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第 12 章
    姜盼醒来的时候,脑袋昏昏沉沉的。

    窗帘被重新拉拢过,厚重的遮光材质把刺眼的阳光隔绝在外,只留下一片昏暗。

    这意味着……

    陆昭禹昨晚起来过。

    陆昭禹昨晚起来过!?

    脑袋像被炮轰过,突然反应过来这床上还有个人,正在自己身后酣睡。

    姜盼苦涩地扯高了自己胸口的被子,试图掩盖住昨晚的痕迹。

    然后。

    “早。”

    男人声音里夹杂着清晨苏醒时的沙哑,伴随着身体转动的轻微响声,然后她肩膀一沉,“睡得好吗?”

    “你,你别动我。”

    她火速把所有能碰到的被子都卷到自己身边,严严实实地裹得像个蚕蛹,又小幅度翻滚着压住被角,才终于停下动作。

    肩膀的位置又被拍了拍。

    “姜小姐。”

    “我说。”身后的声音里带着促狭的笑意,“你在害羞什么?”

    “谁说我害羞了?”

    姜盼兀地转身,视线已经逐渐习惯黑暗,男人侧躺在她身边,半支着身体朝向她的方向。视线向下……她赶紧扭回头,“你怎么光着?”

    “这要问昨天的你。”

    陆昭禹耸耸肩膀,“是你说的,比较喜欢……”

    “你闭嘴。”

    她忍不住开口打断他的话,“去把衣服穿上。”

    “好。”

    身后的床垫一抬,姜盼再转身的时候,陆昭禹已经起身往衣帽间的方向走。

    凭心而论,他的身材确实是她的菜。

    也许是因为从小见多了大块的肌肉男,姜盼反而对这些东西毫无兴趣。陆昭禹的肩膀很宽很平,宽阔平滑的背脊线条顺畅,在腰的部位收窄,每一块肌肉都恰到好处。

    高挑,又充满了力量。

    但是……

    “你怎么不穿衣服啊你?”姜盼脱口而出,“昨天的衣服不就在床上吗?”

    “衣服上沾了汗。”

    他说着推开淋浴间的门,又扭过身看她,“一起?”

    姜盼视线瞥到,又赶紧把脑袋缩回被子里闷声拒绝,“不了,你洗吧。”

    一直到确定他开始洗澡,才重新把脑袋露出来。

    真丝质地的被子在肌肤上轻轻摩擦,滑腻的感觉让她浑身一颤。被子上残留着很淡很淡的香味,恍惚间分不清是她的味道还是他的味道。

    陆昭禹给她准备了衣服。

    就这点来说,她很怀疑对方是早有预谋。不然,为什么这身衣服可以完全合身?

    换上了利索又剪裁合理的裤装,姜盼跟着他七万八绕好一会儿,来到了陆宅的餐厅。

    推开门的瞬间,她听见陆昭禹压低的声音,“他们都在。”

    然后。

    踏进去的第一步,里面四双眼睛齐刷刷地望了过来。

    赵宜兰、陆与龄、陆展凌居然都在。三个人占据加长餐桌的三条边,一副各自为营互相排斥的模样。

    姜盼看到的瞬间心都提起来,倒是旁边的陆昭禹顶着目光满脸无所谓的态度,牵着她懒懒散散地走进去。

    “坐。”

    他拉开长桌边的椅子,示意她坐下后目光轻佻地扫了一圈,“好热闹。”

    陆与龄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算是回应。

    陆展凌放下手中的透明高脚杯,脸上露出奇异的微笑,视线毫无避让地黏在姜盼的身上。

    因为昨天的事她多少有些心虚,干脆装作看不见那股目光,顺着陆昭禹的动作落座后做鹌鹑。

    意料之外的是,赵宜兰第一句开口就是责怪。

    “昭禹,看到哥哥姐姐怎么不打招呼?”

    “没教养的东西。”

    陆与龄慢条斯理地开口。

    她把一头短发全部用发胶固定在脑后,利索地西服套装看起来像是古早台剧中的女强人。她微微挑眉,手下刀叉不停,“果然什么鸡就生什么蛋。”

    语言的粗犷程度让姜盼瞠目结舌。

    更让她惊讶的是,赵宜兰表情没什么变化,仍然是那副温柔得体的样子,好像完全没听见刚才的谩骂。

    坐在旁边的陆昭禹把不远处的骨碟推到她面前,“想吃什么?和佣人说。”

    看她不开口,又若无其事地乜向陆与龄,“压力大的时候,人难免变得疯癫。”

    “你说谁?!”

