你又是为什么会受伤?”

    陆昭禹视线有意无意地落在她茂密的发丛中,可惜看不清楚。

    “运动嘛,多多少少都会的。”她含糊其辞。

    姜盼不再说话,专注地用手指捻住鸡蛋,一边摩挲,嘴里还在碎碎念些什么。

    他屏气凝神,可惜还是听不真切。

    “你在说什么?”

    “别老是影响我,”她有点不耐烦,“这是我妈教我的咒语。”

    陆昭禹紧抿嘴唇,眼神飘忽,像是“妈妈”这个词语把他拉回难以描述的回忆。不过只是一会儿,又重新把眼神固定在她身上。

    一直到滚烫的鸡蛋余温散尽,柔软的蛋白在肌肤上反复摩挲不再带起星星点点的痛感。

    他看到姜盼重新直起身子,朝他爽朗一笑,“搞定!明天你这儿就会好了。”

    深咖色的卷发顺着她的动作四边散开,重新露出耳后一点点青色的痕迹。

    “为什么要遮住?”

    她愣神了一下,才意识到他在说什么。

    “爸妈不喜欢,”她耸耸肩,“况且很多人对纹身都有偏见,所以干脆遮起来了。”

    “这样。”

    他点点头。

    下一秒,姜盼还未反应过来,陆昭禹放大几倍的俊脸出现在她面前,一双狭窄细长的桃花眼凝视着她。

    她下意识地往后仰去,控制不住的面部肌肉写满了紧张,“你干……”

    “很好看。”

    “嗯?”

    “你的纹身,”他眨了眨眼睛,一只手臂支在她腿边撑住身体,俯身撩开她颈边的碎发,“很好看,不要遮起来。”

    房间里的空调很冷。

    两个人之间的温度很热。

    脖颈上还残留着陆昭禹指尖掠过的温度,姜盼心跳地厉害,一种危险的气息让她本能地想逃。

    “我当然知道好看,可——”

    柔软的肌肤亲昵蹭上她的嘴唇,她努力瞪大眼睛,可是那两片唇瓣就像是魔法,让她的视线逐渐模糊。

    陆昭禹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绕到她身后,只是稍稍用力……

    剩下的抱怨,都被封在吻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