    陆与龄狠狠把手中的金叉子拍在桌面上,刚想起身,坐在一旁没有开口地陆展凌突然开了腔,“姐,干嘛那么生气,成熟一点。”

    “和你有什么关系?”

    陆与龄声色俱厉,可是陆展凌并不害怕,反而伸手抽了张纸巾,细细擦拭嘴角后,才不慌不忙地叠起丢在一旁。

    “你觉得呢?”他抬了抬眼皮,“昨天……”

    陆与龄不屑地重重“哼”一声,径直离开了餐桌。

    “王姐,把大小姐的早饭等会儿送到她卧室去,别给饿着。”赵宜兰朝旁边站着的中年女人使个眼色,对方立刻点着头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她又温和地看向坐在另一头的陆展凌,“展凌,都好几天没看见你了,去哪了?”

    这副模样要不是昨天陆昭禹已经和姜盼介绍过自己的身世,她真会以为陆与龄和陆展凌才是赵宜兰亲生的孩子。

    “我需要和你汇报么。”

    陆展凌挑了挑眉头,话是对着赵宜兰讲的,眼睛却是一眨不眨地盯住坐在对面的陆昭禹,“做人要摆正位置。”

    饭桌上的火药味愈演愈烈,姜盼坐立难安,恨不得当场离开。

    即使是看过那么多TVB的豪门情仇,真实发生在身边的时候还是觉得让人不适,只想着赶紧吃完就尿遁。

    赵宜兰吃完就回房了,又过一会儿,她的早餐终于推过来。

    陆昭禹只要了个黑咖啡,相比之下,她的汤汤水水一顿浇头就显得有点抢眼。

    姜盼拿起勺子,还没扒拉到口中就听见旁边带着戏谑的男音,“弟媳,第一次见面都不喊人么。”

    她低着头假装耳背,只管埋头喝粥。

    “昨晚看来累着了,”陆展凌特意俯下身子贴到桌面上,和她的视线齐平,用一种暧昧又揶揄地口吻凑了过来,“胃口真好。”

    “是昨天踢的地方不疼了么?”

    她抬起脸还想再说,看到对方脸上得逞的微笑,知道这是上了他的套。

    还没等姜盼再反驳,对面的陆展凌突然往后一缩,恼怒地看向她旁边,“陆昭禹,你想干嘛?”

    小巧又精致的调料罐子“骨碌碌”滚到一边,顺着桌布摔在地面上发出刺耳的撞击声。

    “抱歉。”陆昭禹扶额叹了口气,“昨晚太累,手滑了体谅一下。”

    唇边明晃晃的笑意任谁都不相信他的话。

    “你就是故意的。”

    陆展凌脸色阴沉得可怕,恨不得要用视线把陆昭禹杀死。

    “你要是这么想,我也没办法。”陆昭禹支着脸,一副无所谓的态度,“盼盼,你吃好了么?吃好咱们就走吧。”

    那头的手自然牵住她,手指微微用劲,“走吧,该回去了。”

    她自然是迫不及待地就走了。

    刚走两步,就听见后面男人咬牙切齿的声音,“悦动集团的项目,你给我等好了。”

    前面的男人脚步微顿,然后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一通七绕八绕,转得姜盼晕头转向,终于来到她认识的地方。

    郁郁葱葱的竹林正中间,那口棺材高高悬挂在空中,警醒每一位陆家的子女。她深深望一眼棺材,这个吃人不眨眼的地方,加快自己的步伐。

    陆昭禹的车已经停在大门口。

    这一日游里的信息含量太大,姜盼又想问又不知道该不该开口,几次目光转向驾驶座,又重新转了回去。

    在不知道第几次的时候,和陆昭禹的视线毫无遮拦地撞上。

    “有什么想问的?”

    既然他都开口了,她自然也不再客气,“那个疯男人说的项目是什么?悦动?”

    陆昭禹视线落在后视镜上,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猛打方向盘加速过了一个弯,晃得她七荤八素。

    “我公司的新项目。”

    “那岂不是赚不到了?”同为创业人的姜盼狠狠共情了,“这疯批素质真差。”

    “疯男人”这个称呼显然取悦了陆昭禹,他绷紧的唇角放松一些,声音听起来很轻松,“他倒是有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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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事。”

    “那就好。”

    姜盼长舒一口气,想着要怎么再问问陆宅的事。

    谈话之间,他又踩了一脚油门,本就山路蜿蜒,高低不平的山路上颠簸不堪,她不得不死死扶住扶手才能勉强保持自己的平衡。

    耳边跑车引擎夸张的轰鸣声及时姜盼已经经历过好几次,还是觉得很不适应。

    “非得踩那么响么。”她撇撇嘴,“小心告你扰民。”

    “是么?去告吧。”

    男人一手轻巧地扶住方向盘,余光轻瞥旁边的女人,挽起唇角踩下油门——

    车子急速向前,在离心力地作用力下被狠狠甩向一边过了个弯,又迅速加了把油门往前冲,伴随着尖叫声在断崖的边缘终于停下。

    姜盼猝不及防,差点脸颊和旁边的车窗来个亲密接触。

    好不容易重新恢复平衡,立刻坐直身体怒视旁边的始作俑者,“你干嘛呢?想要谋杀么!”

    “嗯。”陆昭禹认真地点头。

    这么痛快地承认,她始料不及,“为什么?”

    “你不是要告我么。”

    姜盼气结。就这么一句玩笑话!这个神经病的男人!

    她仔细地盯着他的脸,想要在他的脸上看到开玩笑的痕迹。不知道是他的演技太好,还是……她不敢继续往下想。

    “别想背叛我。”

    山野里静悄悄的一点声音也没有。

    “咔哒。”

    保险带解开的声音极轻,在这样的环境里反而听得异常清楚。

    姜盼僵在原地,几乎连呼吸都停滞住。男人俯身向前,高大的身材有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把她完完全全堵在副驾驶位置上。硬质的西装摩挲过暴露在外手臂上滑嫩的肌肤,惹得她一阵战栗。

    两个人之间只剩下一公分的距离,她下意识往后靠,直到后背碰到车门,玻璃被空调吹得冰冷,寒意顺着脊柱的末端一点点往上爬。

    她直视对方,在幽潭般深邃的眼眸里隐约看见恐惧的自己。

    陆昭禹长臂伸过,黑色西装袖口露出一点点白色衬衫的痕迹,修长五指撑在前控台上,浑身上下充斥着一种侵略性。

    他凤眸微眯,凝视住她的双眼,“知道了么?”

    她心跳得很快,不知道是因为恐惧,亦或者是什么别的原因。姜盼干脆让自己的整片后背都贴上车玻璃,突如其来的冰冷感让她被动冷静下来。

    咬紧嘴唇,一边小心翼翼地把手伸向后背,试图摸到开车键,一边说话来放松两个之间的气氛。

    “你在搞什么呢?突然……”

    “别动。”

    他快她一步,就着她的手触碰到开车门的按钮,嘴角挂着恶劣的微笑,“不可以。”

    双手都被缚在身后,姜盼动弹不得,被迫抬头迎上他的眼睛。

    “你别忘了,我们是协议婚姻。”

    “是么?那又怎样。”陆昭禹凑到她的耳边,声音又轻又温柔,“知道么,不要背叛我。”

    她用力甩手,试图挣脱束缚,可惜徒劳。

    挣扎了一阵,才忿忿扭过头退后一步,“在协议期内。”

    “那就撕毁协议好了。”他低低地笑出声,“我不介意的。”

    姜盼觉得他真会这样做。

    她不说话,他也不说。就这样保持着极度暧昧的姿势半晌,她终于受挫般得软下自己的语气,“知道了。”

    回去的路格外漫长。

    旁边的这个男人刚刚变得有些熟悉,又突然变得更加陌生。刚才那样的情况下她不得不退让一步,但是屈服这两个字从来不会出现在她的字典里。

    车窗外大片的绿色向身后疾驰,郁郁葱葱到消失不见,又从山野中重新回到都市。

    陆昭禹去地库停车,姜盼在等电梯的时候,突然意识到自己的电话好久没响。

    她低头翻包——

    在乱糟糟的包里找了好一阵,终于找到了自己的手机。

    差点就以为自己把手机掉在陆宅里了。

    她长出一口气,刚想翻看手机,发现上面已经有好多个未接电话,并且手机被调成了静音。

    还没来得及思考,电话已经打了进来。

    “你在哪里?